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从轿中下来,一个小侍婢领着她穿过前院,有些歉意道:“我家姑娘去白马寺了,下午即回,初雪姑娘请先在这里歇一歇。”
初雪一笑:“无妨,我答应了狄公子,会在此处住上几日。”
几是与此同时,小宅的侧门打开了,一个衣着甚是普通的少女脚步轻快的出来,并未坐轿骑马,只是一路向城东走去。
白马寺是洛阳最著名的寺院了,因“白马驮经”而得名,自古至今,高僧辈出,且香火极盛。由官道转小径,是颇能省一些路的,少女似是对这些路极为熟悉,三绕两绕,便进去了。田间风景如画,碧草如丝,空气亦是带着微润的清新感,间或还有几名农夫在农作,而遥遥望去,白马寺中佛烟袅袅,只是望见,心中便有几分安详之感。
走了小半个时辰,少女与几个香客一道,径直入了大殿,恭恭敬敬的在佛祖前的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原本她走得鼻尖冒汗,此刻大殿中清亮沉郁,那些汗水便悄无声息的被蒸发似的,再也寻不到踪迹了。
殿的中央是灵山会说法像,有布衣僧侣敲着木鱼,笃笃声不绝于耳。少女祷告已毕,站起身来,悄无声息的往后走去。她的身形很是纤瘦,细细一条影子拖在身后,若是忽略那张颇有些平平无奇的脸,背影却是极叫人爱怜的。
白马寺曾是皇家寺院,格局极大,穿过大殿便是配殿、僧房,四处皆是古柏金桂,极为清幽。寺中的清凉台中供奉着供灯,每一盏下边都写着名字,不过寥寥数盏而已,可见不是寻常资助人便能在此处置下的。
少女走到左手案桌边,凝眸看着那盏不灭油灯,亲手添上油,又跪下良久,薄薄的唇轻轻动了动,似乎喃喃的说了些什么,才起身出门。
她甫一踏出门槛外,便觉得身边疾风一卷,似是有什么动静擦身而过。疑虑间回头一探,却又什么都没有,少女有些困惑的收回目光,出了白马寺。
她并不知道,此刻一道黑影正静静立在清凉台中,望向那座没有名字标识的油灯,目光沉然。
走出白马寺的时候,少女的脸色便不复先时的轻松,似是忆起了什么往事,郁郁的,脚步也缓了下来。这一回她依旧走的田间小道,此刻日头落到西边,暮色淡淡席卷而来,田间农夫们皆收了活计,四下甚是寂寥。
她走出几步,疑惑的向后望了望,微一咬唇,加快了脚步。
几道黑影窜了出来,甚至没等她呼喊一声,其中一人便一掌切在她后颈处,顺手将她一扛,便向远处掠去了。
原野上依然空无一人,只在一棵桑树后,一道人影慢慢踏上半步。那是个英挺的年轻男子,身形挺拔,暮影落在他侧脸上,轮廓峻然。
君夜安。
他望着那几人消失的方向,心中却有片刻的茫然。去追么?此刻去追,定然能追上。
可他为何要去追?狄府别院的惊鸿一瞥,他只瞧见背影,便不由跟了过来——是她么?瞧那背影,是有几分相像的。若真的是她……她怎会屈身在狄府做个丫鬟?但若不是……那便当做给狄银海卖个人情了。
他心中拿定了主意,当下不急不缓的跟着那几个人,往洛阳城外的邙山行去。
是夜,邙山外一家破落小庙中。
少女犹然未醒,一个黑衣男子借着一豆颤颤巍巍的烛光细细瞧了她数眼,犹疑道:“老大,咱没劫错人吧?”
少女的鼻梁微微有些塌,嘴巴显得有些大,瞧这容貌,实在是平平无奇。
“她这幅样子,如何会被狄银海看上?”又有人不解道,“狄银海那样的人家,什么美人没见过?况且,狄府将来的少夫人,出门怎么会连个随从都不带?”
