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伊共叹晚风凉

53 番外 总赖东君主


    .2008年4月15,杭州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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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之,要不先吃个翅膀?”怀抱肯德鸡全家桶,汪汪举起个大大的黄金烤鸡翅。
    “好哇好哇!”我忿忿然张开嘴,一口咬下。
    哼~~若早知道医学院摄影社团七挑八挑、不远万里挑了鸟不拉屎土得掉渣的“夫人墓”作为旅游交流地,绝不交那两百大洋!
    导游小姐程素柔,正引领观光队伍缓慢前行,边滔滔不绝介绍景点:“各位请往左边看,四号寝墓原址——据说,这位艳绝钱塘的诰命夫人逝世之后,她的夫君,即当朝户部尚书,终日抑郁寡欢寝馈难安,并将她生前吃穿用度等等喜好之物移放至四号棺墓。”
    “但鉴于年代悠远,户部尚书及其夫人生活于哪朝哪代,仍未考证。当然,我们的考古专家却从四号棺墓发掘出一阙感人肺腑的诗词: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离我海角。”
    “噗”地吐出嘴里的鸡腿骨,我翻翻白眼,分外无语。
    灌下一大口可乐,我吧唧两下嘴,越想越气:“汪汪,我们肯定被骗了!”
    “哦?”某人津津有味解决深海鳕鱼堡。
    “瞧瞧坟墓四周,哪有半点风吹日晒雨淋之凄凉惨淡景象?对比曹操墓,这片地儿多新鲜?越瞅瞅,越像人为修筑。杭州市政府该不会打着古典历史旗号、打出‘感天动地胜梁祝’的爱情宣传语,欺骗无知游客?圈钱?!”
    “管、管它呢。”含糊不清地劝,“反正已经出了湖南省,还剩七八天时间闲逛溜达,不急着返校上课,随心所欲玩呗……唔,这鳕鱼味道不错~~”
    “这位小姐,请注意维持公共环境卫生。”景区志愿者突然走上前,对我浅笑鞠躬。她指指我脚边的鸡腿骨,一字一清晰,“麻烦您捡起来。”
    “啊?”
    “前方两米,有垃圾桶。”
    来往游客,闻声,皆回头注视毫无公德心的我。
    众目睽睽之下,我闹了个大红脸。快速扫视一眼志愿者胸前挂有的黄色名片牌,默默将她的名字‘乔楚楚’记住,我慢吞吞弯腰捡起鸡腿骨,丢进肯德鸡包装袋内。
    直至志愿者走远,我把后肩背包递给汪汪,从她脖颈取走数码相机,忿忿嘀咕:“汪汪,你先跟着队伍走,我去尚未发掘的一号墓冢拍几张照片。”
    解决完深海鳕鱼堡的某人,正努力扫荡墨西哥鸡肉卷,险些哽住,“咦?”
    “打假。”.
    “哎哟!”跌了个狗.吃.屎的我,脚脖子扭到不算,倒插秧般栽入二号寝墓群正中央的大坑。
    三四位围绕在棺墓旁忙着勘测数据的专家被惊动,纷纷掉转脑袋打量我。其中不乏一位身材高大、眉清目秀的年轻帅哥冲我直皱眉,语气冰冷提醒:“这里不是景区。”
    “对不起,真对不起。”点头哈腰忙道歉,我瞅了瞅帅哥胸前佩戴的深蓝色名片牌,笑眯眯开口,“李玄琛?专家您好,我是湖南医学院中西医结合专业大二学生,代表学院摄影社团……”
    “不接受采访。www.xsLong.”帅哥仍在皱眉,“保安,请她离开。”
    话刚说完,景区保安动手欲把我拎出。
    “等等。”一团黑浓身影忽然回归到我身旁,下一秒,我手里的超薄数码相机被夺走。“咔嚓”几声响,辛苦两个多小时才拍摄完毕的珍贵“打假”照片,通通删除得一干二净。
    更荒谬地是,相机电池板被直接卸下。
    “你!”火冒三丈如我,愤怒瞪视李玄琛,“你凭什么删我的东西?”
    “未经许可擅入考古区,未经许可拍摄珍贵文物。”他语气始终冷淡,“镁光灯会对部分文物造成损害,如果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你负责?”
