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流光

第20章


从弟子惊呼,蒋世安的脸也白了半边.
薛如珩朗声道:"这是我方才从蒋世安书房的暗阁里找到的."
"没错.我其实早已经寻回了青鸾剑.我正是因为知道白矜云凯觎此剑,所以才秘而不宣."蒋世安赶忙截住话,不想让薛如珩再说下去,她毕竟是薛印山的女儿,她的话,相较白矜云,自然有力得多.而蒋世安更是摆出一副慈祥又痛心疾首的模样:"如珩,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要相信这个人,我这个做二叔的,与你爹情同手足,这么多年,对你亦是爱护有佳,试问我又怎会害你们.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一片苦心,为了整个剑气山庄啊."
白矜云一直没有说话,左手扶着耕烟,耕烟的头靠在他肩上,表情呆滞,目光散乱没有聚点.他开始明白耕烟当初为何会说出那番话,他疑心蒋世安用摄魂大法一类的邪术操控了她;但他不明白何以青鸾剑会被蒋世安获得,因为自从离开剑气山庄前往大长和国,他们一行人挂住的,京是寻找仇衣鹤,到后来演变成对司马燕群的监视,根本不曾留意,这一路都有人悄悄的尾随,而这个人国而易举窃取了他拉所查出的一切线索,并且于司马燕群死后,先一步取走了青鸾剑,是以白矜云查遍整个惘生门也是徙劳.
这个人,正是蒋世安.
"如珩,也许眼下二叔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再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但二叔保证不会伤害你,希望你有朝一日能体谅二叔的苦心."
又是一番道貌岸然的说辞.语罢,蒋世安挥了挥手,火把都在迅速的移动,刀和剑交锋的声音,噼里啪啦,整个剑气山庄,充盈着希机,犹如铁马金戈的战场.
白矜云一手护着耕烟,另一手同时与七八个人相对抗,不也有丝毫的懈怠.突然,哇的一声,手中的人儿犹如鹅毛般飞起,同时喷溅的,还有一口赤红的鲜血.
竟是蒋世安偷袭一掌.想教白矜云乱了方寸.
卑鄙却也奏效.
白矜云果真急了,大喝一声,凌空而起.,原来矫健的身子,却因装满了愤怒变得极沉重,一股咬牙切齿的狠,从脚底一直冲向脑门.
惟有眼眸处,是惟一的一点,温柔.
白矜云想拦着耕烟断翅一般下坠的身体,怎料到,这个时候,混乱的人群里,一道光闪过.剑气山庄的弟子哎哟一声痛喊,像被鞭条抽打了,散开两边,朝地上滚去.与此同时围墙外面腾起一人.
一名男子.
但见此人以月白色圆领窄袖衫为中单,加暗青色对襟半臂,整齐系之,起落间,隐约可见腰间一串雕镂小银熏珠,有淡淡的龙涎香气味.
耕烟着地时,不偏不倚的,落在他摊开的右手臂弯.他唤了她两声,情绪焦急的,丝毫不顾及四围虎视眈眈的刀剑.
白矜云认得,他曾经在玉积山下的村庄遇见他.他和耕烟在一起.对耕烟谦恭而柔和,而那时,耕烟对他,亦舍得以身犯险.
刀剑再次压过来.
又被拨开.
再压来.再拨开.如此反复数个回合.
直到半路杀出的男子将耕烟带走,白矜云手持青鸾剑,护薛如珩离开,他们分散了,他都迟迟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
忘了他,叫,端木景灏.
逃到玉积山五里外的小镇上,已是精疲力竭.白矜云知,端木景灏大概不会加害耕烟,可是想起她的伤,仍旧担心得很.
却说耕烟被端木景灏抱着,一路疾行,风呼啸着灌入耳内,只觉得周身沁凉.
渐渐的,眼睛睁开了.
耕烟很是迟疑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端,木~~~"
端木景灏停下来,像放一尊玻璃的雕像一样,放耕烟靠着大树的干半躺下,他问:"你觉得怎样?"耕烟道:"脑子,很疼,胸口,也很疼."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
端木景灏正寻思着如何对待耕烟方才所受的那一掌,听她这样问,颇有些诧异:"你不知道?"
"什么"
耕烟只觉得,稍一做出回忆的举动,便头疼晕眩.她扶着垂下去的头,拧紧了眉毛.端木景灏看她那模样,除了心疼,束手无策.问道:"很难受么?"
"嗯"
耕烟扁着嘴,很委屈的点点头.从前在难过或者脆弱的时候,有茗骏,后来,有白矜云,此时换了端木景灏,她抬头看他的时候,突然觉得命运似专程整蛊于她.让她奔波,坎坷,失去一些,又得到一些.那种渺小而茫然的生存着的感觉,让她寂寞,又恐惧.
"啊____"突然想起什么,轻轻唤了一声:"你的毒,僵尸毒,怎么样了?"
端木景灏笑道:"早已经解了."
