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把戏

第60章


至于卡凯尔,格里普深感诧异他还没有被绞死,不过他显然走近了绞刑架,近来在一次搜捕他那类小流氓时,他被关进伦敦监狱里。
  再也没有必要去管这些出身高贵或贫贱的人物了。
  现在只剩下马克卡蒂一家人,小把戏总是惦念,盼望他们回来的心情多么急迫啊!航海报告再也没有提到昆斯兰德号。如果再迟延几周,那就让人担多大心啊?……近来大西洋刮了几场大风暴……昆斯敦那里的船主答应的电报也迟迟不到!
  4月5日上午,电报局的职员终于送来电报,是保伯接收的,满商店立刻喊叫起来:
  “昆斯敦来电报啦……”保伯连声喊,“昆斯敦来电报啦!”
  大家很快就能认识那厚道的马克卡蒂一家人了……收养过小把戏的那家人口到爱尔兰……他从前唯一的家!……
  听到保伯的喊叫,小把戏跑过去。紧接着,西茜、格里普、凯特、奥布赖恩先生,全都跟过来。
  电文如下:
  昆斯敦,4月5日9时25分。
  都柏林比德福特街小口袋百货商店
  小把戏收
  昆斯兰德号今晨抵港。马克卡蒂全家下船。等待您吩咐。
   比尼特
  小把戏一时感到窒息,心脏停止跳动,眼泪哗哗流下来,他把电报揣进兜里,只说了一句:
  “很好。”
  此后,他再也不提马克卡蒂一家了,这不免令格里普夫妇、保伯、凯特和奥布赖恩先生深感意外。他又像往常一样专心做生意。年轻的老板只是紧急要求贝尔富先生开了一百英镑的支票,但并没有指明用途。
  四天过去了,这是圣周的最后几天,因为这年复活节是4月10日。
  星期六早晨,小把戏集中全体人员,说道:
  “商店关门,一直到星期二晚上。”
  他让巴尔富先生和两名伙计休息。当然,保伯、格里普和西茜也都要利用这几天假日,可是,小把戏却问他们,三天假日愿意不愿意去旅行。
  “旅行?……”保伯嚷道。“算我一个……去哪儿?……”
  “去凯里郡……我想再去瞧瞧。”小把戏答道。
  西茜注视他,问道:
  “你愿意让我们陪你去吗?”
  “那我很高兴。”
  “那么,我也去行吗?……”格里普问道。
  “当然了。”
  “伯尔克呢?……”保伯又问道。
  “伯尔克也去。”
  于是,大家商量好,商店交给凯特,他们外出三天,做些必要的准备,要乘下午4点钟的火车,晚上11点到达特拉利,就地下榻,第二天……嘿!第二天,小把戏再宣布一天的安排。
  4点钟,这几位旅客到了火车站,格里普和保伯兴冲冲的,当然了,他们干吗不欢喜呢?但是西茜却不那么喜形于色,她在观察,看出小把戏始终不露声色。
  “特拉利,”这位少妇心中暗道,“那离凯尔文农场很近……他要回农场看看吗?”
  伯尔克也许能回答,但她知道这狗守口如瓶,便不问它了。
  义犬安置在行李车厢最好的窝里,保怕还特意叮嘱押运员,并给了一枚成色好的先令。然后,小把戏和他的旅伴上车——请上头等车厢。
  从都柏林到特拉利,行程170英里,要行驶7小时。司机随口讲出的一个站名,引起我们这位少年的强烈兴趣。即是利默里克。这令他想起他初登舞台演出的情景,在《一位母亲的悔恨》中,他那么拼命地抓住由安娜·威斯顿小姐扮演的肯代尔公爵夫人……只剩一点记忆了,要像短暂的梦境一般,印象磨灭了!
