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法庭

第25章


她真在吗?我注意到你的车没在车库里。为了维护社会公德,我决定尾随你们前往大宅。”
  “出去。”史蒂文斯镇定地说。
  奥戈登虽然面不改色,但还是明智地照办了。不过他还是没忘捣乱,把车开得很慢很慢,跟在他们身后前往庄园。雾散了一点,能见度还不到十几英尺,篱笆、树丛和街灯都是突然从迷雾中出现,庄园死一般的寂静。突然间,浓雾中响起大宅门环叩击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叩击声消失了,突然又再次响起。在如此浓雾中,这种声音令人不快。
  “上帝啊!”奥戈登突然道,“你认为他们该不会——”
  奥戈登脑子里出现了什么怪念头,史蒂文斯完全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在如此缓慢的车速下,居然差点撞上车道旁的柱子。在大宅门前有个壮实的男人,提着公文包,一边捶着门,一边左右脚交换站着。众人走近后,他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来者。男人穿着蓝黑色外套,戴着灰色软帽,衣衫整齐。帽檐向下翻着,露出一双幽默的眼睛、灰色的眉毛和宽大的下颌。他的面容看起来肯定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因为他头发两边已经有点花白了。他态度温和,几乎有点轻视的意味。
  “你们当中有谁住在这儿吗?”他问道,“我知道我来早了,不过好像没人在家。”
  他顿了顿又说:“我叫布伦南,是警察总部派来的。”
  奥戈登吹了两声口哨,稍微镇定了一点,不过史蒂文斯能感觉到他突然防备起来。
  好吧,好吧,好吧。我想他们昨天都睡得很晚,所以才睡过头了。没关系,我有钥匙。我就住在这儿,奥戈登·德斯帕德。警探,你今天早上来想和我们谈什么?”
  我是队长,”布伦南看着奥戈登说,今天早上,奥戈登似乎和谁都不对付,“我想你和哥哥德斯帕德先生谈谈。如果——”
  前门突然开了,布伦南伸出去敲门的手落在空中。尽管熏黑的烟囱里落下小块的煤渣碎屑,大宅的走廊看起来居然比雾气弥漫的门廊还要萧索,还要阴沉。帕丁顿穿戴整齐,脸刮得红光满面,站在门口看着众人。
  有什么事?”他问道。
  警察队长清了清喉咙:“我叫布伦南,是警察总部派来的。”
  这时,史蒂文斯终于可以确信这世界疯了。帕丁顿面色死灰,把手撑在门框上。如果他不这么做,似乎就要膝盖一软跪下来了。
  12
  “有什么问题吗?”布伦南用寻常的声音问道。他这种就事论事的口气让帕丁顿很快镇定下来,就像突然通了电的洋娃娃。
  “警察总部?”他不置可否地重复道,“好吧,当然。不,没什么问题。或者说,即使我老实告诉你你也不会相信。”
  “为什么?”布伦南实际地问道。
  帕丁顿眨了眨眼。他看起来困惑不已,有那么一瞬间史蒂文斯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喝醉了。不过帕丁顿的表现很快打破了史蒂文斯的怀疑,他脑子里好像想到了新的主意。
  “布伦南!”他说,“我听说过这个名字——瞧啊,给大家拍电报,让他们赶回来的不就是你吗?”
  队长看着他。“我们好像有什么问题弄错了,”他耐心地说,“我能进来聊聊吗,免得发生更多误会?我没发过电报。我来是想问问,谁给我寄了信。我想见见德斯帕德先生,马克·德斯帕德先生。局长派我来见他。”
  “我想医生今天早上有点不在状态,布伦南队长,”奥戈登想支吾过去,“也许你已经忘记了,帕丁顿医生,我是奥戈登。你——离开我们的时候,我还在上学。还有,也许你不记得了,这位是特德·史蒂文斯,你昨晚见过的。这位是科伯特小姐,迈尔斯叔叔的护士。”
  “我明白了,”帕丁顿叫道,“马克!”
  宽大前厅的门开了,透出一道黄色的灯光,马克站在门口。他一举一动都警惕地克制着,散发出警告的意味。就像刚刚明白危机所在一般,马克随便地站着,体态中却流露出紧张,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他穿着圆领灰色厚毛衣,让他肩膀显得格外宽大。
  “好吧,好吧,好吧。”奥戈登说,“老哥,我们好像碰到麻烦了。这位是凶案调査部的布伦南队长。”
  “我不是凶案调査部的。”布伦南说道,声音中开始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怒火,“我是警察局局长办公室的。你就是马克·德斯帕德先生吗?”
