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渡红尘

第28章


  他本也不是好奇心重之人,只是常期跟在傅景臣与傅临意身後,难免为傅临意身上时不时传来的紊乱气息而生出几分狐疑──为何不懂武的太子殿下竟能散发出这般浓重有若实质的杀气?
  便是他这隐高手也深觉可怖!
  一道闪电劈过长空,紧接而来的便是雷声滚滚,正有些神游的秦效一惊,仰头看一眼天边划过的紫电,急忙敛了杂思,肃立不动。
  他要做的便是听命行事,其他什麽也不是。
  御书房内,傅景臣放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向站在窗边傅临意那消瘦的背影,窗外风雨交加一刻也不得停歇,偶尔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那张半垂的面容,赤红的眼瞳煞时显现无疑。
  傅景臣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下,他站起身正要走出御案,袖摆却在起身时扫落了摆在桌角的一本奏折。
  傅景臣动作一顿,俯下腰去捡,却有另一只手伸来将那本奏折捡起。他抬眼,迎上傅临意的目光,那双靛青的眸依旧沈静如水。
  傅景臣嘴角一勾,看著横在两人手中的奏折:“我们再来赌一把,如何?”一双眼睛明亮得仿佛收敛了漫天星子般耀眼。
  傅临意的眉头随著傅景臣的话语而慢慢皱起,在眉心深处陷下几道深深的皱褶。他看著那双精亮的眼瞳,半晌,开口道:“赌什麽?”
  傅景臣扫一眼两人攥著奏折的手,笑道:“就赌谁先放下。”
  傅临意眸光一颤,本就没有情绪可言的面容愈发淡漠,只见他低沈了眉眼看著自己的手,许久,才慢慢松开了手。
  半晌,傅临意抬头,迎上傅景臣的目光:“父亲大人,保重。”清冽的声音有著久不开口的沙哑。
  傅景臣神色不变,笑意却慢慢爬上了弯著的眉眼,在傅临意的注视下,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傅临意见状,收回手恭敬行了退礼,而後转身离开。
  “吾儿。”身後却传来傅景臣的叫唤。
  闻言,傅临意脚步一顿,转过身:“再唤朕一声。”便听傅景臣说道,那声音低沈悦耳,煞是好听。
  傅临意眉头一颤,沈默片刻後:“御霄。”叫罢,再不看傅景臣一声,转身出了御书房。
  门外秦效见傅临意从面前走过,急忙躬身送他走过。
  [父子]二渡红尘──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赤霄帝都,龙圩街,焦府。
  “汲红,瞧见少爷没有?”一身灰衣做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叫住从身边走过的侍女问道。
  那侍女一愣,随即摇头:“先生,小少爷又逃课了?”看著黑著脸的男子笑问。
  “唉!那人一声长叹,脸上满是些孺子不可教也无奈。
  侍女见状捂嘴偷笑,“兴许一会玩腻了就回去了罢,先生,要不您先回去等著。我这也给您找找去。”
  那人被侍女笑得脸上有些发红,这才发现两人离得有些近,忙窘迫地退开几步,然後朝她一揖:“如此便有劳了。”
  “先生多礼了。”汲红见状笑得更是欢快,回以一礼走便替他寻那逃客的小少爷去了。
  灰蒙蒙的天仍是不断下著大雨,从屋檐流下的水滴滴哒哒溅湿了长廊下的美人靠,焦奕郁闷地看著廊外的雨幕,嘟著唇在屋里四处溜哒:“下雨真没劲!”边走还边在嘴里喃喃著。
  走著走著,不知不觉走到了佛堂附近,嗅著那檀香味儿,想起每日礼佛的娘亲,焦奕笑弯了眉眼,转个身便往佛堂走去。
  “娘亲娘亲!”毕竟年岁不大,人还没进去就已经唤上了,等进到佛堂後立马苦起一张脸,这佛堂里哪有半个人影。
  正没趣地要出去,却在瞥见案头摆放的贡果时停住,摸摸肚子,早上为了逃课连早饭也没顾上吃,现在还真有些饿,想了想,他跑上前从供桌上抓了个苹果,连擦也不擦就张嘴咬了一口。
  “你在做什麽!”忽而,一声怒喝横空劈来。
  正是四处寻人不见的先生,在瞧见少了一个的果盘以及焦奕手中被咬了一口的苹果时,眉头紧皱,脸色也难看得紧:“这贡果是能随便吃的麽?”
  焦奕看清来人,满是不以为意地咬下一大块果肉:“东西摆著不就让人吃的麽?这些玩意儿还真能跳起来吃不成?”边嚼边口齿不清地回道。
  “你……成何体统!”席君泽已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焦奕见状更为满意,只见他挑高了眉梢,一副完全不受教的模样:“先生,我爹请你来只是教我念书的,可没让你教训我!”
