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迷心窍

  慕容宣挥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独自躺在龙她上，慕容宣捂着胸口，又是咳了几声，这几天天气忽然转凉，他就连着开始不舒服，大夫开的药吃了很多，但是有的时候仍然觉得喘不过气来。甚至有的时候，他会觉得也许自己并不能熬得了多久。
  他能肯定，自己能够让皇太后下台，能够把这么多年都横亘在他脑袋里的仇恨解决掉，但是他却已经开始不确定，是否在战争过后，自己还能活下去。
  他的脑子闪过几张稚嫩的小脸，他的几个皇子，似乎都没有成长到足以承担一个国家的重任，他们没有经历太大的风浪，无论是思想还是作为都还不成熟，他又怎么敢把国家贸然交给他们。
  如果是七皇叔辅助的话，又怕他存有异心，对自己忠诚，并不意味着对自己的儿子也一并忠诚。也许七皇叔对自己的保护里多了一层母亲的关系，那么他就更没有道理对他的儿子妥协。
  那，拿着这破败的身子拖上几年，起码培养出一个皇帝，他才能安心地死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认真地去考虑死亡这个问题，他现在才二十六岁，正是男人最意气风华的时候。以前虽然也对这尔虞我诈的世界缺乏幻想，但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像今天这般对自己的未来失望。甚至想到了死亡。
  也许是因为唐菲絮的离开，带走了属于他的热情。这种从内里发出来的无力感，他感到挫败。
  又咳了两声，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四周顿时静下来，只剩下胸膛剧烈的起伏。嘴里都是苦药味，一如他的生活，他实在是不想忍受这种苦痛了。
  他不奢望唐菲絮能够原谅自己，他甚至不希望她能在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让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抛弃，然后在寂寞中死去就好了，他已经不期望任何的感情，他也要不起了。
  
  “快到了吗？”唐菲絮从被窝里冒出毛茸茸的脑袋。
  这几天天气有些转凉，完颜苍泽担心唐菲絮久病初愈的身体，紧张的要命，这么厚的被子，把唐菲絮整个人都埋进去了。
  “不远了。”完颜苍泽小心地拉了拉被子，把唐菲絮因为动作而露在外面的肩膀又盖起来。
  “你很早就这么跟我说了。”
  “这回是真的不远了。”完颜苍泽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肚子饿了。”
  “再等等，马上就有热饭吃了。”唐菲絮的身体还没有好全，干粮对她柔弱的胃来说，太过于粗硬了，完颜苍泽从没有这么去疼惜一个人，恨不得能够快一点，让她躺在舒服的床上，吃着热腾腾的米饭，而不是这样，必须忍受旅途的奔波。
  “没事，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很饿。”
  从唐菲絮醒过来以后，完颜苍泽就觉得她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好像不像以往那般肆无忌惮了，有种淡淡的忧愁。
  他很心疼，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办。这么多年一路大男子主义过来，猜女孩子心思这种事，他根本没办法。
  他摸摸唐菲絮的头发，“快到家了。”
  唐菲絮窝在被窝里慢慢地点点头，快到完颜苍泽的家，那么离慕容宣也就越来越远了。
  
