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楼之癫狂道 [上卷+下卷]

第2章


  身体时而像被烈火烤着,时而又像赤裸着站在冰天雪地中,疼痛侵扰着她的神经,却唤不醒她的神志。只是不停地做梦,梦中有目露野兽凶光的孩童,有兵刃的寒光,还有飞溅的断肢残臂……最后所有的这一切都被一袭火红给遮盖。那红,她努力集中意志,想看清楚,那红究竟是鲜血,是残阳,还是黄泉上的彼岸花?  那红,好像是一个人的衣裳……  脑中浮起这个模糊的念头,燕九只觉身上的疼痛突然剧烈起来,好像有什么在拍打着她的脸。身子一动,皱眉清醒了过来。  是真的有东西在拍她的脸。那一刻,她无比确定。睁眼,果然看到一个少年一手端着药,另一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掐着她的脸。见她睁开眼,他也不意外,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将药递到她面前。  “喏,既然醒来了,那么就自己喝吧。”他理直气壮地道,末了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一招还蛮管用。”  怔怔看着他好一会儿,燕九才想起来,眼前之人便是将自己从路上救起来的那个少年。
第一章 暴戾少年(5)
  勉强撑起身,她道了声谢,便要去接药碗。谁知手下无力,碗刚一入手便即滑落,幸好少年反应快,一把接住了。  “真是没用!”少年嘀咕,想了想,索性端起碗离开,“反正人都醒了,这药不吃也罢。”  燕九愕然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苦笑,却也不是如何在意,只是没力气再躺下,于是就这样靠着床头阖眼稍歇。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再起。燕九睁眼,看到少年又端着一碗东西走进来。  “吃药不如喝点粥。”他说,也不等燕九回应,径自坐在床沿,舀起一勺粥,“张嘴!”命令的语气,不容拒绝的动作。  等燕九反应过来,滚烫的粥已经入了喉。  少年显然不懂怜香惜玉,不知体恤伤残病弱,也不将粥吹凉,便这样一口接着一口地塞进燕九嘴里,直烫得燕九叫苦不已,却又躲不开拒绝不了。最后一勺粥灌下,少年将碗往桌上一扔,抱胸看着被呛得咳个不停的女子,目光冷冷。  “吃饱喝足,咱们该来算算帐了。”他用大拇指蹭着下巴,狭长的眼中透露出算计。  一抹熟悉感浮上燕九心头,她不由盯着少年的眼,思索起来。  “我救了你,以后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少年并不在意燕九的回答,用的是陈述的语气,语罢挥挥手,便负手而去,在临出门那一刻,他突然停下,丢下最后一句话。  “记住,我叫阴九幽。”  ******  很显然,阴九幽不是说笑。第二日,他便让燕九跟着他上了路。  他骑马,她走路。  马是一匹毛脱齿落的老马,走得极慢,伤势未大好的燕九跟得不算太吃力。  阴九幽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短笛,一路上悠悠扬扬地吹着,好不逍遥自在。如果不是每走一步就牵动伤口疼得冷汗淋漓,燕九一定会喜欢这样的旅程。  “阴公子,你救了我,我可以报答你,但是我还有事,不能跟着你走。”隔了一夜,燕九才找到机会和他沟通。黑宇殿正值飘摇之秋,她丢不下。  闻言,笛声停了下来,阴九幽却没回过头。  “跟你说过,我叫阴九幽。”他强调,声音中有着明显的不高兴。  燕九并不在乎怎么称呼他,当下立即改口:“是,阴九幽公子,谢谢你救了我。我要走啦,等我办完事就来找你。”什么他救了她,她的命就是他的云云,她根本没往心里去,但是救命之恩却是要报的。  老马仍一颠一颠地走着,侧骑在上面的人便显得有些摇摇晃晃。  “别让小爷我再听到你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上任何讨厌的东西,否则我就扒光了你!”显然,阴九幽对名字以外的所有附加称呼都极其厌恶,反而忽略了燕九说话的重点。   对这样恶劣的威胁燕九只是好脾气地笑笑,一抱拳,“那么,阴九幽先……后会有期!”她险险将那个生字吞了下去,背上却莫名的冒了层薄汗,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这少年会说到做到。虽然自己不惧,但打起来总不大好看,何况人家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第一章 暴戾少年(6)
