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葬花魂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之后。这天天空飘起了细雨，转眼天色阴沉如墨，眼看就有瓢泼大雨降落。
    Joon再次从外面回来，先让单医生试了药，单医生说：“会一次比一次清晰。现在已经能确定两种药物中必然有其中一种，只是它们的气味太接近，需要进一步确认。”
    有了这样的进步，Joon自然是千恩万谢，礼为上宾。
    然后，Joon迈着十分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的上楼去。楼上，玉雨本在午睡，听到他的脚步声，便醒来，呼的一下坐起来。
    Joon一进门，猝不及防的被守在门边的玉雨抱了个满怀，在他俊逸的鼻尖吻了一下，说：“你刚才在楼下和谁说话？”
    Joon反手搂住他的腰，说：“是单医生，我让他来试药。”
    玉雨听了拉下脸来，说：“又要吃药吗？我都好了，可不可以不吃？”
    Joon看着他问：“你确定你真的好了？”
    说话间，玉雨也突感腹中正有一股细微的绞痛，时轻时重，若有若无，不由拧起了眉头。
    Joon说：“快把药吃了吧，不然就要开始痛了。”
    玉雨不再有异议，端起药便和水喝下，痛感顿时消失。
    服了药，玉雨双手勾着Joon的脖子，说：“吃了药，这次你休想赶我去睡觉。”
    Joon笑了，说：“你不想睡，想干什么？”
    玉雨凑上红唇，在他腮边吻了一下，靠在他耳边说：“生日快乐。”
    Joon的身子一僵，他都把这日子给忘了。4月17日，一年前的今天，他们才刚刚相遇不久，如今却演变成斑斑驳驳的往事。
    玉雨笑如春花，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是不是该干点什么？”
    Joon轻声问：“你想干什么？”
    玉雨绯红着脸，把他拉到床边坐下，说：“就是……我没有准备礼物，我把自己送给你好不好？”说到最后，已把一张涨红的脸藏到他怀里去了。
    Joon说：“不行，你刚吃了药，应该睡觉……”
    玉雨撒娇的说：“你忘了我刚已经睡过一觉，我现在精神很好，没有睡意。”
    Joon说：“还是不行，你现在身子弱，经不住的。”
    玉雨说：“我都休养了一个多月了，哪有那么娇弱？再说，你一个多月不碰我，每天只抱着我睡，你就不想我吗？”
    “我……”Joon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哪有不想的，他已经忍耐的很辛苦了。
    玉雨已吻上他的薄唇，说：“这一次，我们不要再忍了。”
    Joon想要推开他，却不知这次玉雨非常坚定，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Joon说：“敢在这个时候惹我，不怕死麽？”
    双手使力将他箍在怀里，一个深吻便落在他唇上。接着，两个身体一起滚落床上去。
    瓢泼大雨果然倾泻而下，断了线似的，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直到夜里，才渐渐转小。室内那两个翻卷在一起的身体，也已停止了剧烈的运动。
    Joon说：“累着了吧，以后可不许再惹我。”
    玉雨迷蒙着眼说：“谁累了？我挺得住。”
    “你的意思是，还不够？”
    玉雨拍掉他蠢蠢欲动的手指，说：“我没说。我们还有很漫长的时间在一起，才不急于一时。”
    Joon心中一动，拥着他默然不语，黯然神伤。
    夜里玉雨看不清他的表情，只问：“怎么啦？”
    Joon说：“没什么。我抱你起来去清洗一下，然后下去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玉雨也感到一阵饥饿，也就由着Joon做主。
    就这样过了一夜，外面的濛濛细雨也飘了一夜，连绵不绝，似乎还没有停止的迹象。
    玉雨在清晨醒来时，很惬意的翻了个身，没有接触到那个熟悉的怀抱，微微诧异。难道一次快活之后，他又早起消失不见了？
    玉雨撑着疲软的身子起来，喊了几声“Joon”，都没有得到回应，悻悻的进去洗漱。
    梳洗完，玉雨正对着镜子穿衣，房门打开，Joon端着早点进来，笑脸相迎：“雨，你起来了？过来吃早点吧。”
    玉雨转过身应了一声，跳到他跟前，说：“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也不等我。”伸手抓起一块红枣莲子糕送入嘴里。
    Joon只看着他吃，并不说话。玉雨把糕点放到他嘴边，Joon说：“我不吃，我已经吃过了。”
    玉雨说：“看你的眼睛又满是血丝，难道昨晚也没睡？”
    Joon笑道：“哪有那么严重？上半夜睡了的，下半夜醒了，想睡发现睡不着。”
    “怎么睡不着，想什么吗？”
    Joon一字一句的说：“没什么，只是想着，会舍不得离开你。”
    玉雨簌然而惊，经历过一次离别，他再也不要有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了，问：“什么意思，你又要离开我吗？”
    Joon说：“人有悲欢离合，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都腻在一起，雨，你该学着独立。”
