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大汉遗梦

  在辛宁身边坐着的成崎不时盯着卫青看，霍去病也察觉了，他轻轻对卫青耳语：“舅舅，那个成崎怎么回事啊？”
  卫青也一脸迷茫。“我不记得和他父亲有过仇啊，更不要说他了，我都没有见过这孩子。”
  酒过三旬，辛宁突然开口。
  “小洛佗，我现在告诉你你师父是怎么死的。”
  席上本来的安静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骆骆心上一沉，在短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极度防备的眼神射向辛宁。
  众人有些惊讶于平日里温顺的她有这样的眼神，居然可以透过白纱和辛宁一较高下。
  辛宁全不为意，只道：“你师父是受托于人才去找这‘紫月极光’的吧。”
  骆骆没有答话。
  辛宁继续道：“这东西本就是和‘飞天神功’放在一起的东西，是我先找到它的，但是你师父趁我不备，将其偷走。我再把它拿回来，只是物归原主罢了，你有什么好说的？”
  “你以为我会信你一面之辞？”
  “听我说完，后来我和你师父交手的时候，你师父知道敌不过我，就自杀了。因为她知道她回去后，她的顾主是不会原谅她的，而且她死了就可以为你留条活路，因为她的顾主必定会让她的爱徒——你继续她没有完成的任务，这样你就可以活下去，而且有朝一日终究会到我这里，而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你。”
  “什么？”骆骆失声叫道。“我师父让你保护我？这怎么可能？”
  在场众人也无不诧异，江湖上人人都知道“拂燕”是被辛宁所杀，所以骆骆找辛宁报仇也是情理之中，却不曾想到当中有这样一段掌故。
  “怎么不可能？”辛宁冷笑一声道，“你的顾主知道你根本不会从我手中拿走‘紫月极光’，所以给了你另一个任务。”
  骆骆纂紧了手，额上已经有汗在滴。
  “杀了严懿卿。”辛宁毫不留情地说了出来。
  骆骆“啪”地一声摊在地上。
  卫青和霍去病已经霍然而起。
  霍去病咬紧了牙，抑制住自己的情绪，颤声问：“是你吗？骆骆？”
  骆骆抬头看着霍去病的眼神，看着看着眼泪夺眶而出，她回头几乎是愤恨地看着辛宁：“你为什么这么残忍，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呢？”
  “你自己做了这事情，还怕人知道？你和孤绝门窜通好的，沿路给他们报信。不过，都是你顾主的主意，你也是被逼的，不是吗？”
  骆骆低头不语，眼泪却已流了一地。如果辛宁单独跟她这样说，她还可以对她冷言冷语，甚至拼死一搏，但她居然当着霍去病的面，拿走了她所有的武装。
  “我会按照你师父对我的恳求，把你留在教中。”辛宁看着她。
  “我……不要！”骆骆狠狠地道。
  “那你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你的顾主不会放过你，不是吗？”
  “……”
  “况且你对严姑娘还是有姐妹情谊的，对吗？”
  骆骆愕然抬头。“你，你怎么？”
  “你想问我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可没有派人去查什么，我是先知，那‘紫月极光’也只有在我手中才有作用。”
  “先知？”除了卫青，众人皆惊。
  传说中的先知，可以晓人生老病死，推算前世今生，看见命运的轨道，但却参不透自己的命脉。
  辛宁走下座位，走到骆骆面前，道：“我今日就是要逼你留下，你如果不留下，于你师父我也不好交代了，再说，”她附在她耳边，“你不是喜欢霍去病吗？你们还是有缘分的。”
  骆骆脸上顿时绯红，她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这个江湖上人人憎恶恐惧的女魔头，真的难以相信，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那你下定决心没有？”
  “我……”看看霍去病，他的神色梢有缓和，骆骆对辛宁磕头：“多谢教主救命之恩。”
  “这就对了，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辛宁笑道，但没有人看见她的表情。
  四十三、请帮我记得我
  夜宴后，霍去病把严懿卿约出来，走在一快空地上，都没有说话。又静静走了一会儿，严懿卿实在忍不住了，她在心里不断地骂自己是胆小鬼，不过发生这种事情，又不是天踏下来，想她什么时候这样婆妈了。偷偷瞄一眼霍去病，见他也一副为难的样子，她想还是自己打破僵局吧。“我想……”
  “我……”
  两人同时说出来。
  对视着，严懿卿倒是先笑了，她用拳头轻轻擂了一下他的肩膀，大笑道：“好了！我们还是好朋友，不是吗？”
  霍去病也笑开了，道：“是啊，今天就想跟你说这个的。”