是哦,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耕烟慢慢的梳理着紊乱的思绪.从他们失散,到她去剑气山庄,而后庄主在寿宴上离奇死亡,她追随白矜云等人到大长和国,遇见惊栗的诅咒,以及,慕容天睛,是了,慕空天晴,那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居然将她软禁,她好不容易,趁着他不在府中的时候逃了出来,却不知道在什么客栈,喝了一碗什么茶,再发生的事,就像断线的珠子,无法串联了.
耕烟将这一切细细的说与端木景灏听,末了,问他:"那么你呢?这些日子,你又到哪里去了?怎么你会遇上我?你遇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是哪个混蛋把我打伤的?"因为说到混蛋二字就咬牙切齿的一脸愤恨,几乎被口水呛到,于是咳嗽起来,脸通红.
端木景灏央她,轻拍着她的背,哄小孩子似的:"你别着急,我慢慢说就是了."
"当日劫走我的,是哥哥的部下."这里所说的哥哥,自然不是死去的端木弘毅,面是曾设计离间他们并企图坐收渔利的二皇子,端木茂融.
端木景灏缓缓说道:"我原以为,是父亲命他派人来找寻我,还替我除去那怪物,解了我身上的毒.岂料,哥哥只是要取信于我,而后,他竟想暗算于我."
耕烟听得模糊,只大约知道,端木景灏被自己的亲哥哥算计.险中逃生,不但揭穿了阴险小的人叵测居心,还将对方告进了监牢.这其中的曲折,可想而知.最后,端木景灏说:"如今,父亲身体抱恙,已将皇位禅位于我.
"那你就是皇帝了?"耕烟雀跃起来.自己可是从来没有跟一个皇帝级的人物做朋友呢.虽然对方不是唐宋元明清等等朝代那么大牌的皇帝,但是也的确够令她兴奋的.她这一乐,就忘了胸口的疼,倏地站起来,又倏地咳嗽着直不起腰来.端木景灏赶忙跑着她:"别忘了自己的伤.冒失鬼."
耕烟一边咳一边笑,站直了望定他,突然有些怔忡.眼前的端木景灏,阔别仅数月,却在眉宇间多出几分稳重,以前憨厚虽在,孩子气却减了不少.尤其是他望着她的眼神.似有旁杂的韵意,她松开他的手,很礼貌的,退了一步.
端木景灏接着说道:"后来,我听父亲说,原来上次我们误闯的那间密室,是降龙城与外界的七处通道之一.没有皇帝的手谕,谁也不能擅入.但如今他们都干涉不了我,便到中原来找你.你跟我一起回降龙城,好么?"
当然不好了.
那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还暗藏阴谋和杀机.若是去了, 不被陷害死,也要闷死.况且,她还要找茗骏,还奢望着跟他一起回到那个原本属于他们的地方.等等等等.反对的理由有一叠,友持的因素却寥寥无几.
可是,当然也不能这样直白的拒绝,那不仅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也是耕烟不擅长并且觉得愧疚的一种行为.很多时候人都会因为不知道如何拒绝而让事情更加复寻化,说出来的借口,看似诚恳,却暗地里带着敷衍和拖延.而听的人,或许能会意,又或许信以为真.不巧的是,端木景灏属于后者.耕烟说,我不能跟你走.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我的朋友,他竟颇有担当的,昂首挺胸,说,我陪你找他.
"那么,你的皇帝呢?不做了吗?"
"降龙城盛世安平,无须我太操心.若有事,自会有人告知."
耕烟辩不过,只得同意.但她全然不知该去哪里找茗骏,亦不知自己的拖延能捱到几时,看端木景灏那么欢喜的与她描述自己族人的风俗,她越听越觉得仿佛欠了一身难偿还的债.
两日过后,入了京都长安.
受的伤,也调理着,好了七八成.
那日,耕烟撇下端木景灏,独自在长安的大街游荡.晴光薄霭,却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咆哮.所有的人都震惊了.纷纷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而那不远处的客栈,琉璃的屋顶上,灼灼的,耀满红光.
耕烟心头一惊,拔腿往客栈的方向奔去.
第十四章     身份
端木景灏的房间,门开了一半。客栈里的人,瑟缩着,在楼下大堂的各个角落,像一盘瘫软的沙。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怎么了?没有人回答。似乎,只能顾得上自己的牙齿在打架。耕烟索性径直冲到楼上,冲到端木景灏的房门口。
看那一幕,呆了半晌。
只见端木景灏蜷缩,如尺蠖般,身体剧烈的发颤,更离奇的,是他周身都散着红光,更确切的说,他像是一只被红光困住的刺猬,所有的痛苦在眉宇和身体间一览无余。房间里的陈设零散碎裂,想必是方才挣扎时所致。耕烟扑过去,却被一把推开。
“究竟是怎么了?”
端木景灏颤抖着,摇头,很艰难的说了四个字,我不知道。耕烟仍想要扶起他,可是,只觉得一股很强的力道抵触着,才只碰到衣袖,人已被弹开。
笃笃笃。
楼下又有人上来了。
“这里发生何事?”来人问。
不管是谁,但能求救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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