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流光

第33章


哼,要不是为了掩饰身份,我根本不需要委屈自己,你看现在多好,连独天骄都已经死了,我可以不用再看他们的脸色做人了,我可以想怎样,就怎样,包括你,窦耕烟,我要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你就别想再离开我半步。”
穿心(4)
啪。
啪。
接连两个耳光。
耕烟掴了慕容天晴一掌。
没想到,慕容天晴竟然也回手掴了她一掌。
风把房门吹开了。
月色映照出男子沉实伟岸的轮廓。
是白矜云。
青鸾剑在他的手里,泛着幽幽的青碧的光。
“耕烟。你为什么要回来?”他戚戚的问。
女子的舌头被绊住,答不上来。
慕容天晴笑得很优雅:“你倒是自己找上门了。”
“是的,我要同你决一生死。”
话出,耕烟大惊失色,她料想白矜云必定没有来得及参出青鸾剑的秘密,这一切都和她预设的情景大相径庭。
“白大哥,不可以!”
“好!”
耕烟和慕容天晴同时出声,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一个满面哀戚,一个泰然自得。慕容天晴知道白矜云得了独天骄毕生的功力,这件事情,在独天骄死后,江湖早有盛传。所以他原本不屑一战,如今却非战不可。为了自己这些年背负的仇恨,也为了一直以来对白矜云的妒忌。他说:“倘若你赢,我不但放你们离开洛阳,还能说服朱全忠不再追究你那两位朋友。耕烟,也跟你走。倘若你输,我要的,自然就是你的命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决斗之期在三日之后,这三日,耕烟在慕容府,食不安,坐不稳,她甚至还偷偷的将匕首藏在袖子里,试图刺杀慕容天晴。
可是,那样卑微的伎俩,又怎能奏效。
百里霜气急败坏的指责白矜云:“我原是想,与你一起联手对付他,可以设陷阱,可以用暗器,可以用尽一切不正当的手段,可是你倒好,为了一个女人,居然要用决斗这么愚蠢的方式。”
白矜云由得她骂,不还口,一个字也不说,只静静的擦拭手中的宝剑。
这青鸾剑,不曾有一句半句的剑诀留下,薛印山说是宝剑,蒋世安也说是宝剑,江湖上人人觊觎,于是,它便真的成了宝,神秘莫测。
原以为大凡宝剑,只要与用剑者达到人剑合一,其威力自然无穷。
但白矜云试过,摈除一切杂念,与剑的配合,也算天衣无缝,可是,偏偏收效甚微。
在决战的前一天,众人都未曾留意的时候,有人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黑衣。黑纱。
看上去诡异神秘。
“什么人?”
异口同声。
穿心(5)
来人向屋内扫视一遍,目光落在白矜云的身上。
那轮廓,那眼神,白矜云呆呆的看了好久,试探着问道:“如珩师妹?”
“师兄。”
“真的是你?”白矜云喜出望外。
女子敛着眉,点头道:“是我。”
正是薛如珩。
白矜云曾听耕烟提起关于薛如珩同慕容天晴的事,如今看她黑纱罩面,眉目间皆是阴霾,生怕再触她旧患,只好假装不知,小心避忌。
“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
薛如珩并未作答,只幽幽的说道:“我听闻,你要同慕容天晴决斗。”
白矜云想笑,想扮做云淡风轻,那笑容却早已不知道在何时僵在心里,出不来了。只好面无表情说道:“是的。明日便是决战之期。”
“我来,是想将这个交给你。”薛如珩说着,从头顶取下一根发簪。众人不明白她此举的用意,但又见她将发簪的一头拧了拧,那雕着一朵芙蓉的簪子竟然像一个圆形的匣子,被拉开。薛如珩从里面取出一个细细的纸卷,展开来,大约有两根手指那么宽。她递给白矜云。白矜云低头看去,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鸾凤双栖,和鸣锵锵。”
“这是?”白矜云不解。
薛如珩道:“这发簪,是爹在寿宴的前一天当晚送给我的。他说,他原本是托人为二娘打造的,只是,还没有来得及送出,二娘就……我也是前一阵不小心弄坏了簪子,才发现里面藏了这字条。”
百里霜不屑道:“不过是普通的情诗而已。”
但白矜云似乎并不这样以为,他拿着发簪和字条,反复的看了看,神情越发专注了。
薛如珩问道:“师兄,你想到了什么?”
