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头熊

第32章


 
  我的爱人,从不曾将我遗忘,他的煎熬和我的相比,只有多没有少,在这无可奈何来到的地方,他在,不也是我的故乡。 
  天狼苦笑道:“嫂子,师兄说你在悬崖下救了他,一直照顾他,还以身相许。他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一门心思要回来,结果你就离家出走。说实话,我觉得师兄并不是想抛弃你,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还是原谅他吧!”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喃喃念着,一阵晚风吹过,不觉瑟缩起来。身后有人为我披上一件暖和的披风,我回头一看,常幼平不知什么时候坐到我们身后,静静地看着那抹夕阳,当我们眼神交会,他眼中寒光一闪,转头对天狼道:“无意的事……你有把握么?” 
  天狼迅速瞥了我一眼,低声道:“回去再说!” 
  我心头一紧,迅速回头,常幼平挑衅地弯了弯嘴角,“当今武林,熊无意的武功并不是最好的,所以被诛杀的可能性还是有,你的希望不要太大!” 
  我微笑着看着西边,轻轻唱起来,“我爱上让我奋不顾身的一个人,我知道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我横冲直撞不怕被骗,因为所有的故事总有残缺……” 
  他们的目光一直在我脸上搜寻,我用微笑告诉他们,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已经死过一次,在无意离开的时候,誓死跟随。 
  当天空缀上满天星斗,我趴得累了,把被褥卷起来缩在车门口看星星,天狼赶了一天车,早就呼呼大睡,常幼平接过马鞭,把两匹马拼命赶,我实在看不下去,“常幼平,马难道不用休息的么?” 
  他的目光清冷,“你难道只会关心马?” 
  我嘟哝起来,“我今天要留在安平镇睡觉,你们偏偏不肯,还跟我动粗,难道还想让我以德报怨!” 
  他一直紧锁的眉头慢慢舒展,眸子如同两盏灯火,与满天的绚烂相辉映,星光中,他全身如有一轮银色光环,好似仙人穿越云雾,坠入凡间。乖乖,他要是到现代那些偶像全都得靠边站,食色性也,我竟看呆了。 
  他朝我粲然一笑,伸出手来把我被子掖好,顺便在我脸上捏了一下,我哑然看着他的动作,他爆发出一阵隐忍的大笑,“我现在才明白徐娘和那些姑娘们为什么老喜欢欺负你,你的脸真好捏,软软的嫩嫩的,像……” 
  混蛋!我挥舞着王八拳,咬牙切齿地扑了上去。 
  我知道我是个路痴,路痴的概念是,任何情况下都有迷路的可能,比如说,嘘嘘。 
  荒郊野外,大自然成了最好的厕所,干净且味道清新,嘘嘘的时候还能顺便闻闻花草香,还能给大地增添养分,真是一举多得。 
  最重要的是,坐马车坐到快崩溃的时候,我可以尿遁。 
  前面那片野菊花真漂亮,我骨碌两下眼睛,乖孩子要举手发言,我把手高高举起,“我要嘘嘘!” 
  天狼头都没回,“你刚去过!” 
  再举一只手,“中午的菜很咸,我刚喝了很多水!”理直气壮! 
  天狼无可奈何,把缰绳一拉,“快去,不准像刚才那样东瞧西看,不准磨蹭,否则等下去抓你回来!” 
  哼,威胁我,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把襦裙一提就往下跳,看到我白嫩嫩的小腿,天狼直翻白眼,“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以后在别人面前不能这样,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 
  常幼平笑得很大声,自从那天晚上被我用王八拳敲了一顿后,这家伙不知道是不是突然开窍了,和天狼一样整天笑个不停,不同的是天狼已经被我折磨得快成街头大妈了,动不动就以“女人要有女人的样子”开头教训我,而他颇有点助纣为虐的倾向,或者……他乐于看我被无意抛弃。 
  说句实在话,这个朝代的女人,除了徐娘和那些漂亮姐姐们,其他的活得实在窝囊,山野村妇倒还自在些,那些读过一点书的女人,没一个不是低眉顺眼,在家里在外面大气都不敢出。谨守三从四德就罢了,还非得把脚缠成奇怪的形状,就是说,从很小的时候就把脚弓往里弯,用外力使它长变形,我见过真正的三寸金莲,那是一个穷酸秀才家的闺女,脚可以在量米的小竹筒里来去自如。乖乖,我看傻了眼,穿上绣花鞋虽然漂亮,可脚是用来走路的,那女子连路都走得颤巍巍的,要如何生活。 
  那女子告诉我,脚缠得好的女人才能嫁好人家,平时根本不用做事的。果然,她因为一双小脚名声在外,被扬州一个富户聘入,很是热闹了一把,再后来,听说她在扬州一些富商学者组织的赛脚会上夺魁,为那富户脸上增光,以后果真衣食无忧了。 
  可是,我仍然不明白,女人的生存价值难道是为了让那帮疯子赏玩,而且为了他们这个目的还要如此残害自己的身体。 
  疯狂的世界! 