    玉雨放下糕点，揪住他的胳膊问：“李英伦，你真的要离开我了吗？还是你已经腻了我嫌弃我？”
    Joon说：“我没有离开你，也没有嫌弃你，我只是……想试着放开手，让你重新找回你自己。”
    玉雨说：“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Joon说：“我不可能永远都保护你，也不能时刻在身边看着你，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你又出事，却没有应变能力，这是很危险的。和我在一起带给你太多苦难了，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所以，想试着放手。”
    玉雨越听越紧张恐慌，最后睁着大眼睛，摇头道：“这才是你的真话是吗？你要离开我，因为你觉得带给我太多苦难？不，李英伦，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想法？这是我自愿跟着你的，就算有再多的苦难，我也不怕，也熬得住。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怕，我只害怕你会离开我。”
    天地澄明，一道巨雷响彻天际，豆大的雨点急势降临，滴答滴答的，无情的鞭打在窗台上，挟着冬雨的寒风，仿佛击中了心坎，令人砭骨的痛。
    Joon转身望着窗外的一幕，心比窗台上的雨更冷，说：“又要下大雨了。雨，你也该长大，学着保全自己，多经历一些事，丰翼自己的翅膀……”
    玉雨嘶声吼了出来，说：“李英伦你闭嘴，如果你要离开我，直说就好，休来给自己找堂皇的借口。你说，你是不是真要离开我？”
    Joon一愣，这样强势的徐玉雨，还是他第一次见的，心想这个创伤，一定会在他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痛。这样想着，心更加滴血的疼。
    “好吧，那我就直说，徐玉雨，我要离开了。”还是那样一字一句的，仿佛被人一刀一刀的刺入心脏，痛得窒息。
    玉雨歇斯底里了，却吼不出声来，退后了一步，喃喃道：“你终于说出来了，为什么？你宁愿这样伤害我，也不肯和我一起面对吗？”
    不，还有什么，比失去生命的伤害更大？徐玉雨，就算失去一切，他也不愿看到他失去生命。
    Joon没有说出来，把唇抵在他额头，轻吻了一下，说：“我走了。保重，要好好照顾自己。”
    玉雨用力推开他，说：“混蛋，要走便走，走了就别后悔，就算你后悔，我也不会原谅你今天的绝情无义。”
    Joon看他气血攻心的脸色愈发苍白，心更加刺痛。不能多看一眼了，否则，他一定走不出这个大门。
    Joon转过身背对着他，说：“这里，你愿意留就留下，也许，我还会回来，也许，永不再回来。”
    步履维艰的走出去，仿佛要一步留下一个脚印。不能回头，心中纵有千千万万的不舍，也不能回头。
    背后窸窸窣窣的，Joon劝告自己，不能回头去看玉雨在干什么。不能回头，心已经在滴血，没有多余的地方承载伤口。
    “李英伦你站住!”
    Joon已走到门边，玉雨决然将他截住。
    不能回头，Joon依然没有回头。
    “你说过的话还算数吗？一个愿望盒，代表一个愿望，算数吗？我想到我的愿望了，那就是，不许走，留下来，一天，就一天，不，就今天。过了今天，你还是要离开，我一定不拦你。”
    Joon蓦然心惊，却又隐隐松了口气，说：“徐玉雨，你可想清楚了，愿望盒，你真要这样用出去？用了，就收不回了。”
    玉雨说：“我想清楚了，就是今天。我的愿望也只与李英伦有关，今天说什么你也不能离开。”
    这些话本来十分孩子气，他用泫然欲泣的声音说出来，显得异常沉重。
    Joon转过头看着他，樱花瓣的愿望盒赫然就在眼前，叹道：“何必呢？就算我今天留下，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
    玉雨叫道：“我不管，我就要，李英伦，今天你就不许离开我。”桀骜的声音已带着浓浓的哭腔，双手已圈住他的腰，扑在他怀里十分没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全抹在Joon的身上。
    Joon轻拍着他的背，走不了了，走不出去了。这个人间的小天使，被他深深爱过，眷恋过，缠绵过，世间还有谁，能轻言从他身边离开？
    虽知将会承受更狂飙的伤痛，却贪图这一刻的温柔，终于伸手紧拥着那个颤抖着哭泣的身体，说：“好，不走，今天留下陪你。”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对相拥相抱的人。
    “李英伦，你还是爱我的，还是舍不得离开我的，是不是？”
    “……”
    怎么可能不爱？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曾说过不舍弃就不能得到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个呆子，是个大笨蛋。
    雨什么时候停歇了，他们也不知道。4月的天，阴晴是不定的，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放晴？
    放置一边的愿望盒，樱花瓣娇俏如生，碧绿剔透的颜色惹人怜爱。仿佛在诉说，世间有千千万万的愿望，只有一个愿望，在脱口而出时，直击心灵，最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