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处

第50章


菜香园以最为新鲜的蔬菜食材而出名。前来京城之人,若有余资,皆以在菜香园吃饭为荣。
 
  菜香园楼高三层,生意极是红火。一楼与二楼皆是大堂,桌椅板凳摆的极开,三楼却是雅间,听说价格不菲。鉴于我最近手头有些紧,风笑天面色不善,实在极难向他开口借钱,云秋那厮一惯的积习就是吃白食,指望他出钱只能饿肚子,我作主挑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会刚过了早饭时间,离午饭时间还有些远,二楼倒没什么人。云秋做惯了相府公子,招手点了一壶碧螺春,几色干果,荷香腰果,糖子松仁,五香花生等,直让我肉疼,数月没见,这厮越来越爱摆谱,一意殷勤劝我:“这糖子松仁可是一绝,甜美甘香,来来来,多吃点。”
 
  我嫌恶的将那碟甜糊糊的东西推远一点,挪了那碟五香花生来吃,身旁坐着脸黑的跟锅底有一拼的风笑天,我夹在这两人中间,可谓寒暑有别,冰火两重,正在有苦难言之际,一行人在小二的指引下上得楼来,打头的正是那久已看我不顺眼的东方寒,身后跟着那凶霸霸的红衣女子,最后方是面无表情的东方钰,见得我在楼上,东方寒与那红衣女子甚是鄙夷,我对这二人向来也无好感,脸色倒也算不得和善,倒是东方钰那眼神颇为令人玩味,将我多看了几眼,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这几人一上来,直让我全无胃口,将面前五香花生推开,问左侧的云秋:“不如,我们去翠红楼玩会?”
 
  云秋似想起了什么,点头道:“是时候去看看晚漓了!”
 
  此言立即招来风笑天的反对:“不许去!好好的姑娘,怎么尽往烟花之地钻?”我近日有种感觉,只觉风笑天越来越迂腐而不可救药,管天管地还想管着我,真令人丧气,这种管法让我对今后二人成婚之后的日子越来越不能抱以憧憬幻想,只想将这家伙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是不是被虫给蛀了?鉴于本人武功与他尚有差距,此事只得作罢!
 
  我朝天翻个白眼,怒道:“我是好好的姑娘吗?风笑天,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再作决定好了!”风笑天气得脸都青了,不过他面色这会本就黑沉,我倒不甚在意。
 
  倒是东方寒那一桌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我假作不知,正欲扯了云秋的袖子走,只听楼梯口又传来脚步之声,一把充满惊喜的声音叫道:“表妹——”这声音中的惊喜如此汹涌澎湃,不得不令人为之侧目,我抬头去看之时,居然是谢惊鸿,这家伙身着宝蓝色团花锦衫,面如敷粉,朱唇漆瞳,镶金挂玉,光手上居然都戴了好几个圈,大拇指上套着一个玉色扳指,中指之上一个金镶祖母绿的大戒指,四指尾指之上皆有金玉之饰,瞧着真令人丧气,似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老财一般,跟雄踞南方的谢家商行的家主完全不能相称,更令我丧气的是他那声“表妹”,真是令人扯心扯肺的烦恼。
 
  我冷冷瞪他一眼:“谁是你表妹?”再鄙夷一眼他浑身上下的打扮,他身后四个护卫倒是默默低着头,整齐划一的道:“属下见过表小姐!”
 
  谢惊鸿说着就要上前扯我的衣袖:“父亲来京了,表妹同我去见见父亲吧?你还没有见过舅舅吧?”
 
  我使力将他扯着我袖子的手拉开,硬邦邦道:“我没有舅舅!”若非这个舅舅,谢流云怎么会被逐出家门而死于非命呢?
 
  风笑天上前抱拳道:“谢兄,许久不见!”
 
  谢惊鸿苦着脸道:“风兄,你也劝劝表妹,让她去见见我父亲吧?父亲这么多年来很是记挂她们母女。”
 
  风笑天略一迟疑,已被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风笑天你少管闲事!我可没有舅舅这号亲戚!现在想起我们母女了?当年在谢流云走投无路需要家里人关心爱护的时候他哪里去了?”不顾谢惊鸿惊愕的脸色,索性大声道:“现在谢流云都死了,化成灰也不知飘到哪了,又跑来认亲戚,谢惊鸿我告诉你,若非看在当日你我相识一场,信不信我今日一脚将你踢下楼梯去?”
 
  他身后谢大谢二立时上前护住他,眼神微悯道:“表小姐若想踢人,还请踢属下,属下决不反抗!少爷全无武功,还请表小姐手下留情!——只是老爷近些年来身体不好,时时思念大小姐,还请表小姐移驾。”
 
  我抬手推开面前这两尊佛,强行将心里那种不知名的怨气压下去,扒拉着谢惊鸿的胸口,拉起他的手来,换了张笑道道:“谢惊鸿啊谢惊鸿,你看看你这身装扮,与个乡下有老财何分别?谢丹云当年位列京城四公子,跟我师傅可是齐名,如今教出这般上不了台面的儿子,这老头,不见也罢!”顺手撸干净了他手上扳指戒指,再将他腰间一干佩饰悉数取下,只留了一件白色玉佩,尽数装进我自己的兜里,摸着下巴端详了一会,赞道:“这还差不多!”拍拍他肩膀:“兄弟,帮我付帐吧,我先行一步了!”
 
