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深宫错为帝妻:罪妃

第239章


  说完这句话,他就松开她的手,仿似沉沉睡去。
  她止了步子,回身望向他,眉心略颦,却终是推开门,门外,紫奴已站在那,瞧她出来,警觉地望向她。
  “你要去哪?”
  “我不去哪,只想要一些伤药。”
  紫奴眉心一皱,从袖中,掏出一瓶伤药,递予她:“诺。”
  原来,她是早备下了。
  只是,百里南未传,她也不敢往里送吧。
  她接过伤药,听得紫奴在旁嘱咐:“这药,每隔两个时辰上一次,上之前,记得擦干净伤口。”
  嘱咐完,又道:“你最好识相点,我就在这守着,君上如果有事,你也没命出得了这房。”
  夕颜返身,只往里行去,行去间,紫奴又添了一句:“你留住的那位姑娘现在回了知府府邸,万一——”
  安如果真回去了。
  “万一你的主子有什么好歹,你也不会放过她,是吗?”
  紫奴语塞,语塞间,夕颜进得房,关阖上房门。
  百里南的呼吸声,有些沉重,不知是睡熟了,抑或是其他的原因。
  但,她知道,哪怕此刻,他应该还保持着警醒。
  因为慕湮而有的片刻恣情,只是片刻罢了。
  她坐到榻前,伤口方才已擦拭完,现在,仅需直接上药就可以。
  上药的手势,她如今倒是娴熟十分,轻柔地,把药上完,指尖不小心触到他伤口周围的肌肤,却发现,他的身子,烫灼得有些不对劲。
  不仅烫灼,他本来从不皱紧的眉心也是蹙着。
  以他的身体,该不会这么容易伤口感染,或者,是否也说明,这么多年,他熬得很辛苦,直到现在,借着这个伤口,终是撑不住了呢?
  她想起身,让紫奴端盆凉水来,却被他的手蓦地一抓,无意识地一抓,抓得那么紧,她再是动弹不得。
  他的呓语,低喃,却清晰地传来:“母妃……别走……母妃……”
  他唤出这两个字,她清楚地看到,他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或许,也是所有人,都未曾见过的。
  “母妃……告诉我……这么……这么多年……我真的做错了吗……母妃……”
  接下来的话,断断续续从他的唇中溢出。
  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于她眼前,勾勒出这位如今看似高高在上的帝君,童年,一步步走来的艰辛。
  或许,人惟有在最软弱的时刻,才会在梦境里,说出这些话吧。
  只是,他真的睡熟了吗?
  还是,借着说出这些话,将心里的淤堵一并地让一个人能倾听呢?
  她没有再走,她选择坐了下来。
  选择,聆听他的“呓语”——
  彼时,他虽是先任夜帝的皇长子,他的母妃只是一名宴宫的宫女,平素里,连龙颜都不会得见,却在夜帝一次醉酒时,得到了临幸。
  这样的事,在夜宫里层出不穷,源于,那几年,素来内敛的夜帝除了喜制熏香外,常常于醉酒后肆意宠幸一些宫女,而他的母亲,很不幸,就是其中一位。
  甚至在宠幸后,诞下他,才被晋为末品的更衣。
  夜国,没有立嫡立长的硬性规矩,可却有皇长子的母亲,被册为中宫皇后的传统。
  只是,夜帝并没有册。
  因为,他卑微的母妃,该仅是夜帝一时醉酒纵欲找的发泄,过后便被遗忘。连晋更衣,不过是内务府按着常理回了夜帝,夜帝随意赐下的位份。
  可,母妃却告诉他,夜帝临幸她的时候,说,喜欢她的眼睛。
  接着,夜帝——他的父皇有了越来越多的孩子。
  而他这个皇长子,由于生母卑微,在宫里,从来没有地位,被人欺负是常有的事,正因此,母妃不愿他出去。
  在那个其他皇子公主,有着无忧无虑玩耍的年龄,他只能待在狭小的宫室里,听着偶尔会传来的欢声笑语,却永远不会属于他。
  那一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他的母亲染上风寒,太医院下了宫门锁,非三品以上的宫妃,无重疾,太医是不会进宫诊治的。
  他想着,给母妃熬碗姜汤发身汗,该能抵过这夜。
  以前他偶有着凉,母妃都会去膳房讨了生姜,拿回来用小炉子熬给他喝,一喝下去,就好了。
  于是,便往膳房亲自去讨一碗姜汤水,他是皇子,膳房总会给他一碗再平常不过的姜汤水吧。
  结果,膳房的掌事太监说,莹夫人今晚陪夜帝宴饮,他们忙得都得不开手,没时间伺候更衣娘娘。
  莹夫人,是当时最得宠的嫔妃,据说,夜帝极其宠爱她,更以她的姿容赋就丹青之画。并且,那时,恰逢莹夫人坏得身孕,宫里诸事,自是都是以莹夫人为先。
  但,这话,分明是带了讽刺意味,不过一碗姜汤水,却得了这种理由作为推脱。
