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机器人

第21章


 
  “令人讨厌?怎么说呢?” 
  “嗯……可能这不是它们的过错。这里干的是笨重的活儿。我们当中大部分人都变得有点脾气粗暴。在超空间干些零七八碎的活并不是件好玩的事,”他淡然一笑。通过这种自白,他感到痛快。我们不断地冒着会在正常的空间——时间的结构中打出一个窟窿,并冒着会立刻从天地间,小行星上以及一切东西上被甩掉的危险。这听起来离奇,是吗?自然,有时你会紧张不安;但这些内斯特却不会。它们好奇,镇静,不焦躁。有时候,光这一点就足够使你气得发疯。当你想要急急忙忙地把一件事情做好时,它们看来却在慢条斯理地干。有时我宁可没有它们都自己去干。”“您说,它们慢条斯理地干?它们没有拒绝过命令吗?”,‘不,没有,”布莱克急忙说,“它们很听从命令。虽然,当它们认为你错了的时候,会给你指出来。它们只知道我们教它们的那些东西。但是,这挡不住它们。这可能是我个人的印象。但是,其他的伙计和他们的内斯特也有同样的麻烦事。” 
  何尔纳将军有意地清了一下嗓子:“为什么我没有听到有关这样的抱怨呢,布莱克?” 
  年轻的物理学家的脸涨得通红:“先生,我们并没有真想不要机器人而自己干。再说,我们不敢确切肯定……这类……小小的抱怨,会有人听。” 
  勃格特温和地插进来问: 
  您最后一次看见它的那个上午,没发生什么特别的情况吗?”布莱克默不作答。卡尔文用安详的手势制止柯尔纳讲话,耐心地等着。 
  然而,布莱克的火一下冒了出来,他说: 
  ,‘我和它发生了一点儿纠纷事。那天上午,我打碎了一个金勃尔管,五天的功夫也白白报销了,我的整个工作安排落后于计划要求;我有两个礼拜没有接到家里的来信。可它又来想让我再搞一个月以前我已经放弃了的实验。它总是在这个问题上和我纠缠不休,都使我厌烦了。我让它走开。这就是我看见它时的全部情况。” 
  “您让它走开?”卡尔文博士很敏锐地问,“用的就是这几个字?你是说了‘走开’吗?您好好回想一下,确切地用了什么字眼。” 
  很明显,布莱克的内心正在斗争。他用一只大手掌擦了擦脑门儿然后放下手,用一种对抗的口气说: 
  “我当时讲:‘走开,躲一边去。… 
  勃格特大笑了几声:“于是它就这样做了,嗯?” 
  但是,卡尔文并不到此为止。她用诱导的口吻说: 
  ‘现在我们已经弄明白一点了,布莱克先生。可是,确切的细节很重要。要弄明白这个机器人的行为,一个字、一个手势或一种语调都可能起决定一切的作用。您大概不光是讲了这六个字,是吗?按您的讲述,当时您心情烦躁。可能,您讲话的语气重了一点。” 
  年轻人满脸通红他说: 
  “晤……我可能……骂它什么来着。” 
  “骂了什么?” 
  “哎,我记不确切了,再说,我也不能重复这些话。您知道,当您激动的时候,您会变得怎样,”他发窘地傻笑起来,“我用了骂人的话。” 
  “没什么关系,”苏珊一本正经他说,“现在,我作为心理学家,我希望就您所能记起来的,您尽量准确地复述一:下当时自己所讲的话,并且把您当时的语调也尽可能准确地表达出来。这后一点更为重要。” 
  布莱克转脸去看自己的指挥官,寻求他的支持,但一无所得。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可是,我不能。” 
  “您应该说。” 
  “假设,”勃格特仍然半带着逗乐的腔调说: 
  “您就假设是对着我说。这样您可能便于讲出口。” 
  年轻人的脸红得简直就像猪肺,转向了勃格特。他结结巴巴他说: 
  “我当时说……”他又不吭声了,然后又使劲张开口,“我当时说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突突突地一气说出了一连串的音节。随后,在紧张的气氛中,他几乎是噙着眼泪把话说完了: 
  “……大致是这样。我记不起来骂它的话的先后顺序了。而且我刚才讲的话里面可能有些出入。但大体上就是这样。” 
  只有双颊上微露的一点红晕揭示了心理学家的内心感受。她说: 
  “我明白大部分您所用的那些字眼的含意。其它的字眼,我认为,也同样是带侮辱性的。” 
  “恐怕是这样,”布莱克狼狈不堪地承认道。 
  “而且,其中您还说了,让它躲到一边去。” 
  “我这只是形象的说法而已。” 
  “我明白这点。我相信,不会采取什么纪律措施吧。“心理学家把目光投向柯尔纳。 
  将军气呼呼地点了一下头,就算表示了回答。可是五秒钟之前,他还完全不是这样想的。“您可以离开了,布莱克先生。感谢您的协助。” 
