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道夫伯爵

第69章


  巴托里夫人慢慢站起身来。她神情恍惚,目光依然如矩。她好像啥也没看到。一声不吭地回到了隐士墓里,大夫作了个手势,玛丽亚跟了进去。
  皮埃尔呆立在门前,他不敢也不能够移动一步。
  在大夫的治疗下,鲍立克很快恢复了知觉。他喊道:“你,皮埃尔先生!……你!……还活着!”
  “是啊!”皮埃尔答道,“是啊!……活着!……那个家伙希望我死的时候,我并没有死!”
  大夫寥寥数语,就把拉古扎发生的事说给了鲍立克,随后,老仆人也一五一十地把两个月来的贫困生活讲给大夫听。
  “但是,”大夫问道,“巴托里夫人是否因失去儿子而精神失常了呢?”
  “不,先生,不是的!”鲍立克答道。接着他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巴托里夫人孤苦伶仃。举目无亲,想离开拉居兹。于是她搬进了万蒂塞罗村,那儿有她的几个本家。她忙着将她那所简陋房舍中仅有的一些东西都变卖了,她再也不想去那里居住了。
  六个星期后,她在鲍立克的陪伴下回到了拉居兹。以便了结变卖东西的事,回到玛瓦内拉胡同的家里时,她发现信箱里有封信。
  读过信之后,她仿佛受什么巨大刺激,大喊了一声就冲到门外,奔向斯特拉顿大街,穿过大街,跑到多龙塔公馆大门前敲门,大门随即打开了。
  “多龙塔公馆?”皮埃尔大声问道。
  “对!”鲍立克回答说。“当我赶上巴托里夫人时,她已经认不出我了!……她的精神已经……”
  “可我母亲为什么要到多龙塔公馆去呢?……是啊!……为什么呢?”皮埃尔望着老仆人,重复着,好像他根本无法理解。
  “她可能想找多龙塔先生说什么吧。”鲍立克答道,“但多龙塔先生带着他的女儿离开公馆已经两天了,并且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那姑娘呢?……那封信?……”
  “我本能找到那封信,皮埃尔先生,”老人回答说,“或许巴托里夫人把它弄丢了。或许有人把信抢走了。我没能了解信中的内容!”
  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这是一个迷。大夫听后沉默不语,无法理解巴托里夫人的举动。是什么原因使她如此急不可待地奔向斯特拉顿公馆呢?她对这个地方该是咬牙切齿的痛恨呀!为什么她听到西拉斯·多龙塔失踪的消息后会受如此强烈的震动,以致精神失常呢?
  老仆人的叙述结束了。他没把巴托里夫人精神错乱的事传出去。他急忙将仅剩的一点财产变卖掉。可怜的寡妇虽然疯了,但却很安静,很温和,使鲍立克能采取行动而没有引起人们的任何怀疑。离开拉居兹,不管逃难到何处,只须远离这该死的城市就行。几天后,他带着巴托里夫人登上了一艘地中海沿岸的班轮,他们流浪到了突尼斯城,更准确地说,是来到了古累特。他下定决心,就在这里住下来。
  在这座没人看管的隐士墓里,老仆人悉心尽力,竭力照料着既疯又哑的巴托里夫人。可他手中的钱所剩无几,眼看着两人就要开始挨饿了。
  这时,老仆人想起了安泰基特大夫,想起了大夫一贯对巴托里一家很关心。他想写信,可又不知道大夫的地址。他还是给大夫写了那封绝望的呼救信,并劳烦上帝转交。仿佛上帝真的大发慈悲呢,那封信居然寄到了大夫手中!
  现在要做的事都很明确了。巴托里夫人被顺从地扶上了马车。车上还有皮埃尔,鲍立克,玛丽亚。玛丽亚从此就要看护夫人了,马车又驶向回古累特的大路,大夫和吕吉沿着海滨的小路走回去。
  一小时后,大家都登上了待命出发的汽船,“费哈托”号汽船即刻拔锚启航。汽船绕过阿达尔贝角之后,就看到了班泰雷利亚岛上的灯塔。第三天凌晨,“费哈托”号汽船回到了安泰基特港。
  巴托里夫人上岸后,立即被领到阿特纳克,在市政厅的一间房子里安顿下来。玛丽亚也搬过来和巴托里夫人住在一起。
  对皮埃尔·巴托里而言,这又是一个多么巨大的痛苦啊!他的母亲丧失了理智,精神错乱了,并且她的发病原因一时还搞不清楚!如果能了解病因,或许能够进行行之有效的治疗!可是对病因一无所知,也无法知道任何情况呀!
  “一定要把她治好!……对!……必须把她治好!”大夫默默念叨。他要全力以赴,完成这项任务。
  然而这项任务太艰巨了,因为巴托里夫人一直处于完全无意识状态中,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行动,也丝毫不能回忆以前的事情。
  可大夫有高度的暗示能力。效果已无容置疑,不正好可以在巴托里夫人身上验证,来治好她的精神病吗?难道不可以运用磁性感应,并连续施加这种作用以唤醒她的理智,让她恢复正常吗?
