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路口遇见你

    一大早，叶菲就几次三番往盥洗室里跑，回来的时候面色惨败，神情恍惚，何琳担心地问她哪里不舒服，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头晕，还老是想吐，不知道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叶菲紧蹙眉头，脸上却是深深的不安。
    何琳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她们关系虽好，但某些涉及隐私的话题却谈得不多，总有些顾忌和避讳。
    当叶菲再次捂着嘴往盥洗室冲的时候，何琳再也按捺不住了，她是真的担心叶菲。
    等她再度回来，何琳即刻把她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叶菲已经吐得浑身没了力气，气喘吁吁地在她对面坐下，眼睁睁看着何琳把门关上。
    “你这个月的例假正常吗？”何琳开门见山地问她。
    她这一问，刚好触动了叶菲最紧张的那根神经，她紧锁眉头，过了片刻，才抬起头来，面前的这张脸上充满了让她信任的关切之情。
    “一直没来。”叶菲终于低声说出了实话，“已经两个月了。”
    何琳望着她，倒抽了一口凉气，什么也不用问了，她的心里一下子通体明亮。
    “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再说吧。”何琳直截了当地道。
    “还是等[一][本][读. .明天，今天小郑和晶晶都不在，我要一走，你不是更忙了？”叶菲道。
    “没关系，就是几个面试而已，你这事最好不要拖，还是立刻就去。”
    看得出来，此时的叶菲既忐忑又害怕，犹豫了好一会儿，她站起来，点了点头，“那好，我马上去，检查完了就立刻回来。”
    她的表情称得上勇敢，让何琳从内心深处渗出疼惜来，但更多的是忧虑和叹息。
    她仿佛一眼就看到了头，预见到了那摆在叶菲前面的那坎坷的道路以及灰暗的结局。
    她倏然间替叶菲担心起来。
    王迪非那样的人物岂是可以托付终身的？
    但是她什么也不忍说出口，因为那不是她自己的人生。感情的事，一向是冷暖自知，旁人说得再多，若非自己参悟，根本没有用。
    “琳姐，”叶菲还是不放心，在门口转过身来看着何琳，“你……能替我保密吗？”
    “嗯。”何琳点头。
    “谢谢。”叶菲笑了笑，脸色愈加苍白，年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悦的表情。
    何琳无语地望着她回到自己位子上，匆匆收拾了东西，她没有往大门处走，而是拣了个只有保洁和保安人员才走的安全小门出去了。
    她最后那一刻脸上的神色让何琳感到困惑，莫非她自己已经体会到了什么？
    但既然如此，又何必开始呢？
    这个上午，因为叶菲的事而扰乱的心绪，在接下来的一连串面试中逐渐被冲淡。再一次从会议室里出来时，已经过十一点了。
    何琳在过道上跟人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居然是许维桀，两人的眼睛同时亮了一下，又都迅速黯淡下来彼此都隐藏得很好。
    “嗨！”他先开口，对着她很阳光的一笑。
    何琳也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脚步未作停留地走了。
    这星期是许维桀在凌智的最后一周，分别就在眼前，何琳心里清楚，她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而已，更不想跟他有过多接触，就象现在这样，慢慢淡出彼此的视线，未尝不是明智的遗忘方式。
    但愿——真能如此。
    许维桀是去见王迪非的。
    王迪非见了他，却是一脸的不高兴。
    “昨天晚上你又去哪儿鬼混了？我打了你好几次手机都不接。”
    许维桀耸了耸肩，“跟几个朋友去酒吧喝酒了，太吵，所以没接到。”
    王迪非恼怒道：“你根本不会喝酒，去凑什么热闹！”
    “你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许维桀并不感到惭愧，泰然自若地面对表兄的训斥。
    “哼，你能跟我比吗？我可不会为了个女人作践自己。”王迪非毫不留情地冷然道。
    许维桀面色微变，但并不吭声。
    王迪非语气放缓了一些，“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每天晚上都跑出去喝酒，烂醉如泥地回家，哪次不是我深更半夜开车去把泥接回来！”
    “以后我一定不再麻烦你。”许维桀嘟哝了一句，再次把王迪非的怒意挑了起来。