分两头
  流鸿很快就和七王爷接上头，也很快见到了慕容宣。但是在见到慕容宣以后，特意编排出来的谎话却一直说不出口。
  他看上去不如以往锐利，年少时初见他，虽然眼神阴郁，但是却也足够的骄傲，现在的慕容宣，瘦了很多，面色苍白，虽然谁都没有资格对这个掌握天下苍生的男人表示可怜，但是流鸿确确实实，把本来准备拿出来的玉佩藏起来。如果这个时候欺骗他唐菲絮的死讯，也许会摧毁这个男人。
  “你回来的倒是及时。”慕容宣顺势把到手边的药碗推出去一点，“现在的形势你了解多少。”
  流鸿点点头，表示七王爷已经和他说了个大概了。
  “刘景还在宫里，虽然皇太后对她一向没什么好感，但是毕竟也没想过刘景还有别的身份，我会派人和她通气，让她时刻把里面的消息传出来。”
  “恩。”慕容宣点点头，要不是流鸿提醒，他还差点忘了这号人。
  “方未明已经在赶回来的途中，唐军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听说李铁顾念和他的同营之谊，有心要收他入袤下，我看这是个机会。”
  慕容宣这回倒是没有说话，良久以后他叹了一口气，“流鸿，刘景怎么说也是你妹妹，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利用着她，她会伤心的。”
  “做大事本来就要牺牲一些人的。”流鸿慢慢说，“何况刘景并不喜欢方子，方子所做的事情全部都是他自己做的决定，我可没逼他。何况，皇上你明知道刘景心里只有你。”
  慕容宣叹口气，“你见过我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了吗？”
  “是的，皇上尽管放心，刘景不会做那么没有分寸的事情，后位之事，她不会这么不懂事。”
  流鸿向来狠，对自己的妹妹也狠，但是确实说到了慕容宣的心里，因为他的一场演戏，宫里的人都知道刘贵妃被国舅给玷污了，还怎么当得了皇后。而大当家的势力，是他在未来的日子要倚仗的，皇后的位置，他会留下来给她。
  “委屈她了。”
  “刘景会明白的。”
  慕容宣挥挥手，让流鸿退下，他们兄弟因为父亲的嘱托，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助他彻底地夺得天下，杀了皇太后。曾经他也是如此狠绝，但是如果可以，他愿意放刘景自由，让她和方未明一起离开，他和唐菲絮没有机会在一起，他居然起了恻隐之心，希望别人能得到他没有的幸福。
  流鸿点头，有些担忧地看了慕容宣一眼，转身离开。
  太过于沉浸于自己思想中的流鸿并没有发现，在他起身的那一霎那，本来应该窝在他怀里的玉佩，不知道为何落了下来，落在毛皮的地毯上。
  他没有发觉，慕容宣却发现了。
  刚开始，只是觉得有点眼熟，然后慢慢地，走进了一步，再走进一步，小小的玉佩是他从小月那里拿回来又给了唐菲絮的。上面还有一团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的血块。
  他的双手颤抖着，慢慢地把玉佩拾起，心里面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深。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她终究是出了事情。
  流鸿回来的时候，身边带着一个老大夫，说是给他治病，无意中甚至说起，这老头还救了好些瘟疫的病人。他也知道唐菲絮去的方向发生了重大的瘟疫，难道她被传染了，或者是已经死了。
  如果还活着，流鸿会把她带回来，可是他并没有。
  慕容宣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流满面，心里甚至有些病态地想，死了好，死了就可以不用忍受他的反复与背叛，死了就能回到原来的地方。
  被留下的，只有他一个。
  
  流鸿是听到丫鬟报道说皇上晕倒后，才意识到刚刚一直在自己胸口的玉佩不见了。暗叫不好后，迅速拉了老先生冲进皇上的房间，躺在床上的人已经是面无人色了。
  身边的老头一看这种情况，也不再嬉皮笑脸，抓住慕容宣的脉象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快速地把慕容宣的身子翻过来，让他的头靠在流鸿身上，然后朝他的背部用力地敲击。
  “你干什么？”
  “心结在怀，你扶着点，只要能吐出血来就好。”
  他的拳头又快又狠，几下之后果然听到“哇”地一声，慕容宣吐了一口血出来，流鸿赶忙把人扶正。
  “吐出来就好，我让人开一贴药给他，你喂他喝下去，越快越好。”
  “会不会有事。”流鸿在这当口已经看到了被慕容宣紧紧握在手里的那块玉石，看来不需要自己费力隐瞒，慕容宣已经自动曲解了。他如果受了那么大的打击，还能不能坚持过来。
  “你放心吧，我要留住的人，阎王爷不敢抢。”
  
  一场大病之后，谁都知道慕容宣失去了什么，虽然外表看来，仿佛和以往每什么两样，但是眼神不一样了。如果不知道他是皇帝，如果不知道他还在策划着一件重大的战斗，谁都会觉得这是个将死之人的眼神，无光，死板。
  但是他求生的意识很大，他几乎没有什么个人的需求，老大夫让他吃什么，喝什么，做什么，他都会照做。就算是这些食材已经吃腻了，看着都想吐，他还是回捏着鼻子把东西喝下去。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他要活下去会是多么的艰难。而他又必须活下去。
  他还有未完成的事业，怕自己就这么死了，到了地下，母妃会怪自己。
  他给自己强加的压力谁都看得见，却都无能为力。老大夫说他的恢复很不错，是他见过的最配合地病人，但是流鸿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慕容宣的转好都是表象，等到皇太后被打倒，他就会像大山一样的倒下。
  “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他。”
  老大夫摸摸自己的长胡子，“老夫认为那位公子恢复的不错。”
  “你要是不想死就不要给我说胡话。”流鸿恶狠狠地威胁。
  “这么说吧，老夫只能治病，治不了心。如果你真的希望这位公子能够转好的话，就想点办法。”
  也就是说，唯一能够救慕容宣的人就是唐菲絮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唐菲絮已经恢复了不错了，而且有完颜苍泽在身边，他相信那个男人不会让唐菲絮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