  还好,我认识的这两个男人都还算正常。 
  “那些男人是疯子!”天狼撇撇嘴,“我可不想一辈子搀着女人走!” 
  常幼平笑眯眯地看着我,“小脚女人没法跟我走南闯北,四处周游。” 
  废话说完,言归正传,我跳下马车,提着襦裙就往那片野菊花跑,边回头大叫,“不准看,都给我蒙上眼睛!” 
  后面笑声又起,我皱皱眉头,他们还算正人君子,绝不至于偷看,自我安慰完毕,我欢天喜地地扑进大地的怀抱,在花丛里滚啊滚,让对襟短衫和襦裙上沾满菊花的味道,五天没洗澡,连我自己都能闻到臭味,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怎么还能保持气定神闲的样子。 
  天狼的声音飘过来,“嫂子,你快点,不要再滚了,你又不是小狗!” 
  我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我恨恨地起来,转悠了两圈,朝前面那个树林跑去,不能太相信那两个男人,还是大树后面安全。 
  没有人为破坏的大自然是多么美妙,所有的树都长得如此茁壮,棵棵都如朝天的戟,在下面看还有些头晕,我反正不急,仰着头便朝树林深处走去,走了一阵后,我有个痛苦的发现,很丢脸地,我迷路了。 
  不知道转了多久,树林里荫蔽异常,缕缕朱灰的光线忽而从东,忽而从西投射到我身上,我仿佛一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除了啾啾鸟鸣,树林中还有许多奇怪的声响,比如,树叶一阵阵的沙沙声。 
  鬼我是不怕,可是,还有比鬼更可怕的东西,蛇。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捡了条树枝开路,口中念念有词,“蛇大爷,小女子身上没几两肉,你要咬去咬外面那两个家伙,吃一顿可以顶一个月……” 
  我的肩膀被身从后面重重拍了一下,我尖叫一声,蹦得三丈高,拔腿就跑,听到常幼平的笑声,我停住脚步,气冲冲地扑向他,“混蛋,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他拉住树枝,捧着肚子说:“树林里好玩吗?难道你又迷路了?” 
  我灰溜溜地把树枝松了,一跺脚,转头就跑,他大笑着,“不是那条路!” 
  我差点一头栽倒,慢腾腾地挪回来,仰着头道:“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想到处溜达溜达么!” 
  他重重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转头就走,我化身狗腿,紧紧跟在他身后,“常兄,常老大,常大爷,拜托你不要跟天狼说,等下我要被他念死……” 
  他的肩膀抖啊抖,一直抖到出了树林。看到久违的康庄大道,我大呼一声,朝那片菊花跑去,可惜,没跑出两步,被人拎住了衣领。 
  天狼见我被拎回来,不住叹气,可怜的小伙子,再跟我呆几天不但要成街头大妈,而且更有可能变街头老奶奶。我自知理亏,把自己缩进车厢角落里,看到某人继续抖啊抖,抖啊抖,我恶向胆边生,把脏兮兮的绣花鞋一脱,劈头朝他砸去。 
  天狼笑得五官都挪位了,小雪球和小棉球抬头嘶叫两声为我助威,官道上的人不多,经过几匹快马无不勒紧了缰绳朝我们探头探脑,抓着两只泥巴鞋,常幼平的脏兮兮的脸开始持续抽筋,我见势不妙,躲到天狼身后,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说时迟那时快,我头上突然多出一只大手,天狼在我头上死命揉面粉,“小小,你可真是……咳咳……笑死我了……” 
  我哀叫一声,抱头鼠窜回车厢角落,谁知那白衣恶人扑了上来,把我按倒,抓着两只泥巴鞋猛打,“竟敢用鞋子砸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天狼救命!”我蒙着脸大叫,天狼笑得更大声了,一点也不怕等下会有人死于仇杀,在我的哇哇大叫中,泥巴鞋的动作渐渐轻了,我睁开眼从指缝中偷窥一下,猛然惊觉,我们的动作大大的不对,因为,他正横跨在我身上。 
  我尴尬地挪了挪,他突然把鞋子往窗外一扔,粗声粗气道:“到前面再去买一双,那双都穿坏了。”我起身欲救,被他压得贴在角落里,趁着天狼埋头赶车,他一使劲,把我狠狠往胸膛按了按,笑容可掬地起来扔了件披风给我,“天凉了,以后多穿点,瞧你冻得鼻子都红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我摸摸脑袋在心中问自己,刚才算不算被人轻薄? 
  两人同时回头朝我笑,“要不要给你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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