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溪亭

第2章


  
  安大富脸上顿时挂不住,只怕吕不平反悔送客,赶紧伸手压着安小满的后脖子将他死命按在地上,嘴里骂道:“小王八蛋,你拜也得拜不拜也得拜,要不给老子学出个名堂来,你就别想迈进家门一步!”
  
  无论安小满如何挣扎反抗如何撒泼耍赖,还是被安大富按着脑袋向吕不平磕了三个头勉强完成了拜师仪式。
  
  吕不平对安小满的出言不逊并不着恼,相反笑得分外和蔼可亲,“行了行了,难为安少爷了,起来吧。”
  
  待安大富喝斥安小满要他向傅晚亭叫一声大师兄时,安小满无论如何都不干了,红着眼睛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爹,你不如现在就打死我,不然等下我就直接出门从山上跳下去,省得我给你丢人现眼!”
  
  安小满这么一发狠安大富立即没了脾气,瞪了他一眼,骂一句“小王八蛋不知好歹”,又朝傅晚亭讪讪看去,见少年不以为意浅浅而笑,也就顺势揭过,不再继续逼迫安小满了。
  
  在傅晚亭看来,安小满只不过是个被大人宠坏的任性小孩儿罢了,顶多比他那些师弟刁蛮一些,那副咬牙切齿冲他挑衅的模样让他想起某年在山中见到的一只还未断奶的小豹子,再如何目露凶光呲牙咧嘴也不具备实质性的攻击和破坏力,反而让人觉得憨态可拘。
  
  拜完了师,又等下人将带来的粮食与活禽分门别类放置妥当后,安大富觉得自己有必要立即下山离开了,否则多呆一刻只怕会心软把儿子又带回家,因此丢下一句“小满你好好跟师父学,爹有空就来看你,最多五年就让你回家”,然后一咬牙一跺脚就坐上马车匆匆下了山,看也不敢多看欲哭无泪满脸哀怨的安小满一眼。
  
  别看安大富对这个儿子又打又骂没有半分好脸色似乎挺绝情,其实宝贝得不行。他活了一把年纪,五十多岁了,大小老婆娶了一大堆,丫头片子生了一大串,只在四十余岁才得了安小满一个儿子,自然宠得跟什么似的。
  
  然而,娇纵过度的不良后果随着安小满一天天长大日益突显出来,不到十岁的孩子俨然成了兴阳府的街头一霸,整日带着一帮家丁喽罗招摇过市惹是生非,让安大富头痛不已。
  
  若安少爷只是祸害一下寻常百姓倒也罢了,安员外财大气粗,随便说几句话或者花两个小钱就能摆平,关键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什么人都敢惹,兴阳府有钱的有势的人家得罪了一个遍,有一回甚至和高县令家的小儿子打得不可开交。
  
  高公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在兴阳府一向也是横行惯了,他比安小满大两岁,又高又壮,胳膊比安小满大腿还粗,奈何安小满狡诈滑头不按套路出招,拼着被高公子揍得鼻青脸肿,瞅空子狠狠一口咬在他肥厚的耳朵上,任两边家丁如何劝解拉扯也死不撒嘴。要不是人在附近的安大富闻讯赶来当机立断一巴掌将安小满扇晕过去,高公子肯定就成一只耳了。
  
  后来高公子是捂着血淋淋的耳朵一路号啕被人抬回家的,高县令一见之下雷霆震怒,扬言要缉拿凶手严惩不贷。县太爷很生气,后果自然很严重,安大富只是一介白手起家有钱无势的富商,不得不腆着老脸天天上门赔礼道歉,白花花的治病银子和各类珍稀药材流水价不停往高府送,陆陆续续赔进去几乎一半身家,才总算让县太爷消了怒气不再追究。
  
  经此一事后,安大富危机感暴涨,就怕自己还没进棺材安家就被安小满这小王八蛋给败光了,因此痛定思痛深刻反省了自己以往纵容无为的教子方针,开始对安小满进行严加管束,还请了一大堆先生来教书讲课传授大道理,不料无一例外被安小满打出门去。安大富虽然气得吐血,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依旧收效甚微,不过他也狠不下心来真的把这混帐忤逆的小子怎么样,毕竟他活了一把年纪大半截身子入土了就安小满这么一根独苗,还指望他为安家开枝散叶光宗耀祖呢。
  
  无计可施下安大富找了街上的赵半仙为安小满算了一卦,赵半仙云山雾罩半真半假说了一大通玄的,从安大富口袋里敲出十两银子,末了才表示富贵须向狠中求,必须得把安小满送出家门历练个五六七八十来年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保管他日后飞黄腾达安家兴旺不衰。
  
  赵半仙一番剖析说得安大富茅塞顿开,当询问应该把安小满送到哪里历练又再双手奉上十两银子后,赵半仙随手向东一指,说安少爷命中注定的贵人在千里之外某座钟毓灵秀的深山中隐居修行,必能驯服安少爷并化解其一身戾气。
  
