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花赋

如果说命运是上天即兴的一盘围棋，那么是不是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把握的结局？
    今夜的月，朗朗皓空，圆而亮。那垂垂的明月，是对人的拷问，还是对自己的臣服？
    背手伫立在窗前，白泽海眼里有太多情绪。褪下平日里的伪装，只有面对明月时，才能坦然的面对自己的内心。
    冷酷英俊的脸上，写满了太多的负担。有国仇有家恨，有计谋有暗算，有亲情有回忆，唯独没有爱情，更没有杜丫头。从始至终，杜丫头只是白泽海手中的棋子，一枚置之死的而后生的暗棋。
    “白龙神在想什么，绾鲲进来好久了。”堆满笑容的绾鲲说的很轻很淡，但是责备之意却是很重很浓。
    白泽海当然明白绾鲲的深意，如今大敌当前，自己却如此大意走神，是身为六神之一所不能容许的。“白龙知罪了，还望左仪恕罪。”白泽海单腿跪地，后悔之意不言而喻。
    “哎！你这孩子……”单手扶起白泽海，手中传来的温暖有一瞬间令白泽海恍惚，“总是那么的严肃，不要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的心事太多了，总是把你拴的牢牢，苦了你了，孩子。”
    白泽海猛的惊望向绾鲲，尽是探究，他知道些什么？他又知道多少？可是绾鲲那坦然的眼神里，真诚一览无疑。
    突然，房间里静寂无比。
    首先打破平静的是绾鲲，“青虎神发来信号，杜丫头已经在月华林等你了。今日是月圆之夜。”绾鲲顿了顿。饶有趣味地观察白泽海的表情，那冷若冰霜的俊美脸庞上依然没有任何感情。看来，这场感情游戏，白泽海是最合适的人选。
    “青虎神的病情……‘”而白泽海关心的却是那个被鬼魅女姬打死而又被主上救活的青虎神。
    “捡回了一条命，恢复的也更胜从前，每一步都在主上的掌握之中。你还是尽快赴约吧，鬼魅女姬那里，青虎神会处理好的。”绾鲲缓缓地扇着羽扇，仿佛说一件很寻常的故事，赔偿的却是四个人的羁绊。
    白泽海向绾鲲告退后，轻功飞起，消失在月明中。耳边的风呼呼的吹着，思绪比轻风更甚。主上既然把青虎神安排去对付鬼魅女姬，早就料想到青虎神会九死一生，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周密无误，这个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强大的神明？
    月华林中，一个女子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时而倚着大树嘀咕，时而紧张遥望入林口，少女的情怀一览无遗，真实毫不做作。
    白泽海在树叶的遮挡下注视着丫头的一举一动，说不清为什么，不想急着与她相见。眷恋的是片刻的安静还是女子的容颜？无人知晓。
    一缕青烟在前方燃起，看来青虎神与鬼魅女姬又是一番生死搏斗了。白泽海突然觉得自己很悲哀，很凄凉。虽投身金蛇宫时日不短，靠自己高贵的身份和天资的努力，却深的主上赏识，很快跻身于高手如林的六神之一。但是没有想到第一个重要的任务便是引诱良家少女，与智谋无关，与武艺无关，与胆识无关，自己与那青虎神一样，利用的是自己姣好的面容和少女的无知……
    天，在炼我么？
    白泽海从天而降，轻轻来到杜丫头的身后。
    丫头感受到有人的气息，紧张和忧虑立即消去，满怀喜悦地转身凝望，对上白泽海暖暖的眸子，丫头脸红的没有人察觉。
    “你来了……”丫头不知道怎么称呼白泽海，对于他，有那么多的身份，那么多的关系。但是属于丫头的，怕只有一个“你”字，够暧昧够亲近。
    “恩。”白泽海低低的应道。他想尽量装的够柔情够帅气，但是心中的郁结却让自己做不到。
    丫头察觉到白泽海语气里的异常，却不敢追问。在与白泽海的接触中，她永远都是属于被动的，她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是那么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破坏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微妙关系。
    白泽海今夜觉得很倦，绾鲲那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态是个危险的信号，感慨自己空有一身技艺，却委身做如此不光明之事，身世的记忆，还有，杜丫头纯真自然的神色，都令他很烦，他决定，今夜注定要与众不同。
    抱起满脸惊异的杜丫头，飞上最大的树干上，稳稳地将她放在树叉上，自己仰望星空。
    “你的志向是什么？”眯着双眼，白泽海低低的声音比月更柔和。
    “啊？”丫头还沉浸在方才与白泽海亲密接触的偷笑中，却被这么一句问个措手不及。一向少言寡语的白泽海怎么对自己的理想关心起来？
    记忆中，也有一个傻大个曾和自己讨论过抱负，那个时候，天是那么的蓝，花是那么的美，人是那么的闲……丫头甩甩头，努力的平静下来，她只想珍惜该下。
    她的理想，是替茵茵找个好婆家；是找到凌子俊和秦秋秋，撮合他们二人；是与玄武家再无半点纠葛；是拿回佛珠，找到真爱之人，回到现实中。
    可是，面对特别的人，女人总是喜欢特有所指的做些暗示的回答：“与相爱之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杜丫头双眼灼热地盯着白泽害的侧面，他与自己，是怎样的缘分与纠葛，说没有缘分，那是骗自己的良心。
    白泽海没有再望丫头一眼，只是浅浅地笑笑。“妇人之仁！如今玄雀国里虚外空，外有金蛇大国的狼子野心，内有四大家族之间的争权夺利。国将亡也，尔等家园都守不住，何来风花雪月？”第一次，白泽海第一次在杜丫头面前毫无保留的表达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那情感太过激烈。强烈地震动着丫头。
    丫头没有想到，那纤尘不染的外表下，白泽海是将国家命运放在心中的人。自己一直认定不了解玄武佟阳的怪异行为，对于自己朝思暮想的白泽海，自己又有多少了解？
    “玄雀国除了无忧城一味的粉饰太平，多少城落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多少老百姓在颠沛流离中受尽苦难？又有多少我玄雀的好男儿战死沙场？多少死离死别在玄雀这本应安乐的土地上上演？有多少怨灵在我们头上哭泣？恨生不逢时，怨无力回天。”第一次，白泽海的脸上布满怒气与不甘。
    突然，丫头觉得白泽海的身型变得好高大好高大，而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到连仰望白泽海的资格也没有。她只是一个女子，就算是二十一世纪来的女子，也是从小生活在太平时期，不懂得“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悲切。她不了解男人们满腔的热情与忠贞的信念，但是她感受到了那份神洁的哀愁。
    “婢非男儿身，伟志辙煞人；君岂忧深虑？故歌泣世人。”丫头幽幽地吟道自己不成音律的短诗。
    白泽海惊愕地凝视丫头，就那么一眼，已抵万年。
    抽出腰带处的玉笛，“好一个故歌，我便吹奏这首’故歌‘！送予苍生，送予玄雀，送予丫头！”说呗，手中长笛悠然回旋，仿佛心中早有谱调，只是一直等待着酝酿着这丝情绪。
    悲愁化为音符，令明月蹙眉，令鸟类泣泪。
    同样淌着热泪的是，杜丫头。
    而月华林的外面，剑拔弩张，鬼魅女姬与青虎神没有月下闲聊的缘分。
    （注：“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出自唐代诗人杜甫《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