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大汉遗梦

  “咦？”王夫人听得这话，一怔，随即就笑了：“是啊。”
  “好了，朕要走了。”刘彻待王夫人整理好衣服后道。
  王夫人赶紧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刘彻点点头，向外走去。
  等到刘彻的身影消失以后，王夫人才抬起头，眼中满是失落。
  刘彻跨出门槛，眼前突然一片白。
  是雪。昨天下的雪今天竟然已经在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所有的一切都在雪中成了冰雕。世界，白皑皑的。阳光照在雪上，反射着淡淡的光芒。没有任何声音，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站在这银白色的世界里，刘彻想着的却是那晚冷月下她的泪眼。她还没有给他答复，不是吗？或者说，她心里喜欢的是另一个人，还是那个人吗？为什么？
  见刘彻出来后一句话也不说地发呆，春陀在旁小心地提醒：“陛下，陛下，该上朝了。”
  “哦？”刘彻回过神，干咳两声，对春陀道：“你一会儿下朝的时候告诉卫青、张骞他们，下午陪朕去上林苑骑马。”
  “啊？今天去骑马？”春陀不知道刘彻怎么这么想，今天白雪覆盖的，要骑马？
  “朕说要骑就骑。你可别忘记了，还有，现在派人也叫上去病。”
  “诺。可是，不叫上严姑娘吗？”春陀应着，却又反问。
  刘彻停住了脚，皱皱眉头，看了春陀一眼，点点头。
  春陀立刻叫来旁边一个小太监，吩咐了一番，刘彻突然又回头道：“让去病下朝的时候就来。”
  小太监领了命，向绮兰殿方向跑去。长长的脚印在雪上留下黑色的痕迹，延伸向远方。
  听完小太监的话，卫子夫笑着叫来兰儿，让她一会儿送霍去病过去。
  霍去病听说要去上林苑骑马，当然很高兴，急着就去准备；而听说又叫他先去，就又有些郁闷，一定是要考他。
  小太监正准备回去复命，卫子夫叫住了他。笑了笑，她问：“陛下这些天怎么都没到我这来呢？”
  小太监连忙回到：“陛下昨天去了蕙霞宫。”
  “哦，又去找王夫人了啊。”卫子夫依旧笑着，“可是陛下不管晚上去哪位嫔妃那里，总是会先来看严姑娘的，怎么这些天倒不来了？”
  “这，这，这，其实，陛下不是没看过严姑娘……”小太监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吗？这么秘密啊，连我这个做皇后的都不能知道。算了，你回去吧，然后告诉春公公，以后要到我这传话，千万别叫你来，我可不想再看见你了，你快走吧。”卫子夫冷冷地道。
  小太监头上汗都出来了，他当然知道这个皇后是得罪不起的。“是，是，是春公公不让说。”
  “你放心，我就当不知道罢了，不会于你不利的。”卫子夫又恢复了和蔼可亲的语调。
  “诺。”小太监微微放了心，“陛下前天晚上遇见从韩大人府回来的严姑娘，然后就一起散步。可是陛下不让人跟，但是，但是还是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
  “看见，陛下，好像牵了严姑娘的手。”小太监声音都抖了。
  “什么？”卫子夫惊道，难道他真的……
  “姨母！姨母！”霍去病跑着进来了。
  “你下去吧，回去也别说我问过，对你自己也不好。”卫子夫向兰儿招招手，兰儿会意，给了小太监赏银。小太监磕头道谢而去。
  霍去病根本没有在意，对卫子夫道：“姨母，姨母，我现在都准备好了。”
  “呵呵，看你急的。”卫子夫爱怜地给他理理衣裳。
  “陛下怎么不叫严姑娘也去。她现在还在睡吗？”
  “谁说我还在睡啊？”清亮的声音响起。
  两人看向侧殿的门口，却是严懿卿。
  她？什么地方好像不同了？
  眼神！是眼神！卫子夫脑海中电光石火的一瞬，天哪！那眼神，是刘璎的？！
  “怎么了啦？”严懿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过来。
  待她走近，卫子夫却发现那样的眼神又不见了。是错觉吗？
  “陛下今天招臣子们去上林苑骑马，也让你去。”霍去病抢着道。
  “真的啊？”严懿卿拍了一下手，高兴地大叫，“燕儿，快点，帮我收拾东西。”
  是平时的严懿卿啊。卫子夫笑了，对她道：“是啊，陛下让去病先去，我看是要考他吧。”
  “啊？我不和他一起去吗？”严懿卿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对啊。”卫子夫笑着。
  “哦——霍去病要被考了！”严懿卿笑道。
  “是啊是啊是啊。”霍去病对她眨眨眼。
  两人都会意，呵呵。
  看着两个人这样斗嘴，卫子夫放了心。昨天晚上的事好像都没发生过一样，严姑娘也真是不简单啊。不过，为什么两个人好像有什么阴谋一样？“兰儿，去请平阳公主。”
  “诺。”
  待兰儿走了，卫子夫对还在和霍去病吵吵闹闹的严懿卿道：“去病，时间不早了，快去吧。严姑娘也早些准备吧。”