  “那你以后还是会和我一起玩蹴鞠吗？”她嘟了嘴问。
  “当然。”
  “那你以后还是会和我一起放风筝吗？”
  “当然。”
  “那你以后还是会和我一起看书写字吗？”
  “当然。”
  “那你以后还是会和我在一起打打闹闹吗？”
  “当然。”
  “那你以后还是会帮助我，保护我吗？”
  “当然。”他依旧是坚定地回答。
  “可是我似乎太自私了。”她细声细气地道。“唉，有点想哭。”
  “你不许哭啊。”他指着她翘翘的小鼻子道，“你一直都那么快乐，我希望你幸福。”把她搂紧在自己怀里，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一样，只是那个时候她可能有一天会属于他，而现在她已经注定不会是他的了，今天以后就再也不应该抱她了吧，可心底那份不舍，却让他的心酸酸的、痛痛的。
  “其实，我不太想回宫。”许久，严懿卿才道。
  “我知道。因为你在这里要开心很多。”
  “是啊，好久没有梦到那个公主了。”
  “那不是很好吗？”
  “说不出来。虽然不再梦到，但我却越来越不安，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样。”
  “你不要担心了，顺其自然就好。”
  “我想我走的路可能错了。”
  “为什么？你不是要回忆起前世，然后证明自己吗？”霍去病奇道。
  “是啊，我当初来之前是这样跟你说的，但现在我却没有实足的把握。我怕，”她哆嗦了一下，“我怕，想起前世我就变不回自己了。”
  霍去病心中一紧，抓了她的肩膀，直视她的眼，却在里面发现了她难得的脆弱，是一种一击即碎的脆弱。“怎么这么说？”
  “你能闻到我身上的香味吗？”
  “有啊，但是很淡，比你在宫中时更淡。”
  “是啊，凌飞也闻到的。”她的声音颤抖了，“你也知道我一直是涂香水才有那种和刘璎一样的味道的，可是现在我不再涂了，这味道却还在。到卫青府上的那天，我在刘璎生前住的屋子前看见她的影像，那时候也出现这样的情况，但只是一瞬间，现在却已经好多天了。”
  “就因为这样？”霍去病问。
  “是啊，”突然很悲伤，“我想我越来越像她了，也许找回记忆我就再也不是我了。”
  “我不要！”霍去病大声道。“我不要你消失！我才不要那个什么公主的记忆占据你呢！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会把你唤醒！”他紧盯住她。
  睁大眼望着他，那属于少年的意气勃发，灿然一笑。“好，拉勾吧。”她伸手小手指和他拉了勾。“你要说话算话哦，如果我忘了我自己，你一定要帮我找回来。”
  “好！就算你忘了你自己，我也一定要帮你找回来！”霍去病许下他对她的誓言，在历史中的某一年秋天，也许当时他们谁都没有明白这誓言的真正含义，只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
  只是她心底深处却在想，如果卫青希望回来的人是刘璎呢？虽然他也曾劝她不要回忆，但是如果刘璎真的又站在他面前，他还会对仅仅是替身的严懿卿说那样的话吗？是不是如果他希望刘璎回来，她就会放弃自己呢？一直这样笑着，坚强着，却在最后开始动摇。难道是被保护了太久，所以越变越脆弱了？
  不能流泪，她告诉自己，是严懿卿的话，就要一直微笑到最后，不能再让关心自己的人再为自己难过了。
  “舅舅。”
  卫青一抬头，笑了笑，道：“去病啊，进来吧。”
  霍去病走了进来，道：“刚才您不在房里嘛。”
  “哦，我去找凌飞了，去劝那小子。”卫青笑道。
  霍去病点点头，道：“舅舅，那个，骆骆的顾主是谁？”
  卫青眉头一皱，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知道是谁一定要杀死严姑娘，她来这个地方没有多久，会有谁跟她有这么大的仇恨呢？”
  卫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去病，有些事真的不知道会更好。”
  不顾舅舅语重心长的教导，霍去病却激动地道：“这么说您知道？是谁？您快告诉我。”
  卫青摇摇头，摸摸霍去病的头，道：“算了，去病，这些事和你没有关系，你还是不要问了。”说着就站起来，“不早了，去睡吧。”
  “不行，舅舅！”霍去病一把拉住卫青的袖子，“舅舅，怎么会跟我没有关系呢？我，答应过严姑娘要好好保护她的，我不能说话不算数。”
  卫青愣了愣，看着霍去病坚定的眼神，叹口气：“舅舅是为你好，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好好地把宜儿带回去，这孩子太胡闹了……”
  “舅舅！”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卫青终于在霍去病的坚持中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