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妒

第24章


那熟悉的房间依然没有半点动,倒是对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满头卷发的女孩打了个呵欠,睡眼惺忪地抱怨道:“谁呀?一大早就把门敲得山响,催命鬼似的!”孟敞问道:“请问你是否知道对面这个女孩到哪儿去了?”那女孩摇摇头,只是说:“好像半个多月前,我看见这里忙忙碌碌的,在收拾东西,大约是搬走了。”说罢缩回脑袋,啪地关上门。
  孟敞心中不由一惊,忙打电话给房东,房东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赶过来打开房门一看,里面的物件已基本搬空,只剩下些凌乱的杂物、纸张和灰尘;孟敞走进阳台,见窗台上放着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打开盒子,便见他曾为她买的钻戒、金耳环、珍珠项链等首饰,全都好好躺在盒中;盒底还有垫有一个信封,信封中装着厚厚一沓百元大钞和五十元的及五元纸币各一张,用一张信纸包着,纸上数行简短的留言:
  这13257.6元是近两年来,你每月给我的1000元生活费剩下的,我全在放信封里了。你用不着问我到哪里去了,更不用来找我,从此以后,你我一刀两断,各不相干。蔓
  盒子角落还躺着数枚硬币。再也不会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一听到敲门声就欢快地跑出来,一双大大的水杏眼深情地望着他,就像盼望一个远方归来的男主人了!带着几分难言的失落,孟敞轻轻地关上了盒盖。也许她终究与其他女孩子有些不同吧?他与她的交往是平等的吗?他真的以为只要有钱,就能得到她生命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吗?
  谁为行路客
  阿蔓和霜菊一起应聘到一家卫生厅的食堂当服务员,阿蔓之所以同意在这里,是因为这个餐厅属于省级单位的一个下辖机构,毕竟不同于外面的餐馆,想来没那么多不三不四的顾客。食堂的主要任务是每日做好早、中、晚三餐,以供应卫生厅的员工。食堂连带有一个餐厅,不过规格并不高,真正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很少来这里吃饭。
  食堂领班开出的待遇是包吃包住300元每月,上班时间是每日从早晨九点到晚上九点,下午两点至四点休息;每周日休息一天。老板分配阿蔓端盘子,霜菊洗碗。莫非刚辛辛苦苦挪到徐家咀的窝又要搬动了?搬还是不搬?二人商议了很久才决定下来,先过一两个月,看看行情再说,待工作稳定下来再搬不迟,反正各人手中还多少有一点积蓄。
  上班的头一天,领班便给几个新来的服务员培训:“每个服务员都应该面带微笑,态度和蔼,尽量满足顾客的要求,特别是在前台端盘子的服务员更应注意。”只不过才两三天,阿蔓就发现那个领班直往自己身上盯,有时候还借机拍拍自己的肩头,每次阿蔓都闪避开去。阿蔓的心中有一种灰黯的预感:她在这里上班待不长的。只是,她不知道究竟将会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这份工作,更不知道下一个人生驿站会是哪里。
  事情来得很突然,又好像完全在阿蔓的预料之中。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如果没有很多客人,通常下班都会稍微早一些,第二天也可正儿八经地睡个懒觉。霜菊因乡下家中有事,前两天请回家了,食堂里只剩下少数的服务员,就要关门打烊了。恰在这里,进来了四五个气度不凡的干部模样的男人,进了包厢。
  阿蔓不由憋着一肚子火,暗中直骂他们迟不来早不来,偏偏餐厅快关门时来。没奈何,只得忍住性子倒茶、上菜。那几个人偏又彼此敬酒、罚酒,其中一个谢顶男子说起了荤段子:“有一次我到某酒吧跟一个坐台小姐聊天,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处女。她说:‘怎么说呢?说我是处女吧,我其实已经不是了;但若说我不是吧,我还连男朋友都没有,算是个副处吧。’”另几个男子同时猥笑起来:“看来这个小姐的级别跟王副处长是一样的。”
  阿蔓端着一盘银鱼鸡丝正准备进来,恰巧听到这个笑话,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在门外徘徊,待那阵笑声过后,才敲门进来。其中一个已喝得醉醺醺的啤酒肚子眯缝着眼,左手一把拉住阿蔓:“小姐……这不是小姐?快,来陪大哥喝一杯……”右手将喝得只剩下一小半的酒杯往她唇边凑。
  阿蔓推脱道:“请放尊重些,我是这里的服务员,不是什么小姐!”