    “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王迪非恼怒地对他嚷，蓦地又收声，不忍看到弟弟脸上落寞的神色。
    顿了一顿，他问：“你们，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了吗？”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许维桀回了他一句。
    王迪非本待再嘲讽他几句，终究心有不忍，想了想，换了个话题道：“还有一周你就得回加拿大了。如果你真的喜欢何琳，那么我劝你好好利用这周的时间再努力一把，如果你决定放弃，也要好好把时间过完，我绝对不希望再在酒吧看到你。”
    许维桀离开后，王迪非在办公室里来回踱了无数圈，终于象下定了某个决心似的，回到桌子前，按下话机的键，接通了人事总监杨文元的电话。
    回到座位上，叶菲还没回来，何琳一手按在话机上，思忖着要不要给她去个电话问问情况，又恐给她加深心里负担。
    正在犹豫间，杨文元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张黄色的报时贴。
    “杨总。”何琳立刻站了起来。
    杨文元把报时贴递给她，“现在有空吗？你按这个地址去取份文件回来。”
    何琳接过来一看，是个陌生的地址，有楼号还有房号，似乎是个住宅，她不解，“是什么文件？重要吗？这个好像是别人的家庭住址呀！”
    “也没什么，这不是都不在么，小叶在就让小叶去了，你就去拿一趟吧，打个车，应该很快的。”杨文元含糊地交待她，脸上竟然是比她还纳闷的神色。
    “对了，拿回来之后直接交给我就行了。”
    “好。”既然杨文元不愿多说，何琳也没法盘根问底，只得答应下来。
    人还没走出去，叶菲的电话倒过来了。
    “你怎么样？”何琳急忙问。
    “妇科很挤，我排了半天队了，还没轮上呢！刚才问了小护士，她说估计要下午了，医生十一点多就吃饭休息了。”叶菲很过意不去，“要不我现在先回去，下午再过来吧。”
    “也好。”何琳想她在那儿也是白呆，转念一想，又道：“对了，你别忙回来，先帮我去取份东西。”
    她把杨文元给的那张报时贴上的地址给叶菲报了一遍，“卢家湾跟三院挺近的，你过去弯一趟正好，是杨总要的，你取好了就赶紧回来。”
    叶菲似乎顿了一下，但很快就说好。
    前台又有电话打来，又一个应聘主管的面试者到了，何琳嘱咐她尽快通知相关部门的经理，自己也重新整理了一下头绪，往会议室走去。
    面试到一半，她的手机不断震动，何琳悄悄查看，是叶菲打来的，出于专业精神，她没理会，继续跟部门经理一起考察应试者。
    可是，没多久，叶菲的电话再度打来，仿佛遭遇了十万火急的事情，她心里一紧，只得跟经理打了声招呼，跑到门外去接。
    “琳姐，真对不起，我，我不太舒服，文件不能替你去拿了。我想回家躺一躺，下午直接去医院……今天下午可能都去不了了。”
    尽管叶菲在电话里竭力装着很镇定，何琳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有一丝近乎哭腔的颤音，那绝对是人在遭受到刺激后产生的本能反应。
    何琳有一种不详的感觉，可是，无论她怎么问，叶菲却不肯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何琳没有时间多加纠缠，匆匆嘱咐了她几句，仍旧回到了会议室。
    这个面试又耗掉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当何琳再次回到办公室，准备跑出去时，杨文元在外面看到了她，拐了下脚步朝这边走来。
    “文件拿来了吗？”
    “没。”何琳歉然，“刚才有个面试，我这就去拿。”
    杨文元见她忙成这样，也不好说什么，看看时间，便道：“不如吃过饭再去吧。”
    何琳摆手道：“没事，现在餐厅反正也挤，我回来再吃好了。”
    坐进出租车里，何琳一路惦记着叶菲，心思全然不在别的上头，直到车子停下，的哥告诉她已经到了，才有所惊觉。
    付钱下车，她按着纸片上的地址找进去。这里是个新竣工不久的高档小区，外围一圈小高层，里面则全是一栋栋独门独户的别墅，造型不比陈方好家逊色，只除了没有前后庭院。
    经过安保的盘查和指点，何琳顺利到达目的地，揿了一会儿门铃，才有个保姆样的阿姨给她开了门。
    何琳说明来意，那阿姨就带着她进去，把她安置在客厅的沙发里，又奉了杯茶上来，才上楼去通报回话，整个过程活似做地下交易，让何琳感到很莫名其妙，不知道杨文元究竟卖什么药。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木质扶梯上缓缓走下来。
    “Helen，好久不见。”
    那熟悉的声音惹地何琳本能地回头望过去，然后整个人都呆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