拐个和尚当相公

“好吧，做你想做的事，”胤禛站起，走到灵骨身前，伸出双臂扶在灵骨的肩上，定定地看着她，“我只希望你能够自由自在地活着。”
    “四哥，谢谢你。”灵骨给了胤禛一个重重的拥抱，这一去，就真的是永别了，四哥，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保重！”胤禛拍拍灵骨的背，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放在她的手里，虽然知道她并不缺钱，但是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了，“路上别亏待了自己。”
    灵骨再次扑进胤禛的怀里，将一堆鼻涕眼泪往他的袍子上抹，呜呜，干嘛要对我这么好呀！好到我都不舍得离开了！当然这是灵骨的心里话，胤禛自然没有机会听到了。
    四个月后，灵骨和若水终于龟速回到了达赖汗府，灵骨知道，哲蚌寺大战在即，北斗门的堂主们，都代替她留在这里帮助拉藏筹备战事，如今她已成了废人一个，最大的遗憾便是不能与拉藏并肩作战，沙场点兵了。
    拉藏和次仁扎西得知灵骨要回来，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宴，协同北斗门七位堂主，大家欢聚一堂。
    “小溪，有件事我们瞒着你很久了，我想是时候该告诉你了。”这场晚宴出奇的安静，连最爱闹的子木和奕火，也乖乖地坐在一旁，好像有什么秘密大家都知道了，只瞒着她一人似的，看得灵骨一身恶寒。
    “什么事这么神秘？”灵骨脱口问道。
    “这，”拉藏看了眼身旁的妻子，见后者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是让他本人跟你说吧！”
    语毕，从院子里的月亮门外，走进一个红衣男子，高大挺拔的身材，一张粉嫩可爱的娃娃脸，那双鹿儿般闪亮的大眼，此刻却无比暗淡，满含着哀痛和忧伤。
    灵骨一看，顿时傻了眼，雪漠的身材和装扮，仓央嘉措的脸和五官，虽然早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但是没想到他的真面目是这个样子！
    还真他妈的，好看！
    “大哥，你疯了？”灵骨猛地站起来，冲着拉藏大喊：“他是敌方的军师，你怎么请他来啊？”
    “小溪，这是一个误会，总之，你听完他的解释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拉藏给了灵骨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先坐下，等雪漠把话说完。
    雪漠走到天穹和金玉之间的空位坐下，他不敢坐在灵骨身边，在她心里，肯定早就把他当成大恶人，恨之入骨了，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这场战争，是我一手促成的，我与拉藏汗有一个协议，以军师的身份深入第巴政权的内部，待双方发动起战争之后，协助王妃将第巴桑结甲措斩首，以报杀父之仇。这是我们共同的目的，第巴是我们共同的仇人，所以才有了这个协议的产生。”
    声音也是仓央嘉措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用别的声音与人说话的，灵骨虽好奇，可也用心地在听，“第巴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在五世达赖圆寂后，秘密寻找转世灵童，而我，则不幸被选中，我父亲并不赞成我成为他的牺牲品，所以极力阻止，第巴秘密杀害了我的父亲，却被我无意中撞见，他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强迫我母亲带着我离开，从此活在他的监控之下。”
    “多年来，我认贼作父，表面上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对第巴言听计从，让他对我放松警惕。因缘巧合之下，我习得一部武功绝学，不过几年便大有所成，更暗中成立了一个组织，冥绝便是我手下的杀手。”
    “第巴与葛尔丹的勾结，也是我暗中促成的，康熙皇帝得知五世达赖圆寂的消息，也是我派人泄露出去的，为的就是打击第巴的势力，但是他的力量太庞大，仅靠我一人，尚不足与之抗衡。”
    “于是你就联合我大哥，借战争之名彻底根除第巴的势力？”灵骨接下他的话反问道。
    “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了。”雪漠低着头，不敢看向咄咄逼人的灵骨。
    “可是你知不知道，战争一起，将会有多少将士战死伤残，又会有多少家庭支离破碎？你不配‘佛爷’这两个字，为了一己私仇，牺牲这么多的生命！”灵骨激动地指控着雪漠，拉藏与次仁扎西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是！我不配！我杀的人不计其数，我手上沾满了鲜血，所以我从心里排斥当这个达赖喇嘛！每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心中的魔鬼便跑出来作怪，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每天道貌岸然地坐在那里，供别人顶礼膜拜呢？我不想啊！可是我没有选择！”面对灵骨锋利的言辞，雪漠激动地站起来，冲她大吼，他脸上的表情那么绝望，那么悔恨，字字都像一把刀，挖在灵骨的心里。
    “小溪，这场战争在所难免。”拉藏找回了言语，他必须为他们二人解开这个心结，“不是我们单方面取消战事，就能和平共处的，第巴的野心大，而且心狠手辣，我这个位置早已是他的眼中钉，不得不除啊！雪漠也没有做错，如果没有他，还会有无数个军师，去为第巴出谋划策，你明白吗？”