  哪怕,之前宫里克扣母妃的事,不止这一遭。
  譬如,他的母妃只有一名粗使的老宫女伺候。
  譬如,每年冬日他们用的都是最低等的劣碳,满室熏得都是白烟。
  譬如……
  太多太多的譬如,他在呓语里说不下去,只化为了短暂的沉默。
  从这份沉默里,夕颜能体会到,往日,他的母妃去膳房讨要生姜时,受到的白眼,必不会比他少。
  她的鼻子微微有些酸意,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其实是对的。
  沉默后,断续的呓语再起的时,却生生是起了波折。
  他只想要一碗姜汤水,他们不给,他自己做。
  于是,他问一个打杂的太监,生姜在哪,那小太监没那么势力,碍着掌事太监也不敢多管闲事,只指给他生姜放的位置,在高高的灶台上。
  他爬上灶台,小小的身子,那么费力爬上去,想去够灶旁配菜用的生姜,然后给母妃熬一碗姜汤水。
  哪怕,那么小的他,根本不懂怎样才能熬出姜汤水。
  只是,再怎样,他要去试一试。
  可,膳房的掌事太监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劈手将所有的生姜都扔进柴堆里,一把推开他,告诉他,莫以为是个皇子,就能怎样,这夜宫里,卑微的人,等不到使唤他们的权利,就连这灶台,今晚都是给莹夫人预备的。
  他早知道,宫里人的拜高踩低,只是没有想到,连一个膳房都这般狗眼瞧人,一怒之下,他打翻了所有灶台的锅碗,他的手被瓷片,以及滚烫的锅沿烫出水泡,他都没有坑一声。
  直到,莹夫人宫里来催膳的主事太监瞧到这一幕时,气极地把他拎到雪地里等候皇上处置,他仍是没有吭声,仅倔强地推开主管太监,往母妃宫里奔去。
  当时,他没有想到,一时逞强做的事,会给日后母妃带来多大的灾难。
  他奔出去的时候,恰撞到了丹青房的太监,那太监正捧着一副才裱好的画,画因他一撞,掉落在雪地上,画卷上的女子,美艳姝国,他唯一被吸引的,只是那女子的眼睛。
  没有等他细看,他的身子已被莹夫人宫里的掌事太监狠狠地摁倒在雪地里,在一片洁白的雪色中,他看到,有一双明黄色的龙靴走到跟前。
  这宫里,能穿明黄龙靴的人,仅是一人。
  他的父皇。
  他长大至今,从没叫过一声,也从没正眼瞧过他一眼的父皇。
  他父皇看到坠落雪地的画,明显是愠怒的,况且,本来他对这个儿子,就没多大的感情。
  而他的手,因着被掌事太监狠狠摁倒,偏不服气的撑着已积厚的雪地要站起,乃至,右手的拇指因这两股的作用下,随着“啪”地一声,似断了去一样的痛,白森森的指骨从薄薄的皮下戳出来,血就滴落在了雪地里。
  哪怕是断断续续的话,听到这里,夕颜,再也没有办法做到不动容。
  鼻子的酸意越来越浓,她要费好大的力方能止住这层酸意。
  可止得那么辛苦,他当时熬得又该有多么辛苦呢?
  她不知道,手指断掉的感觉是怎样的,她却听得出,字里行间,那种深深的痛苦。
  正因为这样的童年,所以,百里南会这样的攻于人心,因为,这是他从彼时遭遇到这种经历后,必须慢慢被培养起来的本能。
  可,灾难,不过是开始。
  他的母妃在房里久等他不来,撑着病体从宫里一路寻来,恰碰到了这一幕。他记得母妃跪在地上,哀求他的父皇,宽恕他。
  也真因这一跪,他父皇没有罚他,反而亲自扶起母妃,说了一句,让母妃终将付出代价的话:你的眼睛,真美。
  是的,母妃的眼睛很美,这份美落在他父皇眼里,意味仅是和那画上女子的眼睛一模一样。
  但,也只有眼睛一样罢了。
  不过,足够了。
  就因着这幅眼睛,母妃突然仿似被他的父皇记起一样,从更衣,不过三日,连升为夫人。
  父皇赐了母妃一份封号,瞳。
  由于这份突如其来,加上几乎超过了莹夫人的圣宠,最终,让他的母妃过早的离开他。
  莹夫人怀了身孕,却在某一天,他母妃去往宫里时,不慎小产,纵然他母妃仅是应邀去莹夫人宫里赏梅,并没有带去任何东西,可,小产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父皇没有立刻发落母妃,仅将他的母妃暂禁于宫室。
  但莹夫人却步步相逼,他清楚地记得,那日,他偷偷想去关押母妃的宫室给母妃送点日常用度的东西。
  却只看到,在莹夫人以他的周全作为条件的威逼下,命母妃用簪子将自己的双目刺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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