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网 .) 同柳青等人分道扬镳的头两日,风平浪静,我们故意不紧不慢,小心谨慎地走,好像,那一袭黑绒子的马车里,真的有什么重要的囚犯一样地重点监视护卫,却又不露痕迹,很是像那么回事。去看网 --.7-K--o-m。
留下来的四五十人,大半都是北路军的人,不但包括那一日上山夜袭的小队,也有班第将军挑选的其他参领手下的人,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对于领队的海兰察,表现的都很敬服,对他的每条军令,都认真执行,包括这一次看上去很离谱的真假达瓦齐押送队事件。
海兰察也不过只是简单吩咐了几句,并没有多做什么解释,大家就自动兵分两路,没有人多问,很是井井有条,那一种令行禁止的肃穆情形,很是让我大感稀奇,连带着对海兰察的带兵能力有了更深的认识,从这些天观察到的情况看来,他在这些方面具有极佳的天赋,果然是个天生的将军。
一连两日,都没有什么动静,我本来还隐约有些担心是不是这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计谋失败了的时候,右前方的海兰察似乎察觉了我的不安,略略拉了拉缰绳,将速度降下来,以达到跟我并肩而行,微笑着小声地道:“不用太过担心了,柳兄弟智勇双全,尼满兄弟也身经百战,再加上骁勇善战的阿玉锡,他们那边的情况还是很乐观的。”
我点了点头,心中竟奇异地安定了下来,这人果然是有一种天生的领袖气质,自信强大地让人安心,于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个微笑,转过头预备表示下感激。刚刚转过头,还没有等我的笑容完全展开,他已经伸手拍了拍我的肩,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之后,便高兴地策马往前奔了。
我当场愣了一霎,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拍马追了上去,心中明白他生性直爽,一直将我当成兄弟一般,此刻见我眉头舒展,自然十分高兴,身体上的接触,不过是他表示亲密的手段而已,无须太过介怀,但脸上却还是有些发热,连耳根子都似乎略微发烫起来,心跳也如同擂鼓一般,到底,还是被这男人一点点的吸引了。
作为旅途中短短的插曲,这一点点尴尬很快就过了,我跟住海兰察,紧紧守在那辆空车两侧,继续赶路。我们这队伍虽然谨慎,行的不快,但毕竟也算是训练有素的兵士,两天下来,也赶了不少路,行过面前这最后一座大山,就彻底出了准噶尔势力的辐射范围了。后面多为平路,届时会好走很多。被伏击的危险也小了很多。
只是,能作为最后的屏障的这座山,自然也不是那么好过的。去看网 .。天快晚了,我们也只不过才走到半山腰,看看地天全都黑了,只有暂时在附近找了块略微平整的地方安营休息。
不知道是连续两天的紧张一时松懈下来了,还是确实是赶山路赶得累坏了,兵士们一安顿下来就睡过去了,海兰察仔细地检查完毕,便同负责守备放哨的兵士一道亲自值夜。
我暗暗地四处勘察了一番,并未发现有何异状,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地躺倒了,调息着浅眠了起来。 这几天我大抵都是这么过来的,这种睡眠方式虽然不甚舒服,但是,对于保持精神和体力最好,而又不会丧失应有的警觉。
后半夜的时候,守备们换班,巴音军校也好说歹说地把海兰察换了下来,他照旧挨着我躺下睡了,半响无言。我闭着眼没有动,呼吸绵长,实则早已经从浅眠中清醒,但是不知道是我感觉出错了,还是有什么误会,总感觉他入睡之前一直在盯着我的脸看。
心中不免就有了些忐忑,虽然知道自己的伪装虽然不是天衣无缝,但是,要瞒过他们这样单纯直接的人,还是很容易的,但这一回却总是觉得他那双清澈犀利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一切,开始怀疑起这个很像他喜欢的那位姑娘的兄弟的真实身份了一般。
心既然乱了,调息自然也就跟着紊乱了,我挣扎着醒过来,月光下,那人的身体离我极近,一张睡脸却干净恬美如婴儿般坦荡,我呆了半响,自己暗笑了一回,心道,大约是太过紧张了,一向脑子清楚的自己,竟然也开始胡思乱想了。