  苏珊·卡尔文花了五个小时讯问这六十三个机器人。五个钟头之内无数次重复着同样的东西:相同的机器人一个接着另一个;提出问题,甲、乙、丙、丁;而后是回答,甲、乙、丙、了;使用经过小心选择杀和蔼的词句,很注意使用自然的语调、细心地创造一个友好的气氛;当然,还有巧妙地藏起来的一台录音机。 
  当心理学家干完这件事之后,她感到精疲力竭了。 
  当她撒手膨的一声把录音带扔到桌子的塑料贴面上时,勃格特正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她摇摇头:“在我看来,这六十三个机器人一模一样。我没法分辨出来……” 
  勃格特说: 
  “您不可能凭耳朵把它们分辨出来,苏珊。我想,我们来分析录音机。 
  一般他说,对机器人的语言进行数学译释,是机器人分析学比较复杂的一个分支。它要求有一批经过训练的技师,并要借助复杂的计算机。勃格特知道这点,他也是这么说的。他听完每一组回答之后,都掩盖着自己极度烦恼的情绪,列出词汇偏差表,标出了回答问题的问隔曲线图。 
  “没有显示出反常现象,苏珊。用词的差异和反应时间的快慢,都在一般的常见的范围内。我们需要更好的方法。这里大概会有计算机吧,不———”他皱起眉头,细心地啃起大拇指甲来。“我们不能使用计算机,这太容易泄漏秘密了。或者,如果我们……” 
  卡尔文博士用不耐烦的手势打断他的讲话:“别说了吧,皮特这不是实验室能解决的小问题。如果我们不能把确实存在的、用肉眼就能看得出来的那个明显的差别找出来,从而确定哪个是修改过的内斯特的话,那么我们只好认倒霉,而那样,产生差错并让它溜掉的危险就太大了。图表中的一小点正常值是不够的。我告诉您,如果我只能依据这点东西的话,我宁可把它们全部毁掉,才能放心。您喂其它修改过的内斯特谈过了吗?” 
  “是的,谈过了,”勃格特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它们没有任何不正常。如果说有什么不正常的话,那就是它们超乎一般地友好。它们回答我的问题,并为自己的知识丰富而洋洋自得——除了新来的两个它们还没来得及学习辐射物理学。对这里的一些专业我所表现出来的无知,引起了它们善意的嘲笑。”他耸耸肩,接着说:“我想,这就是构成这里的部分技师对它们反感的一些主要原因。这些机器人太喜欢卖弄自己丰富的知识了。” 
  “您不能稍微试试着普兰南反应吗?看看它们的智力装置比出厂时有变化没有,有什么退化。” 
  “我还没有,但我是要试的,”他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对着她摇摇。“您变得沉不住气了,苏珊。我不明白,您干嘛要过分渲染。它门实质上是无害的。”“它们吗?卡尔文生气了,“它们?难道您不知道它们当中的一个在撒谎?在我刚才讯问的这六十三个机器人当中,有一个就故意对我撒谎,尽管已下了最严格的命令要讲真话。所表现出来的这种反常现象简直太突出了,也太可怕了。”皮特咬了咬呀。他说:“根本不是这样。内斯特十号接到‘躲到一边去’的命令。这个命令是由最有权命令它的人发出的,而且是以最紧急的方式发出来的。您既不能通过更高的紧急方式,也不能运用更高一级的指挥权来把这个命令抵销掉。自然,这个机器人将尽力坚持执行他的命令。实际上,客观的讲,我非常赞赏它的机灵。一个机器人藏到一群和自己想似的机器人当中,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躲到一边去’的方法吗?”,‘是啊,您会赞赏这点。我发现,您觉得这很逗乐,皮特。您觉得逗乐,却对事态缺乏了解到了可怕的程度。您是个机器人专家吗,皮特?那些机器人对它们视之为优越性的东西很重视的。您自己刚才也讲到这些。它们下意识地感受到人们比它们低一等,感到保护我们能对付它们的第一定律是有缺陷的。它们是不可靠的。而且我们的这个年轻人用厌恶、傲慢和鄙夷的腔调命令一个机器人离开他,躲到一边去。那个机器人必须服从命令。但是,它会有一种下意识的反感;对它来讲,证明它高人一筹,这比以前更重要了。尽管它遭到了种种可怕的咒骂。这样,第一定律所剩下的那部分就不够用了。这一点变得非常重要。”。‘苏珊,在地球上或太阳系的任何地方,机器人怎么会懂得骂人话的含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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