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头熊

第51章


 
  自始至终,寒月仰望着黑沉沉的苍穹,如同知觉全无。 
  刚刚包扎好,天狼满脸,无比疼惜地轻轻擦去寒月脸上的污迹,一道剑光凌空而至,直直劈向天狼的背心。我终于听到自己的惨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天狼不知是不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躲避不及,被捅穿了胸膛,他似乎不敢相信从胸膛长出的是明晃晃的剑尖,还用手摸了摸,常鸣鸿把剑一抽,他便轰然倒地。 
  寒月怔怔看着这一幕,眼底是死一般的冰凉,待常鸣鸿伸手向她,她不避不让,就势起身,扑进他怀里,顺势将手中锋利的簪子戳向他胸膛。 
  常鸣鸿早有防备,一手扣在她手腕,簪子掉落在岩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寒月踉跄两步坐倒在地,冷笑连连,“常鸣鸿,有种你就杀了我!” 
  在天狼中剑那刻,常幼平和无意不约而同停止了厮杀,当天狼倒下的时候,两人发出野兽般的嘶吼,齐齐朝常鸣鸿扑去,只听风中一声凄厉的呼啸,常鸣鸿长鞭在手,将两人逼退几步,两人面面相觑,无意怒吼一声,抢上前劈出一刀,常鸣鸿长鞭突然如离弦的箭,直直射向无意胸口,无意回刀来挡,只听一阵金石之声,那长鞭赫然是什么金属所制,根本不惧锋利的刀剑。 
  常幼平退了又退,突然吼道:“都是你这个妖女害的!”身形一闪,朝寒月刺去,寒月似笑非笑,高昂着头等待着,常鸣鸿长鞭一抖,就见一条银蛇蜿蜒舞动,卷在常幼平的脚踝,将他高高抛了出去。 
  “哥哥,原来你都是为了她……”常幼平喷出一口鲜血,歇斯底里地笑,“他们都说,你一听说林寒月到常家堡就打乱计划,要直接灭掉八角城,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果然是真的,哥哥,那是近千条活生生的人命啊,你怎么忍心啊……” 
  我扶着树一点点站起身,身后传来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他疯了,竟然连我弟弟都下得去手……” 
  我悚然一惊,猛一回头,天青发丝纷乱,满脸惊惶,眼神散乱,不停地嘟嘟囔囔,“他疯了,我一心为他们常家,他竟然连我弟弟都要杀!我还当他无情无义,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做大事业的人,谁知他也有情,只不过不是对我,他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我拔腿就跑,天青回过神来,将我的衣领一提,飘飘悠悠往山顶跑去。 
  “放下她!”无意和常幼平同时大吼,同时追来,天青一刻不停地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他要做盟主,我帮他下药,他要女人,我也想办法为他弄到手,他为什么不肯多看我一眼,为什么还要杀我弟弟……” 
  我实在忍不住了,恨恨道:“他根本不爱你,怎么会在乎你的感受,他连自己的亲弟弟都下得去手,怎么会把你弟弟当回事!” 
  她脚步一顿,将我扔在地上,我摔得浑身生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吼得地动山摇,“你这个疯女人,他不爱你,你为他这么多有什么用,他爱的是寒月,是林寒月!” 
  “不,不可能,他明明说难得见到这种美人,关在家里玩玩而已,玩腻了就随便我处理,他怎么可能爱她!”天青扶着一块巨石坐了下来,茫然地看向天际,不知凝神苦苦思索着什么。 
  看到那方惨淡的月,我这才醒悟到,我们已经到了山顶,不到十步就是悬崖,山风凛冽,卷着清甜的水汽和树木芬芳扑鼻而来,天青霍地起身,发丝乱舞,似要奋力挣脱束缚,她慢慢回头,眼神已有几分清明,一字一顿道:“小小,我对不起你们,常鸣鸿疯了,他急功近利,为个女人闹出这种事情,连累常家堡遭此大劫,我们该为此做个交代!” 
  她深深吸了口气,恨恨道:“没有心的男人我也不稀罕,他疯了,我不能疯,常家堡有我在,断不会就此毁掉,我要独自将我的儿子抚养成人,让他们记住今天!” 
  我心头暗喜,却见她身后一道黑影掠过,大叫道:“住手!” 
  天青眉头一挑,长袖一甩,身后那人跌落下来,剑敲在岩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天青回头冷冷看着常幼平,声音好似让人置身冰天雪地,“幼平,你竟为了个女人对我动手,你算对得起我!” 
  常幼平来回看看我们,一脸羞惭地低下头,天青轻叹道:“幼平,你难道还不明白,不是你的,你怎么抢夺也没有用,我以前凡事顺着你惯着你帮着你,其实终究是害了你!你走吧,常家堡没有主事的男人,他们也不敢为难我们孤儿寡母。” 
  常幼平怔怔看着我,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我对他仍然惊怕莫名,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正撞在一个宽厚的胸膛,闻到无意熟悉的气息,我长长吁了口气,任凭自己的身躯没入他坚强的臂弯。 
  “小小,保重!”常幼平的目光渐渐绝望,踉踉跄跄沿着悬崖边缘往下走,天青高声道:“幼平,经常回来看看爷爷!” 