  “你不是小姐?”那人笑起来,一双肥手反而将她抓得更紧了,“我就知道,你们有些人明明干这一行却不愿承认,你别担心,只要你服务周到,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阿蔓又气又急,将那啤酒肚子使劲一推,砰的一声,啤酒肚子竟像个闷葫芦似的栽倒在地了,脑袋在桌子的一角磕出了血,阿蔓这才挣脱出来。
  “好哇,打出人命了,这还了得!”另三个男人都闹哄哄地嚷嚷起来,那个啤酒肚原本只觉得脑袋有点疼,听同来的说得如此严重,便感觉头昏得厉害,连眼泪都落下来了,指着阿蔓说:“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行凶,叫你们经理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领班很快来了,啤酒肚子倒打一耙,说阿蔓借送菜之机,对自己百般勾搭,妄图索要小费,见自己没有答应她的无理要求,便怨恨地一把推去。随后啪地摔出一张名片,却是江南市卫生厅副厅长鲁吉善。另三位顾客均众口一词地为他作证。
  领班赶紧喝一个服务员去拿消毒剂和纱布,细心地为鲁副厅长包扎好。鲁副厅长指着领班的鼻子骂道:“你信不信,你们如果不立马炒掉她,这家餐厅就别指望开了!”领班见此人来头太大,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式,知道自己管不了,连忙打电话给餐厅的老板洪经理。
  洪经理在青云桑拿院里找一个熟识的小姐按摩,正被侍候得骨软体酥,飘飘欲仙,忽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将他从半睡半醒间惊醒。他拿起手机一看,却是领班的电话,他不满地骂道:“他奶奶的,嚎什么丧,也不拣个时候!”才伸手按接听键。刚听了几句,便颜色大变,说道:“好的,我马上赶来!”匆匆抓起衣服,三下两下套在身上,慌忙之间连毛衣都穿反了。
  那按摩小姐还抓住他不肯放手,半是委屈半是挽留,可怜楚楚地说道:“先生就这么走了,不多坐一会儿么?难道是我照顾得不够周全?”洪经理知道她是想索要小费,从皮夹子里拈出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扔给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洪经理从按摩院回来时,鲁副厅长已被他的私人司机送进了医院,另两个同来的朋友也走了,最后只留下司机来跟餐厅交涉。阿蔓一见洪经理铁青着脸走下车,便迎上去辩白道:“洪经理,我刚才给这几位顾客送菜,是他——”她指着鲁副厅长说,“他喝醉了酒,想要对我非礼,我才推了他一掌。”
  洪经理如尖刀般锋利的眼光朝她脸上一刮而过,声色俱厉地斥责道:“现在还轮不到你来说话!当我问你的时候,你再回答不迟。作为一个下属,不要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洪经理听取了鲁副厅长的司机和领班的意见之后,将阿蔓叫到一个单独的房间里谈话:“出了这件事,看来就算我想留你也是不成的了,你还是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天就走吧。”
  阿蔓的眼泪唰地涌出眶外,她愤怒得几乎咆哮起来,连声音都变了形,她平时是绝对不敢以这种口气跟老板说话的:“是他们先欺负我的,又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我走?我……我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找到这份工作的。”
  阿蔓至今仍不明白,世上的很多事并不是简单地以“正确”或“错误”来判断的,而是取决于一个人权势的大小:权势大,错的也可以变成对的;反之,权势小,错的也可以变成对的。阿蔓茫然四顾,可除了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老板之外,周围只有冷冰冰的桌椅和墙壁,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她。
  阿蔓知道事情无望,擦擦眼泪问:“那我的工钱呢?”洪老板翘起二郎腿,“啪”地用打火机点燃根烟,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随即喷成一叠大大小小的烟圈,才开了口:“你给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想要工钱?再说了,你那点工钱付人家医药费都不够。人家那么大的官儿,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把你像捻蚂蚁一样捏死。”
  见阿蔓又露出愤怒的神色,洪老板的嘴角浮一丝若不经意的笑,“这样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到别的地方打工,这里的工钱不但一个子儿不少,反而给你加薪。”
  “真的?”阿蔓欣喜若狂,事情终于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机,急忙问道:“在哪儿?”
  洪老板又将烟吐成一条长长的直线:“我在卓刀泉的新开发区有一栋小别墅,只是那里基本上没有住过人,平时也缺乏打扫。如果你愿意的话,从下个月起,只要平时把房子收拾一下就行,甚至可以做那里的女主人,我每月给你三千块。”
  阿蔓想起当初孟敞的话:“要知道,我每个月花几千块钱白养着你,并不是来找气受的!”原来他是想跟孟敞一样包养她!阿蔓从洪老板贪婪的目光中看出了他的真实意图,倏地变了颜色:“我不想做这种工作,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洪老板倒感到有些意外,心中颇为不甘,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地说:“你这个□,干你们这一行的不就是想几个钱么?装什么正经!你如果嫌不够,只管开价,我还可以多给你些钱,为你买房买车。”一只肥厚白嫩的手已伸向阿蔓的胸部。
  阿蔓下意识地反手一掌掴去,尖叫道:“呸,你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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