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

第36章


  不幸的人们在暴风雨中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感到异常寒冷。哈特拉斯赶紧支起帐篷;他们在狂暴的飓风中没法撑得住,只好躲在帆布的褶子里,帆布立即落上了厚厚的一层雪,但至少这层雪阻止了热量向外散发,使得旅行者们虽然被冻住了,但还活了下来。
  暴风雨到了第二天才停下来;贝尔一方面看到狗吃得不够,另一方面看到他们当中有三个人开始啃起皮带来;两个人看起来病得很厉害,不能走远。
  但是这支队伍勉勉强强地再次上了路;在到达指定地点之前还要走60海里。
  26日,贝尔正在向前走,一下子叫住了他的同伴。他们赶来了,他以一种惊愕的表情将倚在浮冰上的一条枪指给他们看。
  “一条枪!”医生喊道。
  哈特拉斯拿了起来,它性能良好而且上了膛。
  “‘珀尔布瓦兹’号上的人们不会离得很远,”医生说。
  哈特拉斯检查了武器,注意到它是美国生产的,他的手在冰冷的枪管上抽搐起来。
  “上路,上路!”他闷闷地说。
  他们继续下山,辛普森看起来毫无感觉,他不再抱怨了,他很乏力。
  暴风雨没有停下来;雪橇走得越来越慢了;他们一天几乎只能走几海里,尽管尽可能节约,食物明显减少了;但是,只要还剩下回去的时候能吃的食物,哈特拉斯就向前走。
  27日,他们发现几乎埋在雪里的一个六分仪,接着又发现一只水壶;水壶里有酒精,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块冰,其中的液体的精华已经化作了一团雪;不能再用了。
  显然,哈特拉斯不情愿地踏着一次大灾难的足迹走;他沿着唯一可行的道路走,收集着某次可怕灾难的残余。医生仔细地察看新路标,看看能否对他有所启发,但是徒劳。
  他头脑里涌起了悲伤的想法;毕竟,如果他发现了这些不幸的人,他能给他们什么帮助?他的伙伴和他在一切方面都开始短缺;他们的衣服破了,他们的食物越来越少。如果这些遇难者很多的话,他们全都会饿死。哈特拉斯看起来像是要逃离他们的样子!他难道没有道理吗,他想的是让船员们得救?他是否该把这些陌生人带到船上,连累所有的人?
  但是这些陌生人是人啊,是他们的同类,没准还是他们的同胞!他们获救的希望那么小,难道应该夺去他们的希望吗?医生想知道贝尔在这个问题上的想法。贝尔没有回答。他自己的痛苦已经让他心肠变硬了。克劳伯尼不敢问哈特拉斯;他只好听从老天的安排了。
  1月17日傍晚,辛普森看起来奄奄一息了,他的四肢已经僵硬冰冷。他的喘息在他头的周围形成了一层雾气。突然的惊跳预示着他最后的时刻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恐怖、绝望,目光中包含着对船长的无能为力的愤怒。那里面尽是谴责,无声的责备,但这是显而易见的。也许是在情理之中!
  哈特拉斯没有走近垂死的人。他避开他,躲开他,更加沉默,更加内向,更加封闭!
  随后而来的夜里非常怕人;暴风雨的力量增大了;帐篷被掀翻了三次,雪团敲打在这些可怜人的身上,从周围冰山上掉下来的尖尖的冰刃让他们看不清楚,教他们冰冷刺骨。狗凄惨地叫着。辛普森暴露在这残酷的气温之中。贝尔终于把这寒酸的帐篷支撑了起来,帐篷即使不能御寒,至少也可以挡雪。但是一场更快的暴风雨第四次把它掀起,在恐怖的嘶鸣中将它卷入雪团之中。
  “啊!真是太痛苦了!”贝尔喊道。
  “勇敢点!勇敢点!”医生回答,他紧紧地抱住贝尔,免得滚到山谷里面。
  辛普森发出嘶哑的喘息声。忽然,他使尽了最后的力气,向哈特拉斯挥了挥拳头,后者定定地看着他,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威胁的动作刚做了一半,就倒下去死了。
  “死了!”医生叫道。
  “死了!”贝尔重复。
  哈特拉斯向尸体走过来,由于风力太强,他又后退了几步。
  这是船员中第一个死于这致命的气候的人,第一个永远回不到港口的人,第一个献出生命的人,经受了千辛万苦,忍受着船长不可救药的固执性情。他是造成死亡的凶手;但哈特拉斯在谴责面前并没有低头。但是,他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在他的面颊上凝住了。
  医生和贝尔带着一种恐怖的神情望着他。他拄着拐杖,看起来就像极北地区的精灵,在狂风暴风雨中站得笔直,他那一动不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可怕。
  他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直到黄昏的第一缕光线出现,他勇敢,坚毅,不驯,看起来对他周围的暴风雨不屑一顾。
       
