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八道

第78章


上次谢行远无意提到猫儿甜食吃太多,伤了牙齿,息昔只好另辟蹊径去买些小玩意儿哄猫儿,李不鸣夫妻(如今可以正大光明称之为夫妻了)曾担心的说这样会宠坏孩子,可息昔真的不想看到猫儿失望的样子,暗自安慰自己——她母亲阿罗都宠了百来年不也是好好的么?我这点宠爱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猫儿啊,你不是在婚房陪着新娘吗?怎么偷偷溜出来了?”息昔将猫儿抱在膝间,要了副干净的碗筷给她盛饭夹菜。
  
  “是义母要我先出来吃饭的,我都在床上睡着了——床上好多花生红枣,硌的很不舒服,我以后再也不和义父义母一起睡啦。”猫儿举着娟人娃娃乐呵呵的说,“我要抱着鱼儿一起睡。”
  
  看着明明长着一对猫耳朵的娃娃被冠上“鱼儿”的大名,息昔表示很无语,她将蘸上鸡汁的米饭裹上小油菜一勺勺的送到猫儿嘴里,吃了大半碗饭,猫儿突然抬头四处瞅瞅,“怎么不见赤槿姐姐和狐帏哥哥?刚才拜堂的时候还坐在你旁边的。”
  
  “哦,他们喝多了,在花园醒酒呢。”息昔剔了块鱼肉,裹在鸡汁饭粒喂给她。
  
  “你是不是在骗我?他们根本没有喝多酒。”猫儿贼兮兮的说道,“说谎不是好姑娘,下次谢叔叔带来的糖果都归我。”
  
  “你这个小鬼,我干嘛要骗你。”息昔有些心虚的舔了舔嘴唇,其实她刚才就是在胡扯——赤槿和狐帏一起敬酒给新郎官后就消失了,此时正不知在那个角落里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呢。
  
  平常两人都忙的像只陀螺,狐帏初入群芳司,忙得头发都没时间修剪成利落的怒发冲冠型,软塌塌的在脑后胡乱用发带扎起,发带当然是赤槿送的,是狗尾巴草的金褐色;赤槿在仕途混得顺风顺水,御前带刀侍卫的头衔可不是法力高强就能当上的。所以他们聚少离多,算算上次见面之时是在初春,如今夏天都快退位给秋天了,才见上今年的第二面。
  
  “哼,其实我都知道。你今天好像不怎么高兴呢。是不是因为谢叔叔没来?”猫儿照着息昔的样子,舔了一下嘴唇,眼珠一转,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昨天义父就说谢叔叔有急事不能过来。你放心,如果今天你没来而谢叔叔来了,他也不高兴的……。”
  
  “食不言,寝不语,学堂老师没有教过你么,好好吃饭。”息昔脑袋就像飞进了一群蜜蜂,哄声阵阵,心烦意乱,她将一只红烧肘子塞进猫儿嘴里,总算堵上这丫头的嘴。
  
  猫儿笑嘻嘻的啃着肘子,看见息昔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就像留恋花丛的蝴蝶般翻飞,心想:这个姐姐人美心善,但是为什么总是说谎呢?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放假了!抽空更上一章,如果写的顺利,明天还会有一章。
心思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喜宴也是如此,不过对于新婚夫妻来讲,喜宴只是他们生活的开端,即使宴会热闹的成一锅粥,以后也会慢慢静下来,成为平淡的白开水,柴米油盐,养家生娃,个中滋味,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朦胧月色下的官道,连个鬼影都不见,却有两匹骏马并辔而行,息昔和赤槿都是仰面躺在马背上,松着缰绳,任由坐骑迈着小碎步前行。喜宴结束前刚刚下过一场微雨,此时风恬浪尽,雨至云开,再强的困意也被清凉的夜风驱散,两人辞别新郎官李不鸣,驱马赶夜路,奔赴下一个任务。
  
  她们酒后微醺,不敢御剑飞行,须知酒后飞行危险极大,迷糊中从法器跌下,或者撞上山崖的倒霉蛋是前有古人,后又来者。更不幸的是如果撞上其他飞行的修行之人或者妖族,不管受伤与否,醉酒之人都要被罚银币百枚,扣在囚牢反省十天,禁飞三月,若造成伤人事故,肇事之人要赔付医疗费、营养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名目的费用。就是手里有金山的财富,也能让当事人赔得勒紧裤腰带的一天。
  
  息昔和赤槿都是执法者,自然不能知法犯法,干脆在马背上胡乱躺上一夜,反正慢慢溜达着第二天早上也能到目的地玉遥山。
  
  “息昔,从婚宴离开后,我一直有个疑问,如果说出来呢,会大煞风景,如果不说,又觉得憋得慌。”赤槿看着在云层中穿行的月亮,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良久都不见对方有回应,便叹了口气,“这样你都睡着,真是太厉害了。”
  
  “醒着呢,就是酒劲上来,头晕,不想说话而已。”息昔轻飘飘的说,“有话就说,我的耳朵还是很清醒的。”
  
  “我是在想,李不鸣是只鸡,绻绻是只家犬,他们生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样子呢?”赤槿一吐为快。
  
  噗——。
  息昔长吐一口气,松了松肩膀,“我还以为只有自己会想到那么古怪的问题,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人族再怎么生也只是男女的悬念,他们族类不同,也不知会生出什么模样的宝宝。”
  
  “今晚的肘子有两种,一个是红烧,一个是酱爆,你喜欢那个?”赤槿突然话锋一转,抛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酱爆。”息昔迟疑片刻,“怎么了?莫非你明天要请客吃饭?”
  
