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调

第88章


  藜芦不肯听。
  觉风说:丫头乖,那老夫再送你一条好不好?
  半年之后,唐门的人送来了一头通体乌黑油亮、体格庞大且面目狰狞的小犬。
  觉风叫藜芦上去伸手摸它,那犬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那双金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藜芦。
  她怕了,怯怯地走上前伸手,犬儿将头一扭立刻就避开了。
  觉风伸手将藜芦一把拉了过来,从背后将她的手抓住,硬生生地摁在了犬儿的脑袋上。可这一回,那双灿金的眸子虽还是那么倔强,却不再避让了。
  觉风说:这不是一般的小狗,它是北方草原上蛮子们养来防狼的神犬,它叫做獒。你做了它的主人,以后它便只认你一人,从生到死都与你形影不离。但不论如何你都要记住,你要在自己心里就承认你是它的主人。面对它,连狼都要退避三舍,你必要有强之于它的力量才能控制它。若是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你如何要它这百犬之王来承认你?
  藜芦勉勉强强答应了。
  但没出一段时间便又没了兴趣。
  那獒虽还是幼犬,但已是凶猛无比,任何人想要靠近藜芦半分,它在一边就已经开始虎视眈眈毫不放松了。
  藜芦想要的是能陪着自己玩,陪她解闷能逗她的小狗,这獒犬既不叫也不会摇尾巴,只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毫无半点快乐可言。
  最后还是夏疏苍叫人将幼犬送还给了觉风。可去唐门的人还没回到凤凰谷,那头小犬就自己循着路回到了藜芦身边。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觉风这才叫人将那幼犬送回了蛮子的草原。
  也是自此之后,藜芦再也没有提出过要养什么动物玩。
  夏疏苍就问她为什么不想要了。
  藜芦百无聊赖地摊摊手道:“反正我想要的我也想不活,干脆还是别糟蹋生灵了。”
  隔了这么多年想起这些事来,夏疏苍心里不由得感叹,觉风其实一早就是一个野心家,只是自己一直没注意过而已。
  可他也是不会明白的,即使他想对芦儿好,想照顾她,但他给不了别人想要的东西。因为这个人的生活里只剩下了欲、望,就是那种永远也无法满足的欲、望在逼迫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
  像他这样的人,大概这辈子都是在无法满足的痛苦和后悔过去的愧疚中度过的。
  如果说这种无法满足和后悔就是报应,怕是自己若和芦儿一起练了独步诀之后也将在这种痛苦里过下半辈子吧。
  刚想到这儿,夏疏苍自己也忍不住“嗤”地笑了出来。
  不愿意练就不愿意练呗,一整晚都睡不着,到头来只是想给自己找一个偷懒的理由。
  天色才刚见着点亮光,夏疏苍又被屁股着了火的吴妈吵醒了过来。
  幸好也是见着能睡的时间不多了便往床上一躺和衣而睡,刚听到门外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夏疏苍便“唰”地起床来推门就冲了出去。
  也不知道这老婆子哪来这么充沛的精力,初见着时还觉得她有些痴呆,现在倒是好,简直反客为主,都快活生生把凤凰谷里的人都给逼疯了。
  “又怎么了?”夏疏苍耐着性子问道。
  “少爷叫你过去。”
  “他叫我去我就去,他把我这个谷主当什么了?!昨天晚上睡大半夜地在帮他疗伤啊?他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他要月亮你也给他去摘不成?”夏疏苍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吴妈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通,可怜巴巴地回答道:“这回少爷没同你闹,他就说有事告诉你,还说让你最好别带下人。”
  愣了愣,想来应该也是。
  他白枢庆再笨,也不至于不知道自己这十多年为何总是莫名其妙地膝盖痛。大概早就清楚了吧,否则怎能一开始再痛都不愿让凤凰谷里的人给他医治。
  一夜没睡好,脑袋不但没有昏昏沉沉的,反而到感到眼前一片明朗。
  “我去就是了……”装作无奈地答道。
  吴妈是实诚人,她既然不知道个中原委,那还是少让她起疑来得好。
  叫来侍女端来盆水擦了把脸收拾收拾,没来得及结果毛巾擦把手就在水盆上弹了弹手指甩干了水便跟着吴妈走开了去。
  果真照吴妈说的,白枢庆不想让他人听到他们谈话,已经将所有的丫鬟和药师都支开了。
  推门进去的时候,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白枢庆半靠半躺地陷在床榻上,脑袋倚在一堆摞起来的衣物上支着。他的左腿膝盖关节处已被用夹板固定了只能笔直地伸着,一点也没法动弹。
  他脸色惨白,满脸都是虚汗,额头上搭了一条毛巾降温。一双眼睛倒是挺有神的,不像是刚被病痛折磨了一场。
  “喂,周围都没有人偷听吧?”还没等夏疏苍开口,他便警觉地看了一眼门外道。
  点点头:“别说有人偷听了,就连你现在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换来的却是白枢庆鄙夷的眼神。
  夏疏苍伸手从怀中将那堆已碎的玉牌掏了出来放在白枢庆的案头上,这才道:“你接着说。”
  第八十七章
  