于是转过身,略略远离了他一些,重新躺下,这一次心无杂念,片刻后就直接睡着,一不留神,竟然真的睡过去了,还睡得有点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骚乱声传来,间杂着利器破空的锐响,我这才恍然惊醒,急跳起来时,一阵箭雨堪堪迎面而来。我想也没有想,随手一抖,将身上盖的披风抡起来一顿挥舞,将那一片箭雨挡掉了一半,我一面舞动披风,一面高声呼喝着示警,队伍里的不愧都是精兵,短暂的慌乱后,已经训练有素地闪避,抵挡,然后竟然有组织地开始反击。
我将第一轮箭雨挡下,刚刚落了地,就见场子中间海兰察高大的身影,如同岩石一般屹立,耳边传来他威严清晰的命令,准确,有效,反击开始了。去看网 --.7-K--o-m。
所有人的眼睛都杀红了,叛军纷纷倒下,我们的兵士们即使战死也维持着杀敌的姿势直到最后,寂静的月夜,在这不知名的无人山野中,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等到天光放亮的时候,我们的人已经折了一大半,而叛军似乎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过来,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那么多人,想是上一次暴露之后,剩下的叛军都在这儿了,也罢,一起解决了也好。
不想连续战斗了一夜,我提着刀的胳膊竟然有点发软,心中顿时一凉,往四周一看,剩下的兵士们也满脸疲色,叛军因着人多,越战越勇,竟然很有点一冲而上,将我们全歼的意思。
海兰察和巴音还在最前面拼命抵抗,我提着一口气,先掠回队伍中间那架空马车里,从里面摸了一样东西后,又一次冲上前,同海兰察对视一眼,轻轻吐出几个字,声音并不大,但生死关头,竟然豁然开朗,颇有些心灵相通的意思,他一派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对我点了点头,便慢慢往巴音那边退去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先飞速砍倒了几个不死心追杀上来的叛军,然后趁着后继叛军没有顶上来的间隙,抢上前一步,举起刚摸出来的达瓦齐的帽子,提着丹田里最后一分真气,对着对面的叛军大声用回语喊了一句“停下!”
猛然间听见母语喊话,正在奔跑中的众叛军不免呆了一呆,与此同时,海兰察已经大声下令撤退,剩下的兵士们都慢慢退到了我们的身后,虽然都已经疲惫不堪,但依然全身戒备着待命。
可惜这回语,我也就只会这样一句,还是因为那一回围观含香跟她男人在粪坑边你跳我跳的时候学会的。因此我喊了一句之后,就高声喊着达瓦齐的名字继续挥动那帽子,这时候,已经有眼尖的叛军成员看到了我手上挥动着的,正是他们家首领的帽子,难免就有点怒火熊熊,气势汹汹地想要重新扑上来。
说不了,一个嘹亮的回族嗓门咆哮了一句,众叛军就整齐划一地后退了,我知道这便是管事的要出场了,果然,片刻之后,就见对面出来一个骑马的看着像是领头的人,对着我用回语喊了几句,我淡定地摇了摇头,虽然听不懂,但是猜也猜得到,是来要人的,于是我立刻用汉话喊道:“人不是不可以交给你们,但是要放我们的人离开。”
远远看去,那领头旁边的一个兵士似乎是懂汉语的,他磕磕巴巴地翻译了过去,那个首领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了一串回语,等那个战时临时翻译用颠三倒四的汉话吼过来的时候,我听明白了,意思是,只要我们放人,可以让我们离开。
我冷笑了一声,继续喊话谈条件,想骗谁,真给你们,我们都活不了。正拖延的功夫,海兰察已经准备妥当,将那辆马车缓缓地驱赶到我身边,然后掉过头去,车厢朝着叛军方向。马车里面已经装上了一个人,捆得好好地,但是仍然能挣扎,外面看来,那马车就在不停晃动,还隐隐传出几声含混不清地呜咽。原本空了一路的马车,此时确定是装了人没有错。
意识到里面的很有可能是被俘虏的首领,激动的叛军又一次骚动了起来,海兰察一个箭步跳进马车把那个假的达瓦齐拉出来,用刀横在他的脖子上,人群安静了。
