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丫如此多情

第38章


  “妈,爸对你……不好?”苏铮只能试探着寻找自己的答案。她想,不管他们离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只要能给自己一个过得去的理由,她不会拦着的。
  苏妈妈想了想,目光在丈夫身上略微停了一下才说:“没有,挺好的。是我,不想跟他过了。”
  一个为什么在苏铮的喉咙里滚来滚去,咽了好几口唾沫,苏铮才挣扎着说:“那必须明天办么?能不能缓两天,让我……想想?”
  苏妈妈默默的点了点头。苏爸爸突然站起来,压低了嗓子,愤怒的说:“不行,我坚决不同意!你要是敢离婚,我立刻死给你看!你别想别的!”说完,转身进了卧室。
  苏妈妈不再说话,看着变幻的屏幕默然不语。苏铮心里藏着无数的问题:什么是“想别的”?自己的老母和老爹离婚,能有啥“别的”可想?
  难道——
  一个念头霹雳般的闯进苏铮的大脑,咔嚓一下炸开,彻底把她雷倒了——六十五岁的老娘有外遇!
  夕阳红啊,它也忒灿烂了些!
  苏铮看着旁边抹泪的老娘,心里不知道是该安慰被甩的老爹还是跟出轨的老娘聊聊天?理智上,她倾向老爹;可情感上,她更偏向老娘。如果那个被甩的人不是自己老爹,苏铮一定不介意老娘是红杏出墙还是杏出红墙,只要高兴就好!
  想到这里,她心里一激灵——秦斌的爸妈呢?难道秦斌的错误在他们的眼里其实并不严重?所以……
  苏铮好像灵魂和身体分离了,眼睛在半空中冷冷的注视着尘世的这团小小乱麻。那些伤痛,那些怒火,那些泪水,自己撕心裂肺的日日夜夜,原来在别人眼里竟然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在人家重如泰山的亲情面前,这些都是轻飘飘的鸿毛,闲闲一弹便落入不知名的角落。难怪她觉得秦斌该千刀万剐的时候,出了家门他依然人模狗样。不是他装的,而是这个世界本来就对他宽容!
  她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老娘,这一刻,她没有觉得世事如何凉薄,也没觉得人生多么无情,看着“出轨”的老妈,想着“被甩”的自己,苏铮心情格外的平静。
  或许对母亲的同情就是对自己的讽刺,又或许对自己的安慰就是对母亲的辱骂,该怎样选?并不难。母女连心,苏铮永远做不到对老娘冷嘲热讽。比起清朗正直儒雅的老爸,她心里更亲近每天呵护她衣食住行,融进她生活时时刻刻的母亲!
  “妈,别哭了。离婚吧,不是小事。到了不得不离的时候,我也不会反对。感情的事,我可能的确不了解,您要觉得不方便,也可以不说。但是咱不说别的,就我爸忠心耿耿的跟您过了这么多年,这左右手,砍了是要流血的。离婚真没咱想象的那么好啊!”
  苏妈妈擦擦眼泪:“我不要好处!我就是要离婚,他过的越差越好!”
  苏铮苦笑:“妈,您觉得离婚就让我爹过的差了?是,他现在是不肯离,看起来是对您情深似海,可是这男人,一旦松了婚姻这根绳子,那就是龙归大海,虎放深山,根本得意的很!就算真有良心,也不过疼两天意思意思。你看我爹,虽然退休了,可是还被学校返聘着,穿上西装打上领带,课堂上一站,满腹学识往那儿一摆,多少小女生不得上杆子追啊!人杨振宁八十二岁还和二十多岁的翁帆结婚,何况我爹才六十出头,顶多吃俩伟哥,绝对年富力强。”
  一席话,说的苏妈妈“扑哧”乐出来了,苏铮扫了一眼连着里屋的廊子,那边没有动静。心说:爹,等我这边弄好了,我去您那边陪不是。话说回来了,要是我娘死了心的离婚,这话也算提前安慰您了。
  苏妈妈答应给苏铮考虑的时间,但是个中原因却死活不肯讲。问老爸,老爸只是叹气摇头,最多来一句:“她要是不肯讲,我就不明白!”好像跟谁赌气似的。
  所里的事情繁杂而又枯燥,自从严律师走后,大家变得有些没出息了。接到大活的不敢张扬,接到小活的常常庆幸细水长流。苏铮和孟绂搭档,接孟绂转来的非诉业务。他官司打得勤,有些被他起诉的企业在诉讼结束后,往往会找过来让他帮忙诊断。这时候就是苏铮最忙的时候。因为来谈的都是阎王级别的人物,具体办事的都是小鬼。他们只在乎今年的奖金因为你的官司被削了,今年的工作量因为你的评估审核被增加了,里面少不了曲意逢迎和委曲求全。不过,苏铮觉得自己似乎麻木了,无论多难听的话,都是风过耳边,连哨声都没有。
  苏妈妈一次次的提出来,苏铮一次次的想办法拖。似乎这成了唯一可以解决的办法。孩子和秦斌都不知道,她也不敢让他们知道。下意识里,她觉得——说不出口。
  “妈,这是什么?”苏铮扫地从桌子底下扫出一张纸。可能是从桌子缝里掉出来的,落在旮旯,上面蒙了一层灰。
  弹掉灰尘只扫了一眼,苏铮的脸就变了。
  苏妈妈看了看,拿过来撕了。
  “这是我爸的化验单!”苏铮急了,“他,他——治疗了吗?”单子上写的明明白白,让去做进一步的检验,以确定病情。
  “不就是癌症吗?还可能的。”苏妈妈淡淡的说,“我让他去检查,他不去。前几天自己偷偷去了,出了结果我也不知道。反正吃着药,是不是治疗的我就不知道了。”
  “这、这需要手术,不是吃药能治好的。”苏铮快哭了,老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他们不是一直相亲相爱么?