    “我……”理屈词穷,活生生憋屈一口怨气。
    他不耐烦挥手,末了,冰冷冷嘱咐:“保安,带她去警卫科。调查她的手机通讯记录,是否曾往外泄漏任何重要资讯。”
    “靠,锅贴砖家你当我是盗墓团伙分子,出来打探情报的?”火在心头烧,大脑比嘴反应快,我刹那间冒出这么句。
    他置若罔闻,拂袖不带走任何一片愤怒云彩.
    ***熊!
    今天的遭遇,用一句话形容:千里迢迢把钱烧,自取羞辱。
    被警卫科科长沙溯怀仔细盘问了祖宗八代不说,三百人民币罚得我肉疼,四千字检讨书写得我右手五指皆抽筋……呜呜,摆明欺负我是没毕业、没入社会的弱势学生嘛。
    恻恻清寒剪剪风,在“夫人墓”六号出口来回徘徊的我,又饿又渴地瞅瞅因没电而自动关机的NOKIA手机,再以望穿秋水的哀怨眼神直勾勾瞪视前方,盼望救苦救难观世音汪瑾怡赶紧现身,带我吃晚饭填饱肚皮。
    百无聊赖翘腿坐在长木凳,我突然想起算命和尚的叮嘱:流年不利,诸事,三思而后行。
    哎……
    难怪,两个月前庆生,半瓶葡萄酒把自己喝成酒精过敏,昏迷三天三夜;难怪,跟随学生社团来杭州喘口气仅两天,荷包却瘦了一大圈。
    双手托腮,我惆怅状。
    爸妈在闹离婚。两个人加起来接近一百岁,搞劈腿的劈腿,乱插花的插花,都不为我这可怜酱油君考虑。
    算鸟,这趟旅行是自己最后一次逃避现实………回家便能收到法院判决通知书,届时,喊谁后爹唤谁姨娘,未知。
    吸吸鼻子,我摸摸被凉风吹得僵硬脸颊,还好,只流了两滴泪。
    强打精神笑,我双手合拢围在嘴边,不顾来来往往游客诧异的眼神,亢奋高呼:“老天爷,如果你真他妈有本事,能不能赐我一位爱工作.爱老婆、帅气多金且专一的好老公?要求不高,一号墓主尚书大人那样儿的,给搓脚不??”
    “啪嗒”一声嘈杂响动,彷佛是耳膜在瑟瑟颤动。排山倒海的剧痛,连同无边无尽的黑暗,竟如潮水骤然侵袭我,包围我。
    恍惚间,一道白光自头顶快速闪逝;而血糖过低的我,极其孬种,饿晕。
    ……
    恢复神智的时候,自己竟置身于深不见顶的主墓穴。
    掐掐大腿,直至清晰无误的痛感传来,我才确定自己没在发白日梦,而是真实无误近距离接触一具质地极好的黑檀棺椁。
    略略开启的木棺上,立有一只雕工极为考究的镇棺麒麟兽;两侧绘有栩栩如生的八部天龙神像,皆瞪着炯炯有神的眼眸,威慑一切来犯者。
    “阿那罗,若后悔还来得及……佛祖,盼望你重返天庭。”并无第三者在场的压抑空间,幽幽飘来一句苍老感叹。
    咦,哪来的广播?
    趁时间尚早、景区工作人员未必去领盒饭,我踮起脚尖仰长脖子,朝穴顶高声疾呼,中英德三国语言一顿乱飚:“保安,保安在不在哇?Anybodythere?Helfen!”
    回应我的,却是一道白光快速从棺椁底部划过,下一秒,整具棺木开始震颤。
    诈、诈尸?!
    双腿一软,我差点儿站不稳。万幸自己见惯了尸体,不至于屁滚尿流边哭边嚎。
    迷蒙难辨的白色雾光开始褪散,朦胧中,似有一位相貌堂堂气度尔雅的华服公子,慢慢坐起:“是……小婉儿么?”
    低沉沙哑的温柔呼唤,明明不符合此时诡异多变的恐怖气氛,却让我有种潸然泪下的感动。以至于很多年以后,当白发苍苍老得走不动的我笑着回忆这段往事时,恍然领悟七个字。
    只羡鸳鸯,不羡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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