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男咖啡馆

第16章


他一边懊恼地嘟囔着「我居然不知道!」、「我在干什么呀!」等等自责的话语,一边在资源回收场内踩着方步绕圈圈,宛如一只困兽。
「我是白痴吗!」他气愤地抓着头发。
「能够读到高中,你的智能再不高,也离白痴等级有点距离吧?」玩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看到家麒没啥改变的笑脸,童壹城却笑不出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你为什么没让我知道?」
「知道什么?」
「你们教室黑板上的那些涂鸦,还有你被老师找去教训,以及有人在欺负你的这些事情!」
「噢,那些事呀!」家麒颔首。「你说涂鸦我还有印象,被老师叫去是有,但是被教训可是子虚乌有了。另外,趁体育课、音乐课换教室的时候,在我的课桌椅上乱涂麦克笔和立可白、把我的东西倒进垃圾桶的这种行为,若称作是『欺负』的话,就太抬举那些笨蛋了。做这些事情的人,根本比小学生还不如,你会和一群小孩子计较他们的恶作剧吗?」
「所以是真的有人在整你!」
管他说得再怎么轻描淡写,欺负就是欺负!童壹城咬牙。
「从今天开始,我每堂下课都去你们教室守着。」壹城要看看究竟有谁敢对家麒霸凌,他会要那个人或那些人付出代价!
「没必要这么做。」
怎么会没必要?壹城还想再争论,家麒却双手盘胸地抢先堵住他的抗议,说:「我才不在乎亲朋好友以外的人所说的话。你放心,我的命硬得很,不会被这种人用这种手段打败的。」
「这和命硬不硬有什么关系?」
「命很硬我才能活到今天,怎么会没关系?」家麒抗议他说得好像这一点都不重要似的。「我的这条命不是我一个人的,还有我母亲的,我如果因为这一点霸凌就想不开,怎么对得起母亲大人呢?」
头一次听到家麒提及兄长以外的亲人。印象中,家麒的母亲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过世的,所以等同是两个哥哥带大他的。
「我从没跟别人说过,我是母亲死后生产的小孩。」
淡淡地,家麒难得地谈论家庭的过往。
「我不太想讲,一方面是听来好像很骇人,一方面是……我自己没有什么印象,整件事感觉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无论是母亲发生意外事故,医生抢救了两天,最后没能救回她的事,或是院方决定剖腹,让未足月的我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移到保温箱,在保温箱里待了足足一个月的事。这些虽然都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可是我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这很正常。有谁还会保留着繦褓时期的记忆?壹城每次听母亲讲一些自己婴儿时期的往事,也常常有疏离感,觉得他们口中的「自己」是另一个生物吧?自己有那么……之类的吗?
「古时候,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可是会被冠上命中带煞,才会克死父母的臭名,一辈子被人歧视、被人讨厌。只要想到现在的我,起码因为活对年代,不会因这种事而被人排挤,就觉得那些小儿科的霸凌手段没什么,随他们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吧,我不会随之起舞的。」
「但是……」壹城即使明白了内情,还是不能放心。「我不担心你会因为被欺负而轻生,可是我怕的是你越是不在乎的表现,会不会让那些行为、手段越来越过分,甚至到了伤害你的地步?」
哈哈地笑着,家麒道:「没想到你这么爱操心。」
「我是关心你!」到底懂不懂得他过分轻视这件事,让人多担心啊?壹城在心中嘀咕着。
「好吧,万一真的有这种状况,我会让你知道。而且我可是『孔武有力』,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做掉的啦!」
「轻敌是大忌。」
在拳击场上,最快倒地的,往往就是自信过度而轻忽练习的家伙。
「我知道、我知道……对了,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在等你的一个答案?你想用吻来混水摸鱼到什么时候?我一直很有耐心地在等你给我一个交代,但我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今天你非把答案告诉我不可。」
家麒一提出这个问题,两人的立场旋即逆转,轮到童壹城想逃避……不,是想要化大事为小、小事为无,把有问题当成没问题了。
「胶、胶带……我没有,胶水可以吗?」壹城抽搐地笑说。
「我可以揍你吗?」
「挨揍,我就可以不回答吗?」满怀希望地问。
「你不回答,我可以揍到你回答吗?」
两人快问快答之际,家麒也一路咄咄逼人地靠上前,壹城则节节败退。
「今天不做资源回收了吗?」
「你再不回答我,你就等着被『资源回收』吧!」
看样子,今天是很难逃过了。壹城绞尽脑汁,心想着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让他转移焦点的?显然今天家麒绝对不会让自己碰他,「吻」已经失效了。
--啊!有了!