  皮埃尔·巴托里恳求大夫使用这种方法,尽力让他的母亲恢复正常。
  “不行。这种方法很不妥当。”大夫回答说,“暗示的方法也不能成功啊!这种暗示作用,对精神病患者而言完全无效!皮埃尔,要接受这种作用,还需要你母亲先有自己的意志,我的意志才能发挥作用,否则,我再跟你说一遍,将会毫无作用的!”
  “不!……我并不这么认为!”皮埃尔说道,他仍然不服。“虽然我母亲认为我早已死去,但也要让她有朝一日认出自己的儿子来!”
  “是呀!……她认为你已经死去了!”大夫说道,“但要让她认为你活着……或者把她带到你的坟前……让她看着你从坟里走出来……”
  大夫这样思考着,创造一个近似的环境,让她精神产生震动,不是有利于巴托里夫人康复吗?为什么不呢?
  “我定要试试!”大夫说。
  他希望能通过这种试验;能够将皮埃尔母亲的病治好。当他把这种想法告诉皮埃尔,皮埃尔激动得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
  为了使这次试验能够成功,从这天起,他们开始了各种准备工作。一切都围绕能使巴托里夫人摆脱目前的无意识状态,使她能够唤起对往事的回忆。只有把当初那场墓葬仪式生动而真实的再现出来,才能引起她精神上的有效反应。
  于是大夫要求鲍立克和伯斯卡德协助,尽可能生动地再现拉居兹公墓以及巴托里一家的坟墓。
  岛上的公墓建在离阿特纳克一公里处的乡下。在一片葱绿的树下,修起了一个小教堂,其样式和拉居兹公墓那个小教堂一模一样。经过精心布置,两个坟墓也极为相似。然后又在小教堂里面的墙上,嵌上一块黑色的大理石板,上面写着埃蒂安·巴托里的名字以及其去世的年代:一八五七年。
  十一月三日,进行预备性试验的时刻已经来临:要用一种不知不觉的渐进方式,来唤醒巴托里夫人的理智。
  晚上七点钟左右,在鲍立克的陪同下,玛丽亚搀着巴托里夫人走出市政厅,他们穿过郊野,向墓地走去,到了墓地,巴托里夫人在小教堂门口停下来。教堂里只有一盏灯,她仍可以看清刻在大理石上的埃蒂安·巴托里的名字,可她却和往常一样,沉默而无神,只是当玛丽亚和老仆人鲍立克跪在台阶上的时候,她的眼中突然闪出一束光芒,但又马上消失了。
  一个小时以后,巴托里夫人又被送回到住所,在初次试验中,所有随同去墓地的人都分别站在或近或远的地方,仔细观察巴托里夫人的一举一动。
  以后几天里,又连续重复同样的试验,始终不见任何成效。皮埃尔怀着激动的心情观察了这一系列的试验,一直不见他的母亲的任何异常反应。尽管大夫反复强调说,慢慢观察,时间久了,就会见成效了,他却由于试验无效而有些失望了。大夫认为,只有巴托里夫人在精神上有了足够的准备,能够承受起认出儿子时的剧烈震动时,再让皮埃尔出场才是最适宜的。
  无可否认,每次去墓地,都会在巴托里夫人心理上引起一些震动。一天晚上,当鲍立克和玛丽亚又跪在小教堂的门口时,站在后面的巴托里夫人缓缓走近门口,把手放在铁栅栏上,当她看到灯光照射下的教堂内壁上的大理石,她又匆忙向后退了退。
  玛丽亚赶快过来搀扶着她,忽然听到她自言自语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个名字。
  很久以来,这是巴托里夫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啊!
  太令人震惊了,——的确令人吃惊,——所有听到的人都惊呆了……
  她说的既不是她儿子的名字,也不是皮埃尔的名字呀!她说出的是莎娃的名字!
  皮埃尔此时此刻心中也是万分激动。可是,当大夫出乎意料地听到她说出莎娃·多龙塔这个名字时,有谁能够描绘大夫此时的心情呢?但他仍保持沉默不语,不让自己的感受有丝毫的流露。
  第二天晚上,继续进行试验。这一次,巴托里夫人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自己就走到小教堂门口跪下来。她低下了头,连连发出叹息声,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扑簌簌地往下掉。可是这天晚上她没有说出任何名字,也许是她把莎娃的名字又给忘记了。
  回到市政厅后,巴托里夫人表现出心烦意乱,焦躁不安的样子。这是她得病以来从不曾存过的。安静。一直是她的精神病的特征,可现在却由一种离奇的兴奋状态所代替。显然,这是她的大脑正在恢复,看来治好她的病是很有希望的。
  果然当夜巴托里夫人一直都不很安宁。玛丽亚似乎听到巴托里夫人多次说出一些含混不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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