  
  这回,白枢庆终于讶异地睁大了眼睛,随后皱眉道:“我就说那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义父干嘛非要藏得这么隐秘。”
  夏疏苍“嗤”地一笑:“它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可是娘留给你的全天下最好的宝贝了,你亲爹可是做梦都想要得到它呢。”
  白枢庆不屑地拿起一块碎片在手中掂量着:“什么独步诀……害我痛了这么多年!还惹得这么多人你杀我我杀你的……我要不告诉觉风我小时候身上还带着这么一块东西,他也不会想用我们整个青山帮人的性命做代价来找它了。造孽,还不如现在就碾碎它,这世间也好清净些。”
  夏疏苍干咳一声:“反正就给你放这儿了,别让人给抢了。就你这破腿,也指望不了你跟去唐门能做什么了。也好,你也就现在能老实点,惹不着我忙正事。”
  白枢庆正眯着眼看玉牌上的字,完全没把夏疏苍的话当做话来听。
  “跟你说话呢!听着没?”夏疏苍提高了些许音量。
  “喂,你耍我呢?”许久,白枢庆抬起头来瞪了夏疏苍一眼,晃了晃手中的玉牌怒道,“俩人练的东西你给我干什么?叫我跟你一起练独步诀啊?你想的倒是好!”
  夏疏苍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再次确定了这小子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听进去,无奈地道:“你想多了。我要自己练怎么不跟我妻子练?我找你练独步诀那就是我脑子进水了。”
  “那个凶女人不是没怎么练过凤凰剑法么?”白枢庆道。
  “你以为你学的就很好了?就你这剑法,连雪枫都打不过,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夏疏苍戏谑道。
  “那你给我干嘛?”白枢庆将玉牌往桌案上一丢摊摊手,“明知道我要了也没用,给我我这倒是成了众矢之的了,这样你就高兴了是吧?!”
  确定,白枢庆此人的非常规性的思维方式即使夏疏苍能读心也无法回答。
  “那你叫我来到底是想说什么?”夏疏苍强压住怒火问道。
  “我就想说我身上拿出来的那是独步诀……我怕你们到时候没当一回事就给丢了。”白枢庆摊摊手道,“谁知道你乱七八糟想了这么多,你刚才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
  “然后?”
  “没有然后了。东西你拿走,我再也不要见到这玩意儿了,跟了我这么多年了都没给我留下个好印象过。”白枢庆不屑地道。
  “好吧……”夏疏苍将玉牌收起,重新藏到了怀里,连发火的精力都被消耗殆尽。
  “哦,等等。”
  前脚刚要迈出门,白枢庆在身后又喊道:“帮我到厨房叫些吃的,我肚子饿了。”
  又一次,夏疏苍无限希望藜芦就在身边好狠狠收拾这臭小子一把。
  由于时间紧迫外加夏疏苍与复笙早先就准备得十分周详,白枢庆才刚躺上病榻两天,大殿中已经到达的江湖豪杰们就商量出了进攻之策。定好十日后就出发,之后便是按计划逐步进行。
  在凤凰谷中借住的只是部分参与剿灭唐门的当家人与二当家,他们自家的弟子与人手还是留在自己地盘里候命的。既已定下十日后出发,这些当家人自然要先返回大本营中去整顿行装。
  这一晚,夏疏苍令谷中备下丰盛的酒宴款待宾客,算是出征之前大家推心置腹地和上一杯。
  白枢庆没来。一来也动不了,二来,他虽是想打唐门,但其实心里还是软的。恨归恨,要他真的豪情壮志地大发誓词灭了觉风,心里还是不舍得的。毕竟那是他亲爹,毕竟,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小的时候还希望过觉风能正大光明地走进黑山帮告诉别人他白枢庆不光是郝连青捡回来的一个儿子。他想要有人告诉他,他也是同别人一样有爹的。
  夏疏苍明白他的想发,自然也不好逼他。
  酒宴上,复笙有些喝多了。他倒是不像别人一喝高就兴奋。也不知怎么的,今天竟然有些神伤。
  夏疏苍拍拍他的肩:“喝这么多你明天怎么去洛阳调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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