我于是继续喊话,把这个你们再动就杀了他的意思转达过去,因距离不甚近,假达瓦齐又穿着成套的达瓦齐的衣服,头发都盖在脸上,身上给捆得像粽子一样,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而且可能这伙叛军的智商也并不怎么高,竟然真的骗过了他们。
叛军头子显然相信了,他挥了挥手,叛军们便原地不动了。
我们慢慢地往后退了两步,海兰察朝后面喊了一句蒙古话,先是没有反应,他似乎很生气,回过头又喊了句,这回巴音军校颤抖地应了,跟着身后一堆凌乱的脚步声,慢慢消失。
我们继续跟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缓缓后退,见我们又退,叛军那边急了,纷纷抄家伙预备攻上来。我继续喊话稳住他们,海兰察已经慢慢将假达瓦齐押回马车,作势要调转车头,却闪电般地将我拉上了车,驱马往前跑去。
对面的叛军迅速做出了反应,一片箭雨迅速地射了过来,我严阵以待,硬撑着挥刀抵挡,猛然间觉得压力一轻,原来海兰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起身来同我一起抵挡,见箭雨不凑效,叛军们狂奔了过来,连叛军头子都骑着马上场了。
我们的马车跑了一段,就上了吊桥,这种东西摇晃的甚是,速度自然也快不起来,眼看着叛军们都追上来了,有几个动作极快看上去像是高手的,都已经快要碰到马车了,我一面挥刀砍过去,一面大声对着海兰察喊:“砍吊桥。”
他应了一声,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一刀砍翻一个扑上来的叛军,随后顺势向吊桥的吊索砍去,我也同样照办。于是,一路跑一路砍,快到尽头的时候,那坚固结实的吊桥,终于受不住越来越多的叛军重量和我们的砍伐就这么着断掉了。
成串儿的叛军如同下锅的饺子般齐刷刷地顺着吊桥跌下悬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山谷里不停回荡。
从叛军手里脱险了,然而我们的马车却也还没有踏上对岸。
我砍翻最后一个扑上车来的叛军,那边海兰察也刚刚好收拾掉了另外一个。
我们的马车便堪堪在这个时候翻了,距离驶入悬崖对岸的山地,只差一点点。
剧烈的晃动中,我一个不稳,向着崖下坠去,海兰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身不由己地被我带了下来,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抓住了马车边缘,于是我们俩便以一个绳子上的俩粽子的形象悬挂在悬崖边。
耳边传来熟悉的马匹嘶鸣,我抬头往上看去,才发现原来这一次拉车的是我的小黑和海兰察的小红,这两匹名驹甚是有灵性,又最是重情义,马车剧烈地挣动着,似乎只有两对前蹄扒住崖壁的它们还没有放弃,还在拼命地扒着悬崖的边,想把我们拉上去。
然而,我能感觉到马车快要解体的悲鸣,虽然小黑和小红还没有放弃,海兰察也死死地握紧了我的手,然而,我的内力却早已消耗殆尽,体力也几乎透支,根本无法动弹,更不要说什么扭转乾坤。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我从未如此地,接近死亡。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厢的后挡板脱落了,那个假达瓦齐,如同一块石头一样呜咽着坠了下去。
重量骤然减轻,马车忽然往上升了半尺,我们心头一喜,然后,便如同被泼了一瓢冷水般浑身冰冷,原来方才不只是马车后半部的掉落,是整个马车解体的开始。
最后一瞬的时候,我用尽所有的力气想要挣开海兰察的手,他的运气比我好,更靠近崖顶,放开我,也许就能活下去。
但是,他没有放手,直到最后一起坠落,都没有。
骏马的悲鸣里,高速下坠灌过来的急风中,已经半昏迷了的我隐约听到他似乎在说:“要死的话,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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