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宝藏——第四部关中神陵

第42章


田寻问:“后来呢?”
“后来我还是选择留在西安,陕北老家的父母体弱多病,身边又无人照顾,在我三十几岁时就相继去世了。”林之扬啜了口茶继续道,“那时我非常难过,感到自己是那么自私和无耻,竟然丢弃为父母尽孝的责任而去追求前途。后来我和小培母亲结了婚,在副校长岳父的帮助下从助教升到教师、副讲师,再到讲师、副教授、教授和博导,从收藏古玩到做古玩生意,渐渐才有了现在的基业和家产。说实话,父母死后的十几年我一直都很内疚,可现在看到我的两个儿子能受到国外的良好教育,看到我女儿衣食无忧,看到这巨富家资,我又欣慰了,相信父母地下有知,也会理解我当年的选择。”
田寻笑了笑,心里却十分鄙夷。
下午田寻又和林之扬在后院草地上打了一会儿高尔夫球,两名男仆提着球杆陪同。林之扬对田寻道:“等事成之后,你和小培就在这城堡里举行婚礼,再过一阵子我和振文在太平洋买下小岛后,就要去那边安享晚年了,到时你田寻就是这座城堡的主人。”
田寻感到喉咙有点发干,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没出口,因为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么豪华雄伟的欧洲城堡,竟有某天会属于他?
晚上吃过饭后三人都有点累了,于是早早睡下。田寻的住处是一间相当豪华的套房,主卧室落地窗外是一个巨大的半圆形石砌天台,位置乃在城堡南面正中心,应该是主人睡觉之处,看来林之扬对田寻还是相当重视。
天台外围有十二尊形态不同的雕塑人物喷水柱,中央还有一尊高大的维纳斯神像,田寻推开落地窗来到天台之上,是夜星空寂静,远处静谧的枞树林就像忠诚武士般远远守卫着城堡,偶有几只飞鸟从树林里飞出渐远。空中圆月如银盘,将天台和神像都罩上一层浅浅的灰雾。
田寻穿着考究的蚕丝睡衣,感到有些凉意,可却又不愿回房,因为这种凉意似乎可以让他的大脑变得更加清醒。他靠坐在维纳斯神像底座边,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的繁星在想:难道我也要像林之扬当年那样,抛弃自己的父母独自到国外享受天堂般的生活?
夜更深了,更露打湿了衣服,田寻冷得瑟瑟发抖,却不愿回到温暖舒适的大床上睡觉,内心希望这种刺骨疼痛会令他清醒地做出选择。
第二天下午来了一名英国律师,和林之扬洽谈城堡转让的最后文件签署事宜,办完后林之扬送律师出门,田寻无意中在文件上瞥了一眼,清楚地看到林之扬的英文签名“ChanceLin”下面有一行小字:Nationality:Switzerland.
田寻英文水平很一般,但这些单词他还是知道的,意思是:国籍瑞士。他心中一震:原来林之扬早就入了瑞士国籍!
等林之扬回来,田寻忍不住问他,林之扬坦然相告,不仅他,连林振文、杏丽和林小培也都加入了瑞士国籍。田寻默然,更觉得此事有些不妥。
城堡的事情办完了,林之扬问田寻在回国之前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田寻脱口而出:伦敦大英博物馆。
飞机可真是个好东西,要是放在欧洲中世纪,从伯明翰走到伦敦至少得一个月,而次日下午田寻等三人坐的奔驰车已经停在伦敦大英博物馆门口了。
这天刚好下过雨,道路和建筑都被洗刷得干净清爽,路上行人大都穿黑色大衣、撑着雨伞匆匆而行,十足英国绅士打扮。
司机先下车为林之扬撑起雨伞,田寻则和林小培共同撑伞走上博物馆台阶。大英博物馆门票是免费的,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今天馆内游客并不多,先到古近东馆看了一圈,然后又参观了希腊和罗马馆,再就是埃及馆,这可能是最受欢迎的了,游客也最多,并且允许使用闪光灯拍照。
田寻边看文物,边对照手里那印刷精美、而且免费的参观指南查找出处,并一一拍下各个角度的照片。尤其是法老依默霍特普头像、拉美西斯头像和罗塞塔石碑,另外还有大量盛殓木乃伊的彩绘木棺,颜色非常鲜艳,就像刚从地下挖出来似的。
林之扬指着一幅用纸莎草绘制成的埃及画卷说:“这就是著名的亚尼死者之书,这里的镇馆之宝,上面画的是死者亚尼从灵魂离开躯体、一直到乘太阳船复活的全过程。”
其中有幅画是一名强壮的狼头人半跪于地,面前的天秤里左面放着人的心脏,右面则是一根羽毛,狼头人对面端坐一人,手持法杖,颌留长须。
看到这幅画,田寻忽然想起去年在去新疆的途中遇到圣裔之墓,那墓门口的狼头人雕像似乎就是这位拨弄天秤的亡灵守护者阿努比斯。
