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法庭

第43章


  “不过,如果我们接受上述推理,”克罗斯接着说道,他非常自得其乐,猴精猴精的眼睛瞪得浑圆,“那就会带来另一个不可能之处。不管那位神秘女士是怎么进到迈尔斯房间的,她离开的时候肯定是用普普通通的方式,从通往科伯特小姐那扇门走的。很显然,亨德森夫人就是看到了她离开时的镜像。不过,在当晚,科伯特小姐做了件特别的事。首先,她从自己那边把门闩上了。其次,在她自己房间通往走廊的门锁上,她做了手脚,除非自己亲自用钥匙去开,否则不可能打开。
  “所以,我们有两扇无法通过的门。那位神秘女士在毒死迈尔斯·德斯帕德后,总不可能从闩着的门走出去吧。退一万步说,她办到了,也不可能打开锁头做了手脚的门出去。而且,虽然科伯特小姐房间有窗户通往阳光房,她也不能翻窗户出来,再从房间里锁上窗——根本别说当时亨德森夫人还待在阳光房里了。所以,本案中有且仅有一个人可能作案。这个人将近十一时许回到大宅,用钥匙打开只有她才能开的房门,穿过自己的房间,打开通往迈尔斯房间的门闩,手里端着伪装成药物的毒药,借用自己独特的身份强迫迈尔斯喝下去。然后她回到自己房间,从自已这边闩上门,离开房间后重新锁上锁头……”
  克罗斯轻轻地把手放在收音机上,轻得连上面放着的酒杯都没动。他微微一鞠躬,说道:“玛雅·科伯特,我很荣幸地通知你,你被捕了。我想逮捕证上应该写你的真名——简内特·怀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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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微微退了两步,退向通往自己房间的法式窗。虽然没穿制服,但她穿着整齐的蓝裙子,和她一贯的气质很相符。尽管眼下脸色不大妙,但突如其来的红晕让她面容生动起来,美貌展露无遗。她浅色的头发平整而没有生气,但双目中充满惧色,稍稍有些活泛。
  玛雅·科伯特舔了舔嘴唇。
  “你疯了,”她说,“你这个疯狂的矮子!你没有证据。”
  “等一下,”布伦南重重地踏步上前,插嘴道,“你喜欢怎么说都行,这并不是正式逮捕。不过我得警告你,小心点。你不会否认自己真名叫简内特·怀特吧?不用回答,有人知道。帕丁顿医生,你来说说看。”
  帕丁顿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地板,然后他扬起又黑又胖的面容。“是的,她就是简内特·怀特,”他说,“你说得没错,我应该知道。不过昨天我发过誓不会说出来。如果不是——”
  “昨天吗,医生?”布伦南顺溜地说,“昨天我们第一次碰面时,你看到我就像见了鬼似的,差点昏倒。我敲了门,说自己是从警察总部来的,你马上看到我身后的姑娘,曾经在你办公室工作过的,你替她做过非法人流。我听说你全靠逃出国才没被追究刑事责任。马克·德斯帕德先生一召唤,你又冒险跑回国。昨天你那么惊讶是因为看到我和这姑娘在一起,没错吧?”
  “没错。”帕丁顿说。他用手抱住头。
  布伦南转回头对着玛雅·科伯特:“我要问你点别的。大致一年前,你和马克·德斯帕德再次相遇,旧情复燃对吗?“
  “没错,我不否认。”她叫道。人们能听到她用指甲刮着裙边的噪音,“我不否认。对此我自豪得很。他爱我。我比——比他别的女人都要好,包括现在这位。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会杀人。”
  布伦南模样凶恶而疲惫。“我还能告诉你,”他说,“你四月十二日星期三晚的不在场证明已经被揭破了。很有意思。昨天我在这儿怀疑的第一个人是史蒂文斯夫人,”他冲玛丽点点头,后者疑惑地看着护士,“理由在于,在所有人中,只有她的不在场证明依赖于仅仅一名证人——和她睡在同一屋的丈夫。大家都没想到的是,还有一个人的不在场证明也仅仅依赖于一名证人——那就是你,简内特·怀特。你的不在场证明全靠在女青年会和你同屋的姑娘。你让她发誓说从十点起你们都在一起。除此以外,其他人都有超过半打的证人,甚至女佣当时也在四人约会……实际上,你回到了大宅,对吗?”
  听到这儿护士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没错,我来见马克。”她喘息道,“不过我没见那老头,我不想见他,甚至楼都没上。而且马克毁了约,他根本就没来,肯定是怕她太聪明,有所察觉——马克呢?他会告诉你们!他会告诉你们实情!他能证明我说的话。他怎么不在这儿,而且……”
  “不,上帝啊!他没死。”布伦南小声但冷冷地说道,“我想得费一番工夫才能找到他了,哪怕警方已经开始大范围搜索。问题在于,他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问题在于,你和马克·德斯帕德是同谋。你负责实施,他负责掩盖罪行。”
  大概有二十秒钟时间没人说话。史蒂文斯偷偷四下看了看,奥戈登·德斯帕德站在暗处,看不清他脸上的伤势,不过他肿起的唇边流露出满意之色。
  “我不相信,”露西平静地说,“不管我对她有什么看法,我不相信这一切。你怎么说,克罗斯先生?”