  苏妈妈看着苏铮,那眼神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有一瞬间,苏铮觉得她似乎恨自己?
  “你去问他吧!”苏妈妈转身离开。撕碎的纸张铺满一地的碎屑,白花花的,好像洒落的纸钱,为谁祭奠?
  苏爸爸告诉苏铮,检查没事,是良性的。做个手术,把瘤子割了就行。苏铮急的直冒汗,既然几天前就知道做个手术割了就行,为什么不做呢?拖着——万一拖成恶性的,怎么办?
  苏爸爸笑的很从容,甚至还有几分恶作剧的意思:“我跟你妈说,要是她坚持离婚,我就不做手术!死也不做。”
  老爸的目光亮晶晶的,笑眯眯的眼睛蓄满了水,可是话里的决绝却斩钉截铁的不容改变!
  苏铮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脑袋机械的歪了歪才说:“您、您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苏爸爸也摸了摸苏铮的脑袋,乌油油的头发厚厚的透出头皮的热度,“小铮,我们这一代,和你们不一样,有太多的顾忌和责任,很少为自己活着。一旦有机会了,就像发酵似的,会变味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妈离婚的,说什么,我也得牵着她的手走下去。她离不开我,只是需要时间和台阶。”
  “那……您的病?”
  “不重要,生老病死,人之常事,我这个年纪,有准备。你——”苏爸爸突然顿住,长长的吸了口气才说,“婚姻是需要感情来维系的,感情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所有你付出的代价,都不要后悔。明白这一点,你就会幸福了。”
  苏铮眼泪已经成串的流下来,心里滋生了一丝愤恨:为什么老娘那么无情,一定要拖死老爸才甘心么?!
  “爸,我和秦斌……”苏铮想把真相说出来,映入眼帘的是父亲温和睿智的眼睛和几日不见日渐加深的皱纹。他或许看开,但心中的负担也不小吧?
  说,还是不说?
  苏铮舌头一转:“会好好过的。”
  苏爸爸满意的点点头,拍拍她说,“去吧,哄哄你妈。我老了,哄不动女人啦!”
  苏铮咧开嘴,艰难的挤出一个笑容,走出书房。
  (本章完)
  第十二式 鱼跃于渊 (上)
  出自《诗经?大雅?旱麓》。原文为:“鸢飞戾天,鱼跃于渊”。鹰在天空飞翔,鱼在水中腾跃。形容万物各得其所。平凡的一跃,尤如龙腾九霄,有着强大的爆发力。
  前有追兵后有堵截,其实这话讲的没错,苏铮现在就是这感觉。她和秦斌已经不可能复婚,但是老娘被秦妈妈的流言蒙蔽,觉得自己终于撒手不管了,于是“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眼瞅着自己退无可退,他们却渐行渐远,苏铮坐在屋子中央,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在偌大的世界里,孤独会把人掐死。即使那个睡在房里的孩子,也不能抚慰一点心中的惶恐。
  “叮咚”门铃响起来。苏铮开门一看,是郎曼。
  她说自己刚刚出差回来,一直特别忙,搬过来之后就没来聊聊,非常不好意思。
  苏铮咧着嘴摆出一张笑脸,心里却一片茫然:我跟你非亲非故,就算不聊,也是正常吧?
  东拉西扯,顾着睡觉的孩子,两人都压低了声音。要是突然有人闯进来,还以为特务接头!苏铮让了四回茶,郎曼一点反应也没有。看来喝洋墨水的,早就忘了祖宗的规矩。
  郎曼渐渐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苏铮凭经验慢慢的住了嘴,等着对方说话。郎曼依然不着边际的瞎扯,可是心思已经明显不在这上面,连苏铮只是敷衍都没看出来。
  “苏铮,”郎曼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
  “请教?谈不上,谈不上。有什么能帮忙的请讲?”
  “我想……我想追秦斌。但是你是他前妻,我们又这么熟,我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郎曼搓着手,耸肩歪头斜眼撇嘴,一副西方人说话言不由衷时的样子。
  苏铮半张着嘴巴,呵呵了两声,说不清是在倒气儿还是在高兴,反正肺里空荡荡的有些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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