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第3卷:西藏镇魔图

第38章


可是,你们都错了,在三眼族人眼中,除了藏王松赞干布外,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配得上‘英雄’这一称号,当然也包括你。现在,跟小家伙说再见吧,不过你们稍后也会再见,那是在灵魂离开肉体,飘向死亡彼岸的时候。”恰里贡巴得意地回头,望着叔叔的头顶,手指开始做出最后的拤紧动作。
     
婴儿的哭声停了,双臂骤然一落,已经窒息昏厥。我的心紧跟着辣辣地痛起来,仿佛被三眼族人头领掐死的正是现在的我,呼吸不畅,眼冒金星。接下来发生的事,连我也弄不清是真是幻,因为一连串的起落变化实在是太快了,或许只有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间隔——我扑过去、进入婴儿的身体、借他的小手抓住短枪、举枪抵住恰里贡巴的额头扣下扳机、枪响、最后一颗子弹穿透了他的额头正中、恰里贡巴倒下、我退出婴儿身体、婴儿恢复呼吸、小屋里再次有了哭声……
     
以上,就是顺序发生的十个连环动作,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恰里贡巴噗通一声仰面倒下,头部正好靠在叔叔的手边。也许是出于武功高手的自然反应吧,叔叔左掌支地,右掌疾挥,狠狠地砍在对方的喉咙上。这一式“秋风落剑掌”是陈家祖传的大陆山东硬功,全力发挥之下,威力不亚于钢刀铁斧,恰里贡巴立刻身首异处,死于非命。
     
叔叔惊诧地跳起来,扑到婴儿身旁,小心地揉捏着他已经被掐得发紫的喉咙。婴儿不再哭闹,右手使劲拍打着石头上的短枪。叔叔的确只在里面留下了最后一颗子弹,也是一颗救命的子弹,一举击破了困境,扭转了败局。
     
“小家伙,原来是你把三眼族人射杀了?小小年纪,就有做杀手的潜质,不愧是我陈家的后代,将来一定能成为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赏金猎人,我会好好培养你的,以纪念咱们爷俩今天经历的生死困境。”他絮絮叨叨地抱起婴儿,使劲在小家伙脸上亲来亲去,拉拉茬茬的胡须扎得婴儿再次大哭。
     
门外传来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声,叔叔侧耳倾听,脸上渐渐露出笑容,鼻尖蹭着婴儿的脸松了口气:“三眼族的人开始撤退了,这一次是你救了咱们爷俩的命。陈风,相术大师查查生说得对,你的命相贵不可言,任何时候都能化险为夷,是我身边的一道天生护身符。好了,你杀了三眼族的头领,这群牛鬼蛇神们退回雪山深处,又要蛰伏很久,再不敢蠢蠢欲动了,我们爷俩回山外去,好好吃一顿。”
     
     
现在,婴儿已经在叔叔怀里安然地睡去,黎明的晨曦也将曙光送到了小屋门口。我终于明白了,那婴儿并没有突破人类的生理极限,射杀三眼族人头领的是我。那么,我在举枪射击的那一刻,是突破时空进入了自己过去的记忆吗?还是婴儿早就已经拥有了“成年人陈风”的所有技能,瞬间迸发,举枪杀人?于是,我越是明白真相、看到真相,就会变得越糊涂,越难以解释。
     
“收留陈塘,就像是一个凌空于火山口之上、踏足于刀刃剑锋上的舞者,先将自己置之绝地,以求险中得胜,化干戈为玉帛,消弭藏地的最终祸患。取单名为一个‘塘’字,完全是希望他的身体能像一个小小的蓄水池一般,把三眼族的祸心、戾气、残暴本性、千年仇恨都深蓄其中,然后用正义、正气、正心这把三昧真火一股脑儿地烧化成灰。那时候,藏地雪山将永世被祥和瑞气、安宁和平所环绕着,四百万藏民们不再受刀兵战火、妖魔祸乱之苦。我不知道自己做得是错是对,但我已经做了,只能尽心尽力地完成它。一路西来,你也看到了,那些跋山涉水赶去拉萨朝拜的藏民们有多么虔诚、多么辛苦?很多人都在用一生的时间和所有身家去完成这样的‘苦修苦行’,寄希望于天降吉祥,不再受贫穷劳碌的磨折,重新看到香巴拉之城的美好境界。如果我做对了,就有可能达成四百万藏民的心愿……”叔叔悠悠诉说着,衣服上的血渍已经风干,满脸神往之色,把怀里甜甜睡着的婴儿当成了唯一的听众。
     在他面前,三眼族人尸体横沉、血流满地,恶战之后的血腥气更是无所不在,但他沉浸在思绪万千之中,浑然忘却了长夜里的生死肉搏。
     
我仍然困惑于杀死恰里贡巴的那一击到底是如何完成的,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是方东晓的读心术展开了我脑海中的尘封记忆,既是记忆,必定是无法更改的,我又怎么可能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去驱使婴儿时期的自己扣动沉重之极的扳机?
     