  克罗斯还靠在收音机旁,享受着目前的气氛。
  “我在想,”他说,“你们这群笨蛋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想到向更冷静、更聪明的头脑求助。德斯帕德夫人,你算是问对人了。人们好像总会求助于我。不过事实很不幸,德斯帕德夫人,你先生确实和科伯特小姐一起计划了谋杀,事后他也确实试图掩盖罪行。事前和事后他都是帮凶。不过有件事他确实没做,试图嫁祸于你这件事和他完全无关。他事前根本不知道——事后才发现。所以他一直想要洗脱你的嫌疑。在这过程中,他把一起本来普普通通的谋杀案复杂化,戏剧化了。
  “让我们从美学角度来看看这桩案子。哪怕你们无法从美学角度去欣赏,也请别像个哭哭啼啼的蠢货一样看问题。本案中最显着的一个特点——也是揭露真相的一点——在于,仿佛案中有两个凶手,两个头脑在相互扯后腿。
  “如果按原计划实行,案子平平无奇。马克·德斯帕德和他那位言辞大胆的情人打算干掉迈尔斯·德斯帕德,原因在于马克需要钱。很显然,受害人看起来必须是自然死亡。谁会提出疑问?谁会想到别的死因?迈尔斯反正因为胃炎也奄奄一息了,家庭医生脑子不灵光也缺乏好奇心。所以,迈尔斯的死不大可能被人怀疑。本来现场不该留下蛛丝马迹,比如说装着砒霜的银茶杯,随随便便和猫的尸体一起留在壁橱里——以及后来发现的一本关于巫蛊的书。
  “马克·德斯帕德本来的计划很简单——伪装成自然死亡。但玛雅·科伯特小姐对此并不满意。不。她不光想除掉迈尔斯·德斯帕德,还想除掉露西·德斯帕德夫人。我想,女人对其情人的妻子如此憎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如果迈尔斯死了,必须是死于谋杀,而且凶手必须是露西·德斯帕德。
  “为了执行此计,瞒过马克·德斯帕德并不难。本案从一开始就很明显,那位穿着德·布利尼维尼亚侯爵夫人服装的神秘女人就是大宅中的某人。我曾经对好朋友史蒂文斯说过,不在场证明不值一文。不过,若说德斯帕德夫人或爱迪丝·德斯帕德小姐有罪,那我们不得不否定她们二人强有力的不在场证明,与之相比,我对不在场证明普遍的怀疑态度不值一提。打扮成侯爵夫人的神秘女士不可能是她们两位。那会是谁?有人敏锐地指出,这个人必须仿制同样的一套衣服,所以不可能是外来者。首先,外来者无从知道德斯帕德夫人打算仿制画中人的服饰,其次,外来者没机会看到那幅画像,无法仿制出同样的服装,至少要骗过亨德森夫人的眼睛。不过,如果有人费时费力地暗中仿制成功,那有件事她必须办到……”
  “什么事?”史蒂文斯听到自己发问。
  “她必须把自己房间锁好。”克罗斯答道。
  “没错,“他殷勤地继续道,“因为——狗屎运好得很——她刚好有借口。星期六晚上史蒂文斯夫人从她房间偷走了一瓶吗啡,星期天才还回来。我想,据我们所知,露西·德斯帕德直到星期一才决定穿什么衣服去假面舞会。因此,玛雅·科伯特以此为借口锁上了房门。剩下的事就简单了。她穿着类似德斯帕德夫人的裙子,戴上面具,我怀疑她甚至戴了假发。她根本就不打算隐秘行事,而是巴望着被人发现。
  “不过,还有个必须的假设。她必须往舞会打通电话去,把德斯帕德夫人引出来——不光是引出来,还要引回大宅。这样一来,她的不在场证明被彻底摧毁。
  “我们这位女凶手回到大宅,换上伪装服饰。她知道亨德森夫人十一点钟会去阳光房听收音机。她可以轻轻松松地在厨房做好蛋酒混合液,因为屋里没别人。亨德森夫人还在地穴旁自己的房子里。从医学角度说,这种饮料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强迫迈尔斯喝下。她十一点前就能赶到迈尔斯房间。至于她身上的衣服,迈尔斯也不会太惊讶,因为他知道当晚有场假面舞会。甚至假发也不会引起疑心,因为毕竟是假面舞会嘛。
  “总之,她希望被人看到——因此故意在窗帘上留下了缝隙。而且,我提醒你们注意一点,如果你们早发现,一开始其实就能解开谜题。请仔细看看这间阳光房。亨德森夫人当时坐在收音机旁,就是我眼下所处的位置,在房间一头。在房间另外一头,门帘紧闭的玻璃门后就是迈尔斯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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