  席君泽面色青白,却没法反驳,焦老太爷老来得子,对这独苗宠上了天,自己都舍不得打骂一声,又怎麽能容忍他人教训。
  “席某无能,还是请焦老爷另谋高人来教导少爷罢!”席君泽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说罢便要拂袖而去。
  天际却在此时骤然黑下,不过是转眼的瞬间,便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怎、怎麽了?”席君泽还来不及疑惑,身後已经传来焦奕的声音。
  仿佛是回应焦奕的话般,一道闪电猛然劈下,黑暗的佛堂里骤然明亮如昼,却又於下一刻回归无尽的黑暗,紧接而来的是巨大的雷声,近得仿佛就在头顶。
  “哇啊──”突如其来雷声在这诡谲的气氛下响彻云霄,吓得焦奕一声尖叫抱著头就在屋里乱窜:“先生、先生!”叫著这素来瞧不起也讨厌的人。
  席君泽虽然也对这突来的情况有些措手不及,却也只是有惊无吓,在听到焦奕带了哭腔的一连串叠声呼唤时想起这还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孩子,正要出声让他不要惊怕,却听到一声痛呼,紧接而来的是孩童嚎淘大哭的声音。
  屋外雷声仍在不断传来,一声接一声,仿佛要将这天地都给毁灭一般凄厉狰狞,一道道仿佛劈在窗边的闪电将屋里照得忽明忽暗,诡异得叫人心惊。
  “先生、先生!”那边被这雷声吓得大哭的焦奕还在叫唤,被撞到的额头也痛得他眼泪哗啦,那凄惨可怜的模样哪有半分适才的骄横跋扈。
  借著闪电看见焦奕摔倒在地上,席君泽稳了稳情绪,沈声道:“少爷,坐在那不要动。”放缓了语调尽量不惊著瑟瑟发抖的孩子。
  “先生、先生!我怕、我怕!”听到席君泽的声音,焦奕哭的更大声,抬头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哭诉,却听话地一动不动。
  耳边只有轰隆的雷声,紧闭的门窗也被屋外的大风吹的霹啪作响,在席君泽的手触碰到他时,惊得焦奕只差没跳起来。
  若是平时席君泽定为要那尖锐的叫声吵得怒斥,现在满耳都是轰鸣的雷声,哪里顾得焦奕的声音吵是不吵,他扶起瘫坐在地上的他:“少爷,是我!别怕别怕。”低声安抚道。
  焦奕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著席君泽的腰再不撒手,哭声里也满是委屈:“先生我怕,我怕!”
  察觉到怀里的身子抖得厉害,席君泽有些怜惜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别怕,一会就过去了。”
  焦奕把整张脸都埋进席君泽怀里,那股暖意让他定了定神,渐渐止了哭泣,抱著席君泽的手却不松开,雷声一响他的手就一紧,仿佛一撒手席君泽就会扔下他般。
  待焦家老太爷、老夫人率家丁提著灯笼找到佛堂时,松了一口气之余上前想拉回儿子,却被焦奕反手挥开,抱著席君泽的手更是使出全身的力气,紧得席君泽忍不住皱眉。
  想让他松手,却在听到他一声声带著恐惧与哭腔的先生时下不了手,最後只得尴尬地朝焦老太爷拱手:“少爷大概是惊著了,待他静下来学生再送他回房罢。”
  焦老太爷、老夫人看著儿子面色苍白一脸的眼泪哪里还舍得说什麽,连连应道:“那有劳席先生了。”
  那雷从午时开始,直到将近子时才渐渐有停下的趋势,席君泽好说歹说才把焦奕哄回房,却还是被他拉著手怎麽也不愿放开,最後无奈只能在床头坐下守著他。
  傅景臣站在窗边看著天际不断划过的闪电,面沈如水,秦效恭敬站在身後,根本不敢抬眼去看他忽明忽暗的面容。
  傅临意突然从宫里失踪,傅景臣却不闻不问,实在教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秦效听著耳边一刻不止的雷声,只觉得耳朵都开始发疼了。
  这天也不知著了哪门子邪,明明才是晌午天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雷声更是一刻不歇,此时若有人说这天要塌了,他只怕也不惊讶。
  直到子时将近,这雷声才渐渐消停,秦效抬头看向已经在那站了近六个时辰的傅景臣,犹豫著不知该不该上前提醒一声。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傅景臣的面容,秦效看见他猛然阖上了双眼,心中一惊,急忙低下头去。
  早站得发麻的手脚一阵冰凉刺骨。
  不知这般站了多久,忽闻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秦效眉头一拧,上前打开门便迎上冲这边跑过来的人,本打算喝斥的话在看清来人时转为惊讶:“归宛,你来做什麽?”
  归宛脸色发白还在不停喘气,却不敢有片刻耽搁:“太子……找到太子殿下了!”说著不自觉得往屋里张望了几眼。
  秦效闻言一喜:“太子殿下现在如何?在哪里找到的?”
  “回公公,是在紫宸宫後院那片龙爪花地里。寻著殿下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太医来瞧了,说是无甚大碍。”归宛喘了口气後回道,虽然不明白为何会在哪里,但找到就好。
  “我这便去通报陛下。”秦效略一思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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