“除非是穿越时空——除非是我在自己的记忆之中完成了这个‘穿越逆转’的过程,个中奥妙,连叔叔那种睿智绝伦的大英雄都瞒过了,而且是瞒了整整一辈子。”一想到叔叔险些在三眼族人手下送命,我的心里立刻充满了担心和牵挂,恨不得时光倒转,我就能陪他一起入藏,在起伏不定的雪域风波中分忧解难。但是,他所经历的艰难困境永远埋藏在自己心里,从没向我提起过。
     
“叔叔,我很想念您。”我望着他高耸的眉峰、微露倦意的虎眼、血迹斑斑的脸颊,忽然觉得,自己承受了他那么多的关心爱护,却从没认真回报过他,实在是惭愧得无地自容。
     
“陈风,我给你起这个单字为‘风’的名字,是希望你将来的生命能如同和煦春风或是凉爽秋风一样,吹散陈塘身上的戾气,让他始终头脑清醒。查查生他们很看好你,你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别辜负了几位老前辈对你的激赏,好不好?”他抱着婴儿走向画满了伏藏师影像的那面墙,抚摸着恰里贡巴以尖锥刻下的头像,微微皱起眉头。
     
“难道……你也是心怀‘识藏’的伏藏师一员?才会机缘巧合,也将自己的脸留在上面?陈风,这到底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藏族前辈大德高僧们的垂青呢?”叔叔转过身,迷茫地盯着早已滚到石屋一角的恰里贡巴的人头,缓步走过去,用脚尖挑起那只尖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却是不得要领。
     “杀他杀得太早了!”叔叔惋惜地长叹,倏地挥手,尖锥呼啸着射出,把恰里贡巴的人头钉在地上。
     
九曲蛇脉一战后,我才明白自己是藏地护法神玛哈嘎拉钦选的新一任使者,此生的使命是率领所以伏藏师,消灭三眼魔族,将战斗进行到底。事实上,我从婴儿时期就注定要走上伏藏师这条艰难狭隘的独木桥之路,只是没有人明了而已。
     
我的头像已经是那面墙上右下角的最后一个位置,要想再画什么,只能转移到另一面墙上。那时候,我很怕上面出现夏雪的形象,她是我最心爱的人,绝不该去重蹈香雪海的覆辙。如果有什么危险或祸乱,全都交到我肩上就好了,只要夏雪没事,我就算死无葬身之地,也能于九泉之下心安。
     
     叔叔抱着婴儿走出小屋,原来外面的山坡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三眼族尸体,足有两三百具之多。
     
朝阳普照之下,尸体身上的衣服正在随风起舞,像一条条招魂唤魄的经幡。藏地特有的食腐兀鹰已经从峡谷中盘旋而来,胆子大一些的直接停留在山坡侧面的大石上,准备开始一场啄食大餐。
     在我们脚下,一条白雪皑皑的峡谷蜿蜒直通西南方向,目光所及,不见尽头。
     
“那里,就是通向三眼族人神秘老巢的路。走完峡谷,翻过克什米尔高原的三道山脊,就能看到与人类迥然不同的三只眼种族。但迄今为止,没有一名伏藏师能抵达那里,所有人都在此地殒命。这次,如果不是有你相陪,我也要步他们的后尘而去了。”叔叔轻轻摇晃着襁褓中的婴儿,又小心地侧过身子,免得紫外线极强的藏地阳光直接照射到婴儿脸上。
     
一只兀鹰从天空中笔直地冲下来,抓住一具尸体后,随即振翼飞升,消失在灿烂的阳光里。它们是天然的清扫战场者,几天之内,所有的尸体就将化为白骨,无论三眼族人的生前模样有多么怪异,最终只会剩下几根零丁瘦骨。
     
叔叔叹了口气,望着东北方向:“我们回去吧,等我伤好了,再回到这里,踏平三眼族人的老巢。”他蹒跚地举步下山,每次牵扯到全身各处的轻重伤口,就痛得龇牙咧嘴。
    36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嘀铃铃,嘀铃铃”,卫星电话的振铃声在我耳边响起,把我从沉重的记忆中唤醒。
     夏雪手脚利落地替我接电话,只听了两句,立刻脸色大变。
     我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摇摇晃晃地起身,想到屋外去透口气。方东晓依旧沉默地端坐着,仿佛已经跟燃烧着的蜡烛融为一体。
     门外的空气非常清新,黎明的拉萨城仍处于半睡半醒中,因为此地人习惯了迟睡晚起,牢牢地遵守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训。
     夏雪跟出来,双手互握着,一言不发地站在廊檐下的阴影里。
     “天快亮了。”我伸了个懒腰,脑子里的纷扰幻影正在退去,只剩那个“开枪射击”困惑问题。
     “我们有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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