    提醒:前一节有改动.  ________________  “同样的话小爷不会说第二遍。”淡淡的,阴九幽抛下这么一句,又将手中短笛放在唇边,吹将起来。  燕九不明白他的意思,但现实也不容她再犹豫,当下站住,一欠身,便要往来路返回。没有问少年的去向,是因为她相信如果此次回去,有幸黑宇殿能转危为安的话,凭女儿楼的情报网,会很容易找到他的去向,到时报恩并不迟。反之,这恩情只怕要欠下,留待下辈子才能报了。  只是她走出没有两步,便觉腿弯一麻,扑通一声便跪倒在了地上。  马蹄轻缓,来到近前,燕九秀眉微皱,抬头,将少年高坐马背的倨傲神色尽收眼底。尚未开口,只见阴九幽手中马鞭一扬,已卷住了她的脖子,“你的命是我的,想擅自逃跑就要付出代价!”他低喃,而后一声呼哨,座下老马突然撒开蹄子在黄土道上跑了起来。  燕九猝不及防被带倒在地,连痛呼声也被缠住脖子的马鞭给勒住发不出来,只见尘土飞扬,原本连走路也有些不稳的老马跑起来竟让人有腾云驾雾的错觉。  尚未痊愈的身体与地面飞速擦过,旧伤绽裂,新伤生成,疼痛已经麻木,只能感到头脑充血,耳中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到。那一刻,燕九以为自己会死,也觉得如果能立即死去或许更好。  然而上天显然不会让她如愿,一柱香之后,老马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口鼻可见白沫。也许曾经它是一匹神驹,但毕竟老了,无法再持久长跑。  此时已进了一片林子中,阴九幽跳下马,拍了拍老马的脖子让它自去休息吃草,自己则在狼狈倒在地上的燕九身边蹲下。伸指在她鼻下探了探,正想去翻她眼皮,只见如扇般的睫毛一颤,那双杏仁一般的眼睁了开,无神而迷茫,对于那伸在眼前的手指视若无睹。  阴九幽眼中暗光一闪,起身,马鞭突然松开燕九的脖子,闪电般缠住她的双脚,然后将她倒吊在了一株歪脖树上。  燕九双手下垂,晃悠悠地挂在上面,脑袋浑浑沌沌的,连思考也不能。  阴九幽无动于衷地看着鲜血从她身上倒流而下,滑过那原本白净文秀的脸滴在地上,负手在她面前来回走了两步,然后开口。  “下一次再违逆小爷的话,处罚就不会这么轻了。”顿了顿,又道:“你以前的名字我也不想知道,从今而后,你就叫箫儿。”  语罢不再多言,转身走开。  他的话燕九隐隐约约似乎听了进去,又像什么也没听到,她想挣脱这种糟糕的局面,但是因为倒吊加失血,根本无法集中精神思考,到得后来,只能放弃,陷进一片无意识的黑暗之中。  林子不远处是一条小溪,溪水淙淙,浅而清澈,可见水中游鱼。阴九幽在溪中洗过手脸,又掬起水喝了几口,暂消南方的暑热,然后便将鞋袜脱了光脚浸入水中,背靠着溪旁柳树阖眼小憩。  林中鸟声啁啾,风声细细,宁静之极,不知不觉阴九幽便睡沉了过去。待到醒转,日头已过了正中,他眯眼恍惚了一会儿,然后才忆起还有一个人被倒吊在树上。于是慢条斯理地提脚,晾干,穿上鞋袜。  燕九被放下时,已经不省人世,呼吸微弱,较前日被阴九幽救起时更加虚弱。  阴九幽只看了一眼,便不慌不忙地将她移到溪边,先用凉水在她脸上拍了拍,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一粒黑色药丸塞进她的嘴中,又在她颏下某处按压片刻助其吞下。  一切做完,他没精神地打了个呵欠,侧躺在燕九身边,又开始睡起来,一点防备也没有。  再次醒来,是因为耳边的水声。睁眼,他看到一身血迹的燕九正趴俯在溪边,撩起水专心地清洗自己。一抹极浅的微笑从唇边飞快地闪过,他再次合上了眼。
第一章 暴戾少年(7)
  燕九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睡在自己身边的阴九幽,有那么一刻是动了杀机的。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她不会傻到认为以自己目前的状态真能够干掉这表面文弱的少年又或者是成功逃脱。  既然办不到,她也就不再为此事费神。  耳中有水响,小溪就在近旁,她吃力地将自己移到水边,然后掏出怀中手绢沾湿了水清洗手脸上的血痕尘污。  回头,阴九幽仍睡着,看上去如同寻常少年那般无害。  口中有腥味,燕九咳了两声,吐出两口猩红的鲜血,全身内外都在痛,也分不清究竟是口腔受伤,还是伤到内腑。她叹了口气,扶着一侧的树干勉强靠坐起,这才脱下早已破烂不堪的外衫,用随身带着的针线仔细缝补好,然后在水中洗净,晾在矮树枝上。  身上的伤暂时是处理不了啦。看着树枝上被风吹得猎猎扑动的绿衫,燕九想黑宇殿,想女儿楼,还想着生死未卜的白三纪十以及被乾白囚禁的云二。对于自己的处境,反而不是如何担心。  然后,她想到阴极皇。那一箭,他为什么不射向她?按他的说法,只要她能逃出来,就再不会找她算三年前的帐了吧。是……这个意思吗?突然,她不太肯定起来。仔细回忆他当时的话,好像是说不阻拦,而不是不再找她麻烦。想到此,燕九头皮突然有些发麻,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被人像猫逗老鼠一样逗着玩儿呢。也许,由始至终,他都没打算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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