“青,鸾。”白矜云将两行小诗的头一个字念出来。薛如珩接着道:“我也是觉得,这字条藏得如此隐蔽,而且刚好凑成青鸾二字,倘若这真是青鸾剑的秘诀,师兄你能参透,便又多了几分胜算。”
“可是,如珩。”
薛如珩看着白矜云的眼神,已经猜到他心中的疑惑,她凛然道:“我与慕容天晴,已经没有任何瓜葛。”随即,缓缓的除下面纱。
陆楚泠冷不防被她满面的沟壑吓到,一头扎进陆茗骏怀里,连百里霜也不忍心看多几眼。白矜云心疼的将面纱为她挂上,她艰涩的笑了笑,道:“放心吧,师兄,我没事。”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鸾凤双栖,和鸣锵锵。
白矜云将这两句诗反复吟咏,天色渐亮。
穿心(6)
又是邙山。
殇花岭。
一处断崖的两边。站着白矜云和慕容天晴。
他们皆是只身前往。
在此之前,白矜云千叮万嘱,一定要趁着慕容天晴离开,将耕烟从慕容府救走。而慕容天晴又怎能不防着,他前脚跨出门槛,花锦娘便已经将耕烟捆绑起来,像一个花瓶似的,摆在客厅的椅子上。
百里霜和薛如珩在慕容府的前院站定了,一眼望见五花大绑的耕烟,心知,又是一场恶战。
百里霜原本是不愿来的,相对于来这里救一个同自己没有什么交情的女子,她觉得,倒不如痛快的和白矜云一起,跟慕容天晴大战几百回合。
但白矜云央求她。
在决战之前的很多天,连着央求了她好多次。
或许,也可以称作商议。
这些日子的相处,白矜云渐渐的看明白,她其实并非冷血阴狠的蛇蝎女子,她也曾与他在林中谈笑,或者,在原上纵马。他们的关系不断的缓和,已然趋于朋友。
只是白矜云不愿意承认。
对方毕竟出身邪教。一日是,终生是。
不过,她终于还是同意和薛如珩联手到慕容府救人。她说:“我知道我倘若不救出你的心上人,你心头总有牵挂,未必能够全力一战,是么?”
那个时候,白矜云第一次对着她,真心诚意的,笑了。
慕容府上。花锦娘见来的不过两名后生晚辈,还是区区的女子,得意得很。百里霜因为亲见她与独天骄交手,对她的武功路数多少有些了解,知道玄阴九式乃极阴毒的武功,凭自己和薛如珩两人之力,倘若硬拼,必定不是她的对手,这个时候,自然是必须利用自己的强项,下毒以及暗器了。
百里霜扔给薛如珩一粒赤色的药丸,示意她服下,薛如珩稍有犹豫,但还是一口吞了下去。霎时间,漫天的桃花瓣飘飘洒洒,带着酩烈的熏人的香气。
花锦娘的嘴角浮起轻蔑的笑意:“雕虫小技。”
说着,将内力积聚在双手食指的商阳与中指的中冲穴上,以八卦之形绕开,那小小的一方庭院,顿时有如金钟罩顶,花瓣皆被抵触在人的头顶上方。
花锦娘冲着百里霜得意的一笑,百里霜却面不改色,掌风飕飕的,朝着她飞去。薛如珩亦拔剑,大喝着对准花锦娘的面门刺去。
花锦娘以足尖点地,跃空三尺,同时将内力如气泡一般释放,那些悬在半空的花瓣,突突的竟然爆裂开,铺了满地的残骸。
百里霜连发三只毒针,却都未能近得花锦娘的身。花锦娘大笑着说道:“连独天骄也要怕我三分,更何况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话毕,一根细如牛毛的银丝缠住了她。
花锦娘的脸色微变,瞪着薛如珩,喝道:“臭丫头,香魂索卢心媚是你什么人?”
薛如珩朗声道:“正是我娘。”
“你是薛印山的女儿?”因为蒙着面,花锦娘看不见她的样貌,听她自己说起,方才晓得对方竟然就是仇人的女儿,心中的怒火又深了一重。
但那银丝,是薛如珩的母亲临终交给她,只做防身之用。她并未驾驭得娴熟。眼看花锦娘即将挣脱,她只好以左手持剑朝着对方的胸口刺去。
只听咣当一声,剑断了,银丝铮铮然碎裂。
薛如珩挨了花锦娘一掌,撞到回廊的檐柱上,嘴角渗出血痕来。
“如珩姑娘——”
这个时候,听到一直被绑在客厅里的耕烟唤她,她回头,看了看这个自己向来不喜欢的女子,听她小声道:“她左边的肩头,受了伤,尚未痊愈。”
薛如珩怔了怔,然后抿着嘴,对耕烟点了头,以示谢意。
“你要当心!”
“我会的。”
再回头看百里霜,很明显她已经被花锦娘逼得欠缺还手之力。这时,薛如珩凌空而起,将方才耕烟告诉她的,大声重复了一遍:“她的左肩有伤。”
百里霜会意,簌簌的掷出一排毒针,皆向着花锦娘左肩的几处大穴而去。花锦娘虽退避有余,但也不由的面色骤然下沉,狠辣的攻势,豁地收敛了不少。
穿心(7)
两个时辰之后。
花锦娘败了。
死了。
败在薛如珩的手上。死在百里霜的暗器之下。
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输给两个武功不如她的黄毛丫头。
或者说,三个。
倘若不是耕烟的提点,百里霜和薛如珩或许难以取胜。薛如珩替耕烟松开绳子,竟然对她说了一句,谢谢。这让耕烟觉得快乐。
然后她们三人一起,往殇花岭赶去。
决斗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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