  安大富随后派人在赵半仙指明的方向和范围多方打听,周周转转来来回回寻觅比较了几个月,最后把目标锁定为南溪城外月见山的吕不平。据说吕不平为人挑剔择徒极严,为显示诚意,安大富咬牙整治了一份不菲的拜师礼,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亲自跋山涉水将安小满押送前来。
  
  听了吕不平一番神乎其神的高谈阔论,又看了傅晚亭惊才绝艳的表现,安大富一百二十个满意,铁了心要将安小满留在月见山上了。
  
  只可惜安小满跟他爹的感觉恰好相反,之前见到留着山羊胡装腔作势故作神秘的吕不平就十分反感,只觉得这老杂毛比他爹给他请的那些古板的老学究还要虚假还要讨厌。等看到傅晚亭后,才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那小白脸嘴边云淡风轻的微笑简直比十个高公子脸上加起来的横肉还要可恶,而他老爹看着那小白脸就两眼放光,好像他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儿子,而自己是路边拣来的叫花子一般。叉叉他个圈圈的,我呸!
  
  且说目送安大富坐着马车下山后,安小满倒也没有继续闹腾,连眼泪也没掉一滴,只是对着山道上扬起的漫天黄尘吸了两下鼻子。
  
  吕不平板直了半天的脊梁终于驼了下来,伸手捶了捶背,对傅晚亭懒洋洋道:“这小子就交给你了,为师回房休息一下,晚饭好了叫我。”然后哼着小曲一摇三晃优哉游哉地出了堂屋。
  
  安小满恨恨地啐了一口,就知道这老杂毛之前一直在做戏,可恨他那老爹猪油蒙了心被人耍得团团转!事到如今安小满也无可奈何了,从兴阳府一路东来,他撒泼耍赖哭闹装死了无数回,都没能打消安大富将他发配出家的念头,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往好的方面想,兴阳府安小满呆了十年已经玩腻了,能够祸害的人也差不多祸害了一个遍,最初的沮丧和怨愤过去后,对未来的山中生活倒也生出几分新鲜感和好奇心来。
  
  至于读书练功修身养性什么的,见鬼去吧,他就不信他不学的话吕不平那老杂毛能把他怎么样。等过个三五个月他爹想他想得受不了,自然会派人把他再接回家。
  
  这么一想安小满心里舒坦了许多,但转头看到傅晚亭看着他要笑不笑的模样又觉得憋气得慌,翻着白眼打着哈欠道:“我住哪里?小爷我要接着睡觉。”
  
  连着坐马车赶了几天的路,安小满没睡好觉浑身酸痛,刚才闹了一场又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松懈下来上下眼皮不免又打起架来。
  
  傅晚亭弯起唇角,“随我来。”然后举步出了堂屋。
  
 
作者有话要说:这坑里好冷,哆嗦~~~
饿死鬼开会
  安小满跟着傅晚亭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山道转到堂屋后面几间低矮的木屋前,傅晚亭朝左一指,“那间是师父的卧房”,朝中一指,“这间是我们五个师兄弟的房间”,再朝右一指,“那边是厨房和陈伯住的屋子”,然后上前推开居中那间木屋走了进去。
  
  安小满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等进了屋再看里面简陋的家具摆设以及墙根下的土炕上一排五个铺位的大通铺不由傻了眼,这什么破地方,他们家最低等的下人住的也比这强!
  
  似是看出了安小满的不满,傅晚亭一边从粗笨的柜子里往外拿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旧被褥一边道:“山上条件有限,肯定比不上你在自己家里,将就一下吧,时间长了习惯就好。”
  
  谁要习惯过这种苦兮兮的穷日子!安小满嗤之以鼻,“凭什么要本少爷将就?我不管,我才不要和别人一起挤狗窝。”
  
  傅晚亭略顿一下回过头来,“没有多余的空房了,师父那边比较宽敞点,你若是不想和大家一起挤着睡,等下我去跟师父说说,看能不能让你搬过去和他一起住。”
  
  提到吕不平,安小满眉头皱得更紧,想想跟那灰袍子死人脸的老杂毛住一起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办,不在这里挤着睡难道去野地里露宿不成?安小满再有骨气也能想象得到那滋味必定不怎么样,于是对傅晚亭的提议不置可否,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傅晚亭了然,微笑着继续给安小满整理铺位,不多时就在炕上最里面的位置铺好了被褥,然后道:“这里光线和通风比较好,你就睡这儿好了。”
  
  安小满斜瞟一眼,那里下大雨忘了关窗的话被水淹的可能性也比较大吧!可是,左看右看这间阴暗简陋的屋里也没什么更好的位置了,他也只能勉为其难接受了。
  
  “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四个师兄,晚点我介绍给你认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