    接下来便是很长的一段沉默，灵骨在拼命地思考，要求古代人与21世纪的现代人拥有同样的想法，是不现实的，在这个皇权的时代，实现和平的途径，只有战争，杀戮，和死亡，一方失败，才能换来另一方的胜利，才能换来新的统治，百姓们才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灵骨闭上眼睛，重重地吸了一口气，这便是生在此时的无奈，研究了那么多年的历史，她不是早就认清了吗？为何到了现在，反而不能平静处之呢？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睁开双眼，冲雪漠露出一个笑容，“我明白了，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们的错，只有如此，历史才能向前推进呀！”
    雪漠闻言，暗淡的双目瞬间充满了神采，她愿意原谅他吗？真的吗？
    “师父，这件事我明白了，可是，还有很多事，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些解释呢？”痞痞的笑容又出现在了灵骨的脸上，看得大家热血沸腾，若水更是感动地哭了出来，有多久了，有多久没有看到这个样子的小姐了？
    “呃，这个，跟我去一个地方，我会把一切全告诉你。”雪漠走到灵骨身边，伸出大手，将灵骨的手握在手里，两人就这么甩下一干饿着肚子的人，堂而皇之地溜之大吉。
    青海湖畔，他们二人第二次携手同游，雪漠与灵骨并肩而坐，把虚弱的灵骨揽在怀里，吐出一段段往事。
    “记得我说过我偶然间得到一部秘籍吧？”他将灵骨的衣服拢紧，不让她被风吹着。
    “是麒凤和麟凰？”灵骨将头埋在他的胸口，熟悉的奶香味，真好！
    “嗯。七岁那年，我开始修炼麒凤，两年之后，便小有所成，因为麟凰是女子所练，所以我开始寻找命定之人，后来让我找到了你。”
    “为什么是我？难道是——”
    “对，就是你佩戴的舍利，我天生缺一块灵骨，而你就是我命定的另一半，只有我们在一起，才是完整的。”
    “原来所谓的‘与佛有缘’，就是这么一回事啊！”灵骨恍然大悟，喃喃自语。
    “什么？”雪漠问道。
    “没什么，继续说。”灵骨转开话题，现在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嘿嘿。
    “很奇怪与你同龄的我，为什么会一副成人的身子吧？”见灵骨点头，雪漠笑了笑，继续说道：“因为麒凤的基本功中，包含有伸缩骨功，易容术和变音数。”
    “所以你可以变化容貌和声音咯？”灵骨又插了一嘴，“可是为什么要用女声啊？”
    “咳咳，这个嘛，因为那时候我还没有变声，所以——”
    “所以那个时候你的声音和女童差别不大，我就理所当然地把你当成了女人，是不是？”
    “嗯。”虽然被心爱的人当成女人很丢脸，但是雪漠只能承认，这也算他人生中的一个败笔了，“这也是为什么后来你没有第一眼就认出我的原因，因为雪漠和仓央嘉措，从身高上，容貌上和声音上，完全不同。”
    “可是你的眼神，和一些小习惯不会变呀！”这就是她为什么认出他的原因，有些东西，除了爱人，是别人无法分辨的，嘻嘻，这算不算心灵感应呀。
    “现在你全知道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呢？”灵骨小心翼翼地问着，她知道这里对于他，是不同的存在，那个仙女的传说背后，有着一个很凄美的故事吧？
    “第巴杀害阿爸的原因，不全是因为我，还因为我阿妈，她是附近有名的美人，第巴觊觎她的美色，先是杀害了阿爸，后又拿我来要挟阿妈委身于他。”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灵骨用力地环住他的腰。
    “为了我，阿妈不得不答应他的条件，只要她从了第巴，他就会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抚养我长大，实际上，除了动机不纯外，他确实做到了。可是阿妈，她因为思念阿爸，又活在背叛阿爸的痛苦之中，很快就油尽灯枯，她选择在这里结束她的生命。”
    他开始哽咽了，灵骨清晰地感觉到头顶有几滴温热滑落，她没有说什么，他必须将心中的痛苦都倾诉出来，即使这很残忍。
    “那天，她盛装打扮，就像仙女下凡一样，穿着最华美的衣裳，用完美的妆容掩盖了她的憔悴，带着我来到了这里。然后轻轻地告诉我说，她要去找阿爸了，便走进了这里，湖水一点点淹没了她的身影，她越走越远，直到我再也看不见她——”
    “阿旺！”灵骨温柔地唤着他的乳名，将他的头揽进怀里，伸出手在他的背上抚摸，像一个慈母一样，安慰着他。
    “她离开了，就在我的面前……”他哭了，哭得像个孩子，隐忍了十多年的痛苦，终于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喷薄而出，倾泄而下，以后，她再也不会让他痛苦了，他不用再过那个傀儡达赖，也不必做复仇的雪漠，他只是她的阿旺，与她做一对平凡地爱侣，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你会离开我吗？和他们一样，扔下我不管了吗？”发泄过后，他缩在她的怀里，像一个寻求慰藉的孩子。
    “不会，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去我们想去的地方，做我们想做的事，浪迹天涯，子孙绕膝，直到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忘记彼此，只要一眼，你就认出我，我也认出你。”去他的21世纪，不回去的话，爸妈也会谅解的吧？何况老头不是说了，佛缘一了，自会回归，那就说明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了却这个佛缘，她不贪心，哪怕十年二十年，她也知足。
    “与有缘人，做快乐事。”灵骨深情地看着他说道，这是他诗中的话，她最喜欢的一句。
    “不负如来不负卿！”他回望她，此刻天地为证，以吻封缄。
    1705年，拉藏汗逼迫第巴桑结甲措辞职，后者不遵，随即双方展开了一场恶战，以第巴的失败而告终，同年七月，第巴桑结甲措斩首，其傀儡六世达赖被废，史称哲蚌寺大战，次年，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于青海圆寂，时年26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