  赤槿紧接着一句,“瓜子要五香还是原味?”
  “五香。”
  “提子还是葡萄?”赤槿继续她的菜单。
  “提子。”
  “鲍鱼还是熊掌?”
  “鲍鱼。”
  ……
  
  “令狐晞还是谢行远?”这一句才是赤槿真正想问的。
  
  “厄……。”息昔警觉的从马背上弹起,坐得笔直,轻挽缰绳,坐骑开始小跑着前进。
  
  “你可以逃避五年,也可以当今晚我什么都没有问你,可你一定要明白自己的心思,你到底爱谁?若没了方向,你的马跑的再快,再不知疲倦,也永远到不了你想去的地方,或者越来越远。”赤槿追上息昔,扯住她的缰绳,两匹马又开始并辔而行。
  
  “我们是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参加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婚宴,就是没有你自己的,天知道我多么想把百年好合这句祝福送给你,可你这样纠结在令狐晞和谢行远之间五年,感情是一锅沸水不是浑水,浑水可以等它平静下来再看,可是沸水你就是在等十年,还是见不到底,直到最后一丝留恋都被蒸干,剩下的一口破锅焦裂成灰,这又是何必?”
  
  “干脆跳进沸水里,潜到锅底看清自己——过程当然很痛苦,可是总比继续纠结的要好些,令狐晞还是谢行远?”
  
  月色朦胧迷离,息昔交叉紧握缰绳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发白,眼帘低垂,呼吸急促,沉默良久,才艰涩说道:“你知道我前世最后的心愿是什么吗?阎小玉说我愿意舍弃人界爱恋,妖界痴缠,换来一世的逍遥。”
  
  “那又如何?当时你骤然得知自己两段婚姻都惨淡收场,换成谁都不愿意接受,希望下一世过随性逍遥日子很正常啊。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这一世一定要小姑独处,你的心被爱恋囚禁,别说是走到人界天涯海角,你就是跑到冥界、天界、甚至是魔界,你都是个囚徒,一个不愿直面自己内心的囚徒。你向来懂得变通,甚至说奸诈也不为过,怎地在情字上就糊涂了呢。”
  
  “不要背着前世的包袱压抑自己。每个人只有一世的缘分,我只是个路人,不知道令狐晞和谢行远在前两世和你有怎样剪不断理还乱的虐缘,他们和你也许都有错,也许都没错,但那毕竟都是过去,你活在当下,过去的美好也罢,伤痛也罢,你不要频频回头看,因为看的越多就迷茫,当一个人对过去的关注超过了未来,她还会有多少未来可言?”
  
  “换句话来讲,我赤槿上辈子也许和某个人举案齐眉,最后寿终正寝进了棺材,身前也可能许诺下辈子还做夫妻,可是这一世我遇到了狐帏。”说道这里,赤槿脸颊微微一红,“如果现在上辈子的老公来寻我,我肯定会不认账,拉着狐帏就走。因为姻缘这个东西只能在当世有效,过期作废。爱恋这个东西不是你说舍弃,她就嗖的一声消失不存在。这一世,你只需要确认自己爱的是谁,令狐晞?谢行远?亦或是其他人?如果你没有爱上任何人,一世逍遥也未尝不可,但只是万万不要再往后看,唉,朋友一场,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过的那么累。”
  
  赤槿的话语一句句迸进息昔心里,每句话都直中要害,激起层层思绪,想躲都躲不了。似梅子黄时雨,即使顶着清湖八字桥老实舒家做的八十四骨紫竹柄的油布伞,也难以避免沾湿衣衫,这五年来,每天她都顶着一副淡然的表情,其实下面掩藏的是伤痛和迷惘。过去的甜蜜,一小滴都是甘醇;过去的苦痛,即使午夜梦回的浮光掠影也能刺痛得她久久不能入睡。
  
  她何尝不明白过去的终究不能重来,再美的花也会长埋尘土。情缘断后不能续,最好是付之一笑放眼尘世外——只是,明白并不意味着她从此不再回头看,冷雨敲窗的夜里,喧嚣的集市,甚至给猫儿喂饭的时候,她都会时不时的想到过去,她也尝试着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意识这个东西不能像拴只狗那样,牵一根绳子就能解决。
  
  令狐晞看她的目光总带着些悲悯,他如今是天界芳主,这个职位管辖着所有花朵,可他的内心早已荒芜,连杂草都不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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