  在他的目瞪口呆之中越过他身后的谢三谢四,眼角余光瞥见旁桌的东方钰古怪的眼神,反正我对这人已心如静湖,全无波澜,也不多加理会,径直下得楼梯,听得身后脚步声声,正是云秋与风笑天跟了下来,头都不曾回就离开了菜香园,顺手揪着路旁一名男子问道:“请问兄台,翠红楼怎么走?”
 
  那男人脸色古怪的看我一眼,一把推开了我,边走边嘀咕:“这年头,连女人都上妓院,莫非这丫头疯了?”边说边走的远了。
 
  徒留我立在原地,好不凄惨。
 
  这年头,问个路也能遇到个把迂腐如风笑天的人物,真是悲摧啊!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不更,后日来更,请大家见谅
端倪
  我原本以为今日贸然前往翠红楼,定然见不到晚漓姑姑,哪知进得翠红楼,双足还未立定,已有丫头带我三人前往后院而去。
  
  因着时间尚早,楼内姑娘们还在沉睡,这销金楼梦此刻很是清静,偶然有打扫的小丫头脚步轻巧而过,颇为诧异将我三人打量,似不能相信一大早便有寻欢的客人。
  
  云秋将扇子摇的哗啦响,向着那小丫头微微一笑,怎奈这小丫头在风月场中惯见,竟然视若无睹从他面前走过,差点令我笑出声来,连一路之上面色不豫的风笑天也极难得的唇角轻翘。
  
  晚漓姑姑居于翠红楼后苑一处幽静之地,见得我与云秋联袂而来,也只是倚在塌上随意道:“你两个怎么在一处了?”
  
  我见她面色发白,暗道不妙,难道江寒又将她摧折?
  
  只是她并不知那晚我与云秋撞破了江寒之秘,我倒不必急于一时点破,上前道:“姑姑瞧着面色不好,不如我来替姑姑瞧瞧?”
  
  晚漓姑姑虽说以媚术见长,但擅使媚药者对医术总还有几分信心,若按着她往常习惯,此刻定然笑嗔着将我拍开,哪料今日她竟然随意躺在那里,任我摸腕。
  
  我心中不知根底,以目询问云秋,见他并无要我拒绝之意,只得硬着头皮而上,一摸之下,大惊失色。
  
  晚漓姑姑这分明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就算那夜我与云秋撞破之时,她被江寒折辱,时隔日久,也理应好的差不多了,今日来看,竟似新伤,难道近日江寒又伤了她?
  
  她见我沉吟不决,面色凝重:“星儿不妨直说,可是我有不测?”
  
  我心中实不知她如今可还听命于江寒,忍不住试探道:“姑姑近日可是遇到生死对头了?怎伤的这般重?”
  
  她面色一变,却又强自控制,极不自然的掩饰:“与人切磋,比拼内力之时使岔了力……”
  
  我虽不才,但好歹跟过两位医术颇佳的师傅,虽知她一意瞒骗,也不好再戳穿:“姑姑也该保重身体才对,受了重伤就应好好养着,将手下事务能交了给别人办理,就暂且交出去,也好静心养伤。”
  
  她目中现出探究之意。
  
  本来此次探望晚漓姑姑只是试探虚实,不曾想我们准备离开之时,正欲出晚漓姑姑房门,便从门外进来一名男子,五官极是平常,手中托盘之内端着吃食,见他进来,晚漓姑姑的目光飞快的往我们身上一扫。我心中一跳,却还是笑道:“既然下人将姑姑午膳端了来,星儿便不打搅姑姑用膳,这便告辞。”
  
  她的目中露出哀恳之色,最终认命的端起托盘之上的粥碗。
  
  方才进门的男了一直不曾再抬起头来,低眉顺目,仿佛是个合格的下仆。
  
  回去之后,云秋便有些坐卧不安。
  
  我心中记挂晚漓姑姑,不明白她明明被打成了重伤,却还要替江寒藏着掖着,可是有把柄在他手上?
  
  风笑天一路沉默,回去以后的第一句话却说:”端粥的男子不同寻常。”
  
  云秋任何时候总不忘令他难堪:“还用得着你说,堂堂一言堂少主,连云霄宫中护法都不知道,可真是徒有虚名。那男子就是江寒。”
  
  风笑天虽被他气得够呛,可还是忍了下来,奇道:“一言堂知晓各处内情,云霄宫之事略知一些,但你们这位江护法的来历,却真是不知。”
  
  不但是我诧异了,连云秋也诧异,讽刺道:“这世上还真有一言堂不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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