  小把戏熟悉特拉利,带几个朋友去城中头一家旅馆,吃一顿不错的晚餐,睡了一夜安稳觉。
  次日便是复活节。天一亮小把戏就起床了。就在西茜梳洗打扮,格里普在一旁侍候的时候,就在保伯睁开眼睛伸懒腰的时候,他去逛了这个镇子,认出马丁先生带他去过的旅店,他开始对生意发生兴趣的集市场,也认出那家药店,当年他用那枚金币给老祖母买药,等回去却看到老祖母死了……
  7点钟,一辆旅行车停到旅馆门前。旅馆老板保证是好马好车夫,而且尽量煞价:车辆多少钱,拉车的马多么钱,赶车的人多少钱,小费多少钱;按爱尔兰的方式计费。
  他们饱餐一顿,7点半出发。响晴天气,只有点浮云,太阳不太热,风也不太凶。复活节没有下雨,这在绿宝石岛的确非同寻常!这年春天来得早,草木又要欣欣向荣了。用不了多久,大地就会一片绿色,树木也要萌芽了。
  从特拉利到西尔通乡有12英里。小把戏乘坐马克卡蒂先生的马车,在这条路上跑了多少趟啊!最后那次……是他独自一人……他从特拉利回农场……在去的路上,他望见那些警察和打手,还躲到一个灌木丛后面……他脑海里又浮现这些印象……再说,这条路毫无变化,还是当年的老样子。偶尔能碰见一家乡村客店,一片片荒芜的土地。爱尔兰人最抵制变化,爱尔兰毫无变化——甚至包括穷困在内。
  10点钟,旅行车到西尔通村停下。正是做弥撒的时候,钟声敲响了。始终还是那座简朴的小教堂,当初就建歪了,顶盖肿胀,墙壁也倾斜了。小把戏和他教女的双重洗礼仪式,正是在那里举行的。小把戏让伯尔克留在门外,他和西茜、格里普、保伯一道走进教堂。无论做弥撒的教徒,还是年迈的本堂神甫,谁也认不出他来了。在做弥撒过程中,大家心里都纳闷,哪儿来的这家人,彼此相貌都不像。
  小把戏眼睛低垂,重温往事,好日子和坏日子在头脑里混淆了;而西茜、格里普和保伯却以感激的心情,为给他们这么大幸福的人祈祷。
  在西尔通最好一家客栈吃了午饭,旅行车便驶往凯尔文农场,也只有3英里的路程。
  又踏上这条路,小把戏感到眼睛湿润了,当年每逢星期天,他就陪同马丁娜、凯蒂,还陪同身体能走动时的老祖母,在这条路走了多少来回。多凄凉的景象!令人感到是个被遗弃的地方。到处房舍都毁了,毁坏得多厉害!——就是逼迫被驱逐的人离开他们最后的栖身之所。许多地方墙壁都挂着牌子,上面注明什么农场、什么房舍、哪片田地出租或出售……这地方只能收获穷困,谁还敢买下来或者租下来呢!
  1点半钟,路拐个弯,就望见凯尔文农场了。小把戏从胸膛发出一阵抽泣。
  “就是那儿……”他低声说道。
  这座农舍,破成什么样子!……树篱毁了,大门破了,左右仓房棚圈都半捣毁,院子里长满了荨麻和荆棘……里端正房没顶盖,房门没门板,窗户没窗框!五年来,雨、雪、风,甚至太阳,无不极力破坏。空荡荡的房间,敞开受各种恶劣天气的摆布,比什么都令人伤心,而那里,正是小把戏曾在老祖母旁边睡觉的房间。
  “对!是凯尔文!”他重复道,就好像不敢进去……
  保伯、格里普和西茜站在稍后一点儿,都默默无语。伯尔克不安的样子,来回跑动,嗅着地面,也忆起了往事……
  这只狗猛地停下,扬起头,眼睛发亮,尾巴摇起来……
  院子门口来了几个人:四个男子、两名妇女和一个小姑娘。他们穿戴很破,显然是受苦人。最老的一个人出列,朝格里普走去,从年龄判断以为他是这些外乡人的头儿。
  “先生,”他对格里普说,“有人约我们在这地方见面……一定……是您啦?……”
  “我?”格里普回答,他不免惊诧,注视这个陌生人。
  “是啊……我们从昆斯敦下船时,船主交给我们一百英镑,他说奉命把我们带到特拉利……”
  这时,伯尔克欢叫起来,冲向那位老年妇女,千方百计表现出友好的姿态。
  “哦!”那妇女惊叹,“是伯尔克……我们的狗伯尔克!……我认出来啦……”
  “您认不出我来了吗,亲爱的马丁娜妈妈,”小把戏说道,“您认不出我来了吗?……”
  “是他……我们的孩子!……”
  如何表达这种难以表达的心情呢?如何描述接下来的这一场面呢?马丁先生、马道克、帕特、西姆,都依次紧紧搂住小把戏……现在,小把戏又连连亲马丁娜和凯蒂。接着,他一把抱住小姑娘,将她举起来,又拼命亲她,把她介绍给西茜、格里普和保伯,高声说:
  “我的贞妮……我的教女!”
  大家亲热一阵之后,就到院子里面,坐在坍落的石头上,讲述各自的情况。马克卡蒂一家人叙述了他们伤心的经历。他们遭驱逐之后,又被带到利默里克,而马道克在那里被判处几个月监牢。等他刑满释放,全家人就去了贝尔法斯特,乘坐移民船前往澳大利亚墨尔本,不久帕特也放弃工作,去那里同家人会合。于是,他们从一个农场到另一个农场,到处找活儿干,有时在一起干活儿,但是条件又是多么苛刻!有时则分头当饲养员,这样辗转奔波,千辛万苦,还是一无所获。那里的土地跟故土一样无情,5年之后,他们又离开异国他乡!
  马丁先生见老了,马道克还像当年那样神色黯然,帕特和西姆因劳累困苦而疲惫不堪,马丁娜完全丧失几年前那种敏捷活跃的农妇特点,凯蒂持续发烧而显得面容憔悴,同样,贞妮小小年龄就吃尽苦头,明显发育不良;小把戏看着这些可怜的人,心中真是万分难过!……真让人心痛欲碎。
  西茜站在两个佃农和小姑娘旁边,同他们一起流泪,尽量劝慰,对他们说:
  “你们的不幸结束了,马丁娜太太……像我们的不幸一样结束了……多亏了你们收养的孩子……”
  “他……”马丁娜高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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