  “是的,请进来。”
  他站到一边。他用的是那种“医生马上就来见你”式的口吻,这可不像平时的马克,不是个好兆头。
  “今天舍下有点乱糟糟的,”他继续道,“我妹妹昨晚不太舒服。科伯特小姐,你可以上去看看她吗?而且厨子和女佣都不在,我们只能自己凑合着做早餐。请走这边。特德——帕丁顿——你们也请进来。不,奥戈登,你别来。”
  奥戈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噢,啧啧!你是怎么搞的,马克?我当然会一起进来。别想把我排除在外。毕竟——”
  “奥戈登,有时候,”马克继续道,“我对你充满兄弟之情。有时候,你就是天生的派对动物。但还有时候,你的存在就是种累赘。现在就是最后这种情况。去厨房里找点东西吃吧。我这是在警告你。”
  其他三人走进前厅后,他关上房门。像昨晚一样,百叶窗仍然关着,史蒂文斯有种不曾离开过的错觉。马克示意布伦南坐到摆满靠垫的椅子上,布伦南坐下后把帽子和公文包放到脚边地板上。不戴帽子,布伦南就是个模样精明的中年男人,稀琉的头发仔细梳理着,想遮住秃发的部位。他面部轮廓颇为欢乐,光看脸显得比较年轻。看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切入正题,深吸口气,打开了公文包。
  “我想你知道我来此的用意,德斯帕德先生。”他说,“我可以在你朋友面前直说对吧。有点东西想给你读读看。”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和一沓打印整齐的便笺纸,“昨天早上差不多这个时候收到的。正如你所见,信寄到了我私人地址,而且是星期四晚上从克里斯彭寄出的。”
  马克不紧不慢地打开信纸。刚开始他更像是在研究信纸,而不是在读信本身。然后,他眼也不抬地念起来。
  迈尔斯·德斯帕德于四月十二日死在克里斯彭的德斯帕德庄园。他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毒杀的。这不是一封没来由的匿名怪信。如果你想要证据,去沃纳特大街二百一十八号的乔尔斯和里德福恩化学分析所。在迈尔斯被杀的第二天,马克·德斯帕德拿了个装着牛奶的水杯和一只装着蛋酒泥合液的银质茶杯去化验。茶杯中化验出了砒霜。现在,茶杯被马克·德斯帕德锁在自己的写字台抽屉里。他是在迈尔斯被杀后,在死者房间发现杯子的。大宅过去养的一只猫的尸体就埋在房子东侧的花床里。是马克·德斯帕德亲手埋的。那只猫大概就是喝了含砒霜的混合液被毒死。马克不是凶手,但他想掩盖谋杀的亊实。
  凶手是个女人。如果你需要证据,可以去问厨师乔·亨德森夫人。谋杀发生当晚,她亲眼看到迈尔斯房间里有个女人,把同样的银杯递给迈尔斯。你可以在大宅之外找到她,逼她告诉你整件亊。不过态度悠着点,她还不知道这是场谋杀,你会大有收获的。她目前就住在弗兰克福德市里斯大街九十二号的朋友家。我强烈建议你别忘了这茬。
  正义使者上
  马克把信放到桌上:“正义使者?干得真不坏。文法可不怎么标准,不是吗?”
  “这点我说不好。德斯帕德先生,问题在于信上说的是真的。请等一下,”布伦南厉声补充道,“我必须告诉你,我们昨天把亨德森夫人请到了市政厅。而且我今天是直接受命于警察局局长前来,作为你的私人朋友,局长派我来帮助你。”
  “你还真是该死的怪异侦探。”马克说着,突然笑了起来。
  布伦南也露出大大的笑容作为回答。紧张气氛突然之间消失,敌意也突然之间改变,史蒂文斯闻所未闻。终于,他明白了这一切真正的原因,布伦南也一样。
  “是的,我知道自己刚进门时你在想什么。”他说着,笑出了声,“让我来问你。你以为我来这里是想对每个人指指点点,随意侮辱大家,面红耳赤地咆哮个不停吗?听着,德斯帕德先生。我坦白告诉你,如果一个警察胆敢那么做,他会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出警察部门。特别是涉案人有那么点影响力的情况下,或者他与局长大人私交甚笃的情况下,就像您这样。人们在描写这类事情时,似乎忘了一件事——忘了警察也讲政治。我们在现实中可不能忘记。不止如此。这是我们的工作,我们尽力想把它做好,在我看来,我们做得确实不坏。我们不做垫场表演,也不演猴戏。那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想把这一行变成那样,只会自食其果,无法待下去。这些都是常识。正如我说过的,我代表局长卡特尔先生来此——”
  “卡特尔,”马克重复着站了起来,“当然。他是——”
  “好吧,”布伦南大手一挥,总结道,“为何不把真相都告诉我?我已经把自己的立场坦白告诉了你,局长希望我在法律许可范围内尽量提供帮助。我们达成共识了吗?”
  史蒂文斯想:也许正是这段话最终说服了马克·德斯帕德。布伦南队长不仅是警察局头头的代表,还是个绝顶聪明的家伙。马克点点头,布伦南再次打开公文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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