田寻拍得兴起,后退取景时不小心脚后跟踢到了一个展柜,不到十秒钟后,一名工作人员神情紧张,手持对讲机快步走来。他在展柜上四处看了看,朝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英文,随即轻松地走开了,看来应该是每个展柜都装有微动感应器。
转了一会儿来到了中国文物馆,迎面就看到巨大的敦煌壁画镶嵌在防弹玻璃柜里。这时一位漂亮的英国金发美女解说员正在为游客讲解,林之扬同时把她的讲解内容翻译给田寻听,解说员说这里共藏有中国历代珍贵文物两万三千余件,其中有著名的元代鳜鱼图案青花瓷盘、女史箴图、永乐大典等。
壁画旁还堆着上千轴白宣纸经卷,这些经卷分门别类地放在一个个金属箱中,外面贴有标签,标明这组经卷的名字,并注明是全卷还是残卷,很是详细。从多国文字介绍上得知,它们和壁画一样,都是被英国著名探险家斯坦因从甘肃敦煌莫高窟道士王圆箓手中以几百两银子的低价购得,然后再用大木箱运回欧洲。
文字介绍很详细,说王圆箓道士在无意中发现藏经洞之后,曾经带着经卷走了八百里地,冒着被狼吃的危险交给当地两任县令却无任何结果,他甚至给慈禧也写了信,当然是泥牛入海,最后在灰心之余卖给了斯坦因,因为斯坦因说中国没能力保护好它们,最好是让文明的欧洲人来代为保管。下面还有斯坦因和王圆箓道士的黑白照片。
看着堆积如山的经卷,田寻心里很不是滋味,在中国的历来宣传中,这个胖道士王圆箓一直就是个典型的卖国贼形象,而现在却反过来,斯坦因摇身一变成了维护世界文化遗产的功臣。田寻默默无语,他贴近那些壁画仔细看,发现上面有很多划痕,他询问林之扬这壁画上的划痕是怎么回事,林之扬笑道:“那是当年斯坦因在甘肃莫高窟移动壁画时用小斧砍的。还有一部分是发现藏经洞之后,国内很多书画家慕名到莫高窟临摹时留下的痕迹。”
“临摹怎么会在壁画上留下痕迹呢?”田寻不解。
林之扬说:“你不懂。那些画家临摹的方法很特别,他们直接把透明纸蒙在壁画上,再用笔描下来。”
田寻听了非常震惊:“这样描不会对壁画造成伤害吗?”
林之扬点点头:“对壁画的伤害当然很大了,因为那些壁画都有上千年历史,很多粉彩和灰层已经发脆发裂,一碰就坏,画家临摹完之后,原壁画就基本成了半残废。要知道那些画家都是大行家,他们只临摹壁画中最精彩的部分,伤害就更大了,包括张大千在内都干过这事,他四十年代去敦煌呆过两年,估计最少也摹了有几百幅吧。”
田寻愕然,林之扬又道:“其实这种现象很普遍,不但当时有,就是现代也有很多画家和美术学院的学生经常去中国各大佛教壁画古迹中临摹,基本没什么人管。”
听了林之扬的介绍,田寻不禁黯然,斯坦因之流明明是强盗,却被本国给美化成探险家,偌大中国居然保存不了几千卷经文,也难怪外国人会理直气壮地把中国文物大批地堂皇展出,并且丝毫无半点愧疚,却还带着骄傲和优越性,一副文明种族拯救落后种族文化的合法嘴脸和成就感。
再看看其他藏品,发现中国馆的文物虽然价值连城,但展出环境却并不很好,很多展柜明显比埃及馆等陈旧许多,有的甚至有些简陋,似乎该馆对中国藏品并不重视。
正在疑惑时,从远处快步走来一位高大的英国中年男子,这人约摸六十来岁,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好。他和林之扬亲切地握了握手,林之扬向田寻介绍:“这位是鲍威尔先生,大英博物馆的副馆长,我的老朋友,每次我来伦敦他都会请我吃正宗的英国菜,这次当然也没准备放过他。同时这家伙也是个中国通,他的汉语说得比我们还好呢!”
鲍威尔副馆长微笑着和田寻握手,道:“欢迎参观世界上最伟大的博物馆!”
他的中国话太标准了,看着这样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老头操着流利的中国话,多少感觉有点别扭,但起码不用找翻译。田寻客气地说道:“您好鲍威尔先生,我想知道大英博物馆目前共有多少件馆藏品?”
鲍威尔副馆长说:“现在共有六百七十七万件,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世界第一。”
“那么非英国的文物又有多少呢?”田寻又问。
“大约有六百七十万件。”鲍威尔副馆长答道。
田寻笑了:“这么说来,馆中只有百分之一的东西是贵国的,其他都是从外国抢、偷、盗来的吧?”
此言一出,不光鲍威尔副馆长和林之扬,周围能听懂汉语的所有人都哗然。鲍威尔有点意外,但仍然带着微笑:“您前一句话很对,而后一句就有点不太准确。要知道有很多文物是由别国出售、抵债和赔偿给我们大英帝国,而不是像您说得那么难听。”
林之扬见田寻话中有话,连忙上前打圆场:“好了田寻,你和小培去日本馆那边转转,我和鲍威尔先生在这里聊一会儿,然后咱们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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