“呵,先时我也不信。后来跟了半年,才发现这将来的狄夫人有个习惯,那便是去白马寺上香之时,从不带人。长得普通,穿得也寻常,扔在街上也没人多看几眼,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也说的是。”
“信给狄府送去了么?”
“过两日送进去,得等咱们躲进邙山之后。”
那为首之人点点头,沉思了片刻,道:“老子也不信狄银海就娶这么个女人。江湖上有人会变脸的,咱们试试,这女的易容没有。”
“怎么试法?”
“有水么?”
“水倒没有。”一人笑得露出黄黄的牙齿,极是粗俗道,“尿倒是有。”
为首之人想了想,却没再问下去,手掌一翻,掌心中握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伸手便是往那少女脸颊上一划。
这一划,力道却掌握得极好。
围观的数人惊呼道:“没血!果然是易容了的。”
那人弃了匕首,胡乱的使蛮力撸了数下,那面皮之后,却露出一张截然不同的脸来。
“咕咕……”
有人咽了咽口水,双目登现痴迷之色,喃喃道:“他娘的,这娘们长得这么俊。”
第三十七章(上)
少女悠悠转醒了。她的一双眸子清亮如水,衬着半张耷拉下的脸皮,说不出的古怪。她的视线渐渐从模糊到清晰,双眸中亦没有多少慌乱或惧色,只定定的看着为首那人,冷静道:“你们莫要伤害我,想要什么,狄府自然会给。”
那男人咧开嘴笑了笑:“果然不是普通女人。”
少女重又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忽然腰间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她的长睫轻轻颤了颤,想往旁边缩起身子,却又被重重扣住了。
“大哥,先让我玩玩……”那男子垂涎道,“没人会知道的。”
为首的男子沉默下来,那人见他似是有些动心,忙道:“要不大哥你先——”
少女猛的睁开眼睛,气息微颤道:“你们不要碰我,要多少银子,狄家都会给!”
“银子好弄,美人却难找啊。”那男子笑得颇有些猥亵,伸手抚弄了下少女的脸颊,温腻柔软,他心下又是大动,颇有些难耐的望向首领。
那首领心中也是犹豫不决,尚未开口,忽然破庙外一阵疾风刮来,将火把吹灭了。
“什么人?”
外边窸窣一声动静,那首领喝道:“什么人?”他一振手中长刀,回头道:“老三留在这里,余人跟我出来!”
几道黑影迅速的没入寺庙外,待到半柱香时分,方才又摸索着回来,口中道:“娘的,是只老鸦。”
甫一进寺门,却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几人一惊,却见地上赫然一条断臂,而老三被点了哑穴,只能痛得滚来滚去。
为首之人忙上前解开他哑穴,惊怒交集:“谁?谁干的?”
老三留了一身冷汗,忍着剧痛,目光中却显出恐惧之色:“那人的功夫……不是人,不是人!一定是鬼!”
那少女一路上都被人用手提着往前疾奔,昏昏沉沉间,又一次被放到地上。她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浑身不适望向身前那个男人,哑着声音道:“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那人静静坐了下来,隔了许久,才道:“不是。我带你回去狄府领赏。”
借着星光望去,这是个个子颇高的年轻人,像是寻常行走江湖的汉子。少女见他并不靠近自己,心下微定,忍不住轻声道:“你能先放开我么?”
那年轻男人并未答话,身子靠着树干,仿佛忽然间就睡着了。
少女动了动身体,似是极为难熬,又隔了一会儿,小声道:“喂,你能不能先解开我……我不会逃跑的,回到洛阳,赏金不会少给你。”
那男子侧了侧身,依然沉默。
刚才差点被人□,她都一直要紧牙关,此刻,却带了哭腔道:“我要小解……”
那男子依旧闭着眼睛,手中掂了掂一块小碎石,也不见如何动作,却听破空之声传来,少女手腕顿时一松。她忙不迭的去解脚上的绳索,跟着一头钻进了稻田之中。
待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远离了,君夜安方才睁开双眸,望向暗色中,清锐无限。
再过得片刻,少女又回来了,她向君夜安笑了笑,抱膝坐下道:“大侠,多谢你救我。”
他只淡淡“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少女一眼就看出他戴了一张极精巧的人皮面具,大约是不欲露出真面目,她也不勉强,只道:“是银海让你跟着我的么?”