  “哦，好啊，马上。”严懿卿开心地道，“呵呵，等到上林苑再见啦。”摆了个鬼脸，一蹦一跳地跑回房间。
  霍去病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卫子夫：“姨母，昨天晚上的事情有没有发生过？”
  卫子夫笑了笑，说：“去病，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当然，姨母。”霍去病充满信心地说。
  御花园里，白雪覆盖。
  刘彻领着霍去病慢慢地转悠。两个人先是就匈奴问题讨论了一番，然后如预料中的，刘彻问起了霍去病他的文学素养有没有什么提高。
  霍去病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是看了些东西，诸如枚乘的《七发》，还有，还有，司马相如的《子虚赋》和《上林赋》，不过臣觉得汉赋略显铺张，华丽而不真挚，繁复而少质朴，有滥用辞藻之嫌……”霍去病像背书一样讲了一段，忽然发现刘彻看着他的目光好生奇怪，他吓得住了口。唉，当初就跟那个丫头说了，不要都让他背汉赋的坏话，可她居然说她只会这些，毫无办法的霍去病只好背了下来。
  “呵呵，想不到，去病也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果真，要另眼相看了啊。”刘彻哈哈大笑，“不过，既然你觉得汉赋的形式不好，那你认为应该怎样呢？”
  “哦，这个，臣以为，形式上应该略有起伏，而且不要用太多偏词怪词来求得文章的修辞，这都是受到楚辞的影响。”
  “那，你举个例子。”
  霍去病皱了皱眉，他背的是什么来着的？哦，对了：“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着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完了？就四句？”刘彻半天不见下文，问了一句。
  “就，就四句。”
  刘彻听了不语，似是在仔细揣摩这四句。半晌，他笑了，看着霍去病，道：“好啊，短短四句，却联系了古今今后的时空，一种慨然之气了然于中啊。好，好，真好。”
  “真的？”霍去病心里真是松了口气啊。
  “不过，是别人教你的吧？”刘彻笑问。
  “啊？陛下果真英明啊。”霍去病有些沮丧，还是被识破了。
  “哈哈，朕不怪你。你若是体会了这四句，也是一个很大的收获。是谁教你的？”
  “是，是严姑娘。”霍去病道。
  刘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显得有些沉重，他无言地走了几步，突然对霍去病道：“去病，你喜欢她吗？”
  霍去病心里“咯噔”一下，惊讶地看着刘彻，他很想脱口而出“喜欢”，可是姨母的警告却响在他耳畔，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刘彻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你不用回答朕的这个问题，你去问问她，她打算怎么回答朕的问题。”
  霍去病不解地道：“陛下的什么问题？”
  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想知道？好，那朕告诉你。朕问她，愿不愿意做朕的妃子，永远留在朕的身边。”
  仿佛晴天一个霹雳，霍去病被打愣在原地。一切果真像姨母说的那样？陛下喜欢她……
  一干人等都到齐了。不过此时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而且是一个女子。
  “你就是严懿卿？”那个女子看上去十七八岁，长相美丽，皮肤尤其白，简直和这雪一样白，而她的眼睛就像是雪地中的黑珍珠一般。
  “对啊，”严懿卿好奇地看着这个活力四射的女孩，“你是谁？”
  “我嘛，”她甜甜一笑，“我是霍去病的未婚妻，隆虑公主的侄女，你叫我宜儿就好了。”
  “啊？”严懿卿愣在原地，原来在这个地方也有高手啊，不过是自己今日才遇见而已。这个叫宜儿的女孩，还真是大胆啊。她不禁望向不远处霍去病，却见他心事重重，不知低头在想些什么。
  宜儿斜了她一眼，挺起胸膛，一夹马肚，向霍去病那里踱过去，留给她一个高傲的背影。
  严懿卿一脸莫名其妙：“切，什么嘛，难不成还向我示威了？”她瞪了那个背影一眼，却也为自己心中的妒忌而感到奇怪。此刻，她正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本来，刘彻说什么也不会让她骑这么高的马的，无奈严懿卿一再请求，他就让她骑了。严懿卿倒也大胆，众目睽睽之下，三两下就猴到马鞍上，然后在刘彻几句点拨之后居然就已经能骑得不错了。
  “这位严姑娘真是聪明啊。”张骞笑着对刘彻说。
  刘彻骑在马上，微笑着。这个女孩子今天就像没事一样和自己说笑，完全不见那一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