「一直很想问你,你和哥哥们相差几岁啊?」
方才听家麒的描述,十七年前他一出生,母亲就已亡故了,所以他是由两位「哥哥」带大的……怎么算,年龄差距都很惊人。
「这有什么好问的?」家麒耸肩说道:「我和二哥差十二岁,和大哥差了二十二岁。」
「什么?!」没问还不知道,他们的岁数差距得也太多了吧?「你、你们是同个母亲所生的吗?」
家麒见他吃惊的表情太有趣,不禁呵呵笑说:「也不是不可能啊,如果母亲十七岁生下大哥,二十九岁生下二哥,三十九岁生下我的话。」
对喔,照这么算的话,不是不可能。
「不过你猜得没错,我们不是亲兄弟,至少我和他们两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大哥和二哥一直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们告诉我说,我们是同母异父,母亲和我们各自三人的父亲生下了我们三兄弟,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我母亲死的时候,才二十岁,怎样都不可能生下大哥与二哥。」
不是兄弟?「可是他们扶养了你?」
「嗯。我不知道是什么理由,他们要为没有血缘关系的我做这么多,可是我想即使是亲生兄弟,都不可能做得比他们更棒了。他们是我的『哥哥』,我才不管法律条文是怎么说的。」
「你是怎么发现的?」
家麒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皮夹,拿出一张发黄的彩色相片给壹城。
相片中是一名长发及肩的大美女,怀抱着一名三、四岁大的超级可爱小男童。壹城一眼就认得男童就是家麒。
「小时候我一直深信不疑,这是我母亲和我的合照。」
「难道不是吗?」壹城看着照片,还想说母亲生得这么美,怪不得家麒长得这么俊。
「刚刚我才告诉过你,我母亲在我出生的时候,已经往生了吧?」叹息。
「那……这照片里的美女又是?」
「你不觉得『她』长得和谁很像吗?」
壹城只好再瞧个仔细,于泛黄的相片中研究。
这纤细傲慢的眉毛、这精巧工整的五官、这嘴……好像随时会吐出毒死人不偿命的言语。
「不会吧?!这不是……」
「那是二哥穿女装、戴上假发,抱着我拍下的照片。」
将相片拿回来,家麒苦笑着。「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吧?我大概一直到国中都没怀疑过,很认真地以为母亲和二哥长得很像而已。」
可是任何的秘密就像纸包不住火,总有露出破绽的一天。虽然两位兄长一直很小心地不希望让他发现,可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情况下,家麒还是拆穿了这个秘密。
「到了国中,有一次我把照片给同学看时,他们一直说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我母亲,因为照片中的人怎么看也不像三十九岁,我才赫然惊醒,自己竟未注意到这么明显的事。」
后来家麒隐瞒兄长们,偷偷调查了自己的身世,也才知道哥哥们给他的家庭背景说词大部分都是捏造的,特别是有关家麒的那部分,像是母亲死亡的意外事故,或是他们三兄弟相依为命、孤苦无依的事。
「奇怪,他们为什么要隐瞒你?为什么不告诉你实情?你不打算问他们吗?」
「要问,什么时候都可以问。」
家麒没有追问的理由,是因为他希望有一天哥哥们相信自己已经够成熟,可以知道真相的时候,能主动将真相告诉他。
「倘若他们还不说,那一定是我没有给哥哥们足够的信心,他们还在担心我们兄弟之间的羁绊,会因为没有了血缘的连系,便会消失。因此我必须要让哥哥们相信,就算不是亲兄弟,我们也是一辈子的手足,我永远会是他们的小弟,他们两个也会是我最爱、最信赖、最崇拜的大哥与二哥。」
壹城叹口气。看着他们兄弟间紧密连系的关系,真的很令人羡慕。
独生子的自己,在家里一个人孤单地玩耍,到外头也是羡慕地看着别人家兄弟姊妹快乐地玩耍在一块儿。
他之所以会跑去练拳击,是因为拳击馆中会有许多练拳的伙伴,透过切磋,刺激彼此的成长,多少能弥补一点没有手足相伴、相互扶持、同甘共苦的经验。可惜的是,离开了拳击馆,下了拳击场,又是日头赤炎炎,随人顾性命了。
在这一点上,伙伴和手足终究是不同的。
壹城忽然又想到--家麒与那两人不是亲兄弟的话,也就是说,万一二哥或大哥喜欢家麒,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话,那自己还有可能竞争得过他们吗?
该不会,二哥那样坚决反对,其实是他对家麒……?
那二哥看起来就是相当花心的情场高手,有着比起自己不知丰富几倍的性经验,若真的有心要追求任何人,那张连女人都要吃醋的美丽脸蛋,应当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对方追求到手吧?
反观自己呢?连第一次的挑战,都没办法顺利完成……
午休结束的钟声,叮咚叮咚地从室内扩音机中播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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