  第三十二章 回到“前进”号
  早晨六点左右,风停了,立刻转向北方,驱赶着天空的云彩,温度计指示-37℃。黄昏的第一线光辉给地平线镀上了一层银色,几天之后又给地平线镀上了一层金色。
  哈特拉斯走到他那两个精疲力尽的同伴身边,用一种温柔和悲哀的语调说道:
  “我的朋友们,我们离爱德华·比尔彻爵士指定的地点还有60多海里,我们只有回到船上就有足够的食物了。再往前走,我们必死无疑,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我们往回走吧。”
  “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哈特拉斯,”医生回答,“您愿意把我带到哪里,我都愿意跟着您;但我们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们简直不能向前走一步了;我完全赞成回去的计划。”
  “这也是您的意思吗,贝尔?”哈特拉斯问。
  “是的,船长,”木匠回答。
  “好的,”哈特拉斯又说,“我们要休息两天,时间不太长。雪橇得好好修理一下。我想我们应当修建一座雪屋,我们在这里面攒足力气。”
  做出了这个决定,三个人开始满腔热情地干了起来;贝尔尽可能谨慎,确保雪屋的牢靠,很快就在峡谷的深处修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栖身之处,他们在这里进行了最后的休整。
  哈特拉斯无疑费了很大劲才决定中止他的远征。那么多的痛苦和疲惫都白费了!一次无用的远征,以一个人的生命为代价!不带一块煤回到船上!船员们又怎么样?他们在理查德·山敦的煽动下又做出什么事来?但哈特拉斯不能再做思想斗争了。
  他所有的力气都花在回去的准备工作上了;修了雪橇,它的载重减少了许多,不到200磅。他们修补了磨破的、撕裂的、浸上雪水、冻得硬梆梆的衣服,旧的、没法用的雪地鞋和鹿皮鞋换上了新的。这些活儿占去了29日一天和30日上午;毕竟,三个旅行者尽量休息,为将来养精蓄锐。
  在雪屋和峡谷的冰山上渡过的36小时期间,医生观察了达克,他那奇怪的举止看起来不大自然;它出乎意料地不停地转了很多圈,仿佛这些圈有一个共同的中心;这是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地面的隆起,是各种不同的冰层堆起来造成的;达克围绕着这个点小心地叫着,不耐烦地摇着尾巴,看着他的主人,好像有什么事情要问。
  医生想了想,把这种焦虑的状态归结于辛普森尸体的存在,他的同伴们还没有时间把他埋掉。
  他决定就在当日主持那个悲伤的仪式。明天早晨只要出现黄昏的光线,他们就出发。
  贝尔和医生拿着十字镐向峡谷的底部走去,达克凭着自己聪慧的天性找到了一个放尸体的好地方;必须深埋,免得被熊刨出来。
  医生和贝尔开始把上面一层柔软的雪拨掉,然后他们敲击坚硬的冰层;第三镐下去,医生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这个东西敲碎了;他把碎片扒出来,认出了一个玻璃瓶的残片。
  贝尔这边发现了一个坚硬的袋子,里面有保存完好的饼干片。
  “嗯?”医生说。
  “这是怎么回事?”贝尔停下手中的活计口道。
  医生叫阿特拉斯,他很快就来了。
  达克拼命地叫着,它想用爪子扒进更深的冰层。
  “我们可能碰上了藏食物的地方?”医生说。
  “可能,”贝尔回答。
  “接着干,”哈特拉斯说。
  又扒出了一些食物的碎片,一只箱子里装了四分之一的干肉饼。
  “要是一个藏食物的地方,”哈特拉斯说,“熊肯定在我们之前来过了。看着吧,这些食物不全了。”
  “让人担心的就是这个,”医生回答,“因为……”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贝尔的叫声打断了;后者移开了一大块冰,发现了一条僵硬冰冻的腿,这条腿从冰山的缝隙中露了出来。
  “一具尸体!”医生喊道。
  “这不是一个藏食物的地方,这是一座坟墓。”
  这具尸体扒了出来,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水手,尸体保存得相当完好;他穿着极地的航海服;医生无法说出他是什么时候死去的。
  但在这具尸体的旁边,贝尔发现了另一具尸体,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脸上还有临死前的痛苦表情。
  “这些尸体不是埋起来的!”医生叫道。“这些不幸的人正如我们所见,他们是猝然死去的!”
  “您讲得有道理,克劳伯尼先生,”贝尔回答。
  “接着!接着!”哈特拉斯说。
  贝尔几乎不敢了,谁知道这个冰丘里会埋葬多少具尸体?
  “这些人是险些落到我们头上的事故的牺牲品,”医生说;“他们的雪屋塌下来了。看看他们当中是否有人还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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