他不置可否。
少女悄悄瞅他数眼,却见他依然面无表情,甚是清冷的模样,心中却莫名的安定下来,仿佛知道他并不会伤害自己。
“那些是什么人?”
“邙山多匪。”他缓缓道,“狄家被盯上许久了。”
“哦……”她还想再说,却见他脸色微微一变,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跟着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地面上。
“有人。”他低声道,伸出右手,一推一送,将她送到了路边树上,自己却伏低身子,静静候着。
此刻无星无月,黑暗中五指难辨,少女却怔怔坐在树上,连掌心被碎木刺得鲜血淋漓都不自知。
——他不愿负着自己疾奔,他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他的一推一扔……她紧紧咬住下唇,其实甫一开始,从他跃进破庙里救了自己,那时便在怀疑了。却又不敢相信,不愿意相信,他离自己这么近,近到自己还没准备好,他就回来了。
君夜安忽然长舒一口气,身子一纵,将她接回地面,道:“是狄府上的人。”
他触手只觉得粘腻湿滑,皱了皱眉道:“你受伤了?”
她只将手掌藏在身后,一言不发的摇头。
君夜安微微勾起唇角:“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狄家的人已经来了。”
“怎么?你不要领赏了?”她微扬了声音,下意识道。
君夜安脚步一顿,却听身后少女声音微颤道:“你为什么一直不看我的脸?是不认得……还是不愿?”
他并不回头,唇角的弧度有些淡漠:“你我素不相识,姑娘怕是认错人了。”
马蹄声急,火把的光胡乱的晃动着,有人从马背上翻下来,口中大声喊着:“姑娘在这里!”
周遭这样嘈杂,他们却只是这样静静立着,仿佛外界的一切与他们无关。
“阿卉,你没事吧?”狄家公子亲自赶来了,一把扯住少女的胳膊,急匆匆道。
“没事。”她抚慰般向他一笑,又指了指君夜安道,“多亏了这位大侠相救。”
狄银海却认了出来,他见他不愿转过身来,心下自是了然,简单道了声多谢,上前半步,压低了声音道:“回去再好好谢你。”
君夜安依旧背对着众人,只浅浅点了点头。
“会骑马么?”狄银海低声问阿卉,却未等她回答,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鞍上,跟着翻身上来,将她揽在身前道,低斥道,“以后切不可独自出门了。”
他的声音虽轻,语气却是极亲昵的。她有些不自在的往前靠了靠,余光掠向身侧——他却早就走了,只余下空空落落一片原野,甚是孤寂。
第三十七章(下)
凌晨之时,马蹄声急急敲响了这座尚在沉睡的城池,狄府管家带着人候在别院门口,一见到飞驰而来的众人,忙迎上道:“公子,找到白姑娘了么?”
狄银海一言不发的下马,正要伸手去扶白卉,她却轻快的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对他嫣然一笑:“我自己就可以。”
狄银海回头瞪她一眼,脸色铁青,袖袍一拂,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白卉有些不明所以,管家忙跟上了道:“公子快急疯了,整个洛阳城都被翻了好几遍,幸好姑娘你没事。”
她看着狄银海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游廊间,怔了一怔,低声道:“我去瞧瞧他。”
她随着他走进书房中,看着他在椅上坐下,面色沉沉对自己道:“你将东西理一理,今日便随我一道,搬进狄府中去。”
白卉浅浅笑了笑,低声道:“可这不成话啊……”
“我看谁敢说不成话!”狄银海怒道,“你是想让我再担惊受怕一次么?!”
白卉亦沉默下来,隔了许久,方道:“我听你的话,以后不再独自去白马寺了。”
狄银海的脸色并未见得有些好转,凝视她良久,方冷冷笑了笑道:“你还是不愿住到我身边,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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