  常幼平脚步一顿,没有回答,又拖曳着脚步缓慢离去。 
  天青缓缓跪在我们面前,沉声道:“师兄,我天青,同时代我弟弟天狼向你们赔罪!我不求你们能原谅,常家堡经此一劫,只怕一蹶不振,甚至被仇人赶尽杀绝,我只想请你们留我一条命照顾常家堡老少。” 
  我明显地感觉到无意的双臂勒紧了许多,我轻轻拍拍他的手,他身体一震,慢慢放松下来,冷冷道:“你也算机关算尽,到这个时候还要把我师弟扯进来!我告诉你,你最对不起的人是师弟,他一直很挂念你,他怕疼,小时候练功一疼起来他就会叫姐姐,一直希望姐姐会去接他,只是他没有想到,他竟然被他一直挂念的姐姐利用得如此彻底!” 
  天青的泪水大颗大颗滴落下来,重重地扑到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 
  无意恨恨瞥她一眼,正要转身,一道剑光已逼到面门,我生生吓出一身冷汗,一个趔趄坐倒在地,无意闪身险险避开,常鸣鸿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你当常家堡是你家后花园么!” 
  无意哈哈大笑,“没有杀了你,我怎么会走呢!”说着,他一刀斜斜劈住,身体随刀而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朝常鸣鸿的腰砍去,仿佛人和刀合而为一,其势锐不可挡。常鸣鸿如磐石不移,捞起腰间的长鞭横甩出去,只听一声尖利的惨呼,寒月不知从何处冒出来,飞扑上来,受了一鞭后不退反进,四肢与长鞭死死纠缠,仿佛要与其溶为一体。 
  “放手!”常鸣鸿恼羞成怒,看到那血人,实在无法下手,只得丢掉长鞭,一剑刺向无意的腰腹,逼他收势回退,又唰唰连刺两剑,将他逼到我前面不远处。 
  天青怔怔看着刀光剑影中纠缠的两人,目光中全是悲凉,她擦了擦脸,走到悬崖边迎风而立,衣裳猎猎起舞,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我默默看着她的身影,仿佛看到了绝望中的小姨,一个得不到爱,毁掉了别人,一个得到了爱,却毁掉了自己,同样的悲哀。 
  也许是山风太冷,我浑身一个激灵,只觉寒气从脚跟一直钻上来,一直延伸到全身各个角落,浑身都冷得发疼。仿佛听到我牙齿的打颤声,天青回过头,扣住我后颈往我嘴里塞了一颗小黑丸,轻声道:“吃下去就不冷了!” 
  我恍然大悟,就在她吹风的当儿,毒药已经散播在空气里,我这回学乖了,疼痛一消失就缩到岩石后面,惹不起我总躲得起吧! 
  无意和常鸣鸿打得正紧张,无意到底稍逊一筹,被常鸣鸿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突然,两人的动作都缓慢下来,常鸣鸿捂着胸口惨叫一声,“天青,你做的好事!” 
  天青仍然站在悬崖边上,笑得无比凄凉,“常鸣鸿,我问你,我嫁你这么多年,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常鸣鸿狂笑,“天青,你脑子坏了不成,我们成亲的时候不就约定,你助我成事,我给你荣华富贵,永不休妻,这样难道还不够?” 
  天青默默摇头,常鸣鸿大怒,“你发什么疯,赶快把解药拿出来,等我把这个混蛋收拾了,我们常家堡仍然是武林第一堡,你仍然是最风光的常夫人!” 
  天青仍然摇头,“你把林寒月杀了!” 
  “不行!”常鸣鸿大喝道:“她是我要的女人,不准动她!” 
  一阵凄厉的笑声突然响彻天际,血淋淋的寒月一步步朝天青走去,厉声道:“常鸣鸿,你不要以为能把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说着,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加快了脚步,冲过一块巨石,冲过天青,如一只断线的风筝,飘然坠落。 
  天青似早知道这个结果,依然屹立如松,即使听到常鸣鸿的怒吼,即使常鸣鸿的剑已逼到鼻尖。 
  我扑到悬崖边,黑暗已经吞没了那美丽的人影,我看着这深不可测的地方,心头阵阵发冷,风松来了天青的幽幽轻叹,“你果然没有爱过我!” 
  没有转头,我已感觉到有人重重倒下,常鸣鸿的手长长地伸向悬崖,脸上似悲犹喜,口里喃喃念着一个名字,“小月亮……”直到微笑着闭上眼睛。 
  天地间突然平静下来,只有风不停在呜咽,人间有哭不尽的悲凉和别离,何年何月才会有希望和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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