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轻寒

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还没来得及出声问，一只冷汗涔涔的手就来到了我腰身处，隔着衣服能感受到那手冰凉凉的湿濡，那手略一迟疑就一路向上摸索，停留在我肩胛处，力贯指尖将强劲的内力穿透我的肌肤直向郁滞的穴位冲击而去，我只觉一阵难耐的酸麻痛觉过后，脉络立即就舒畅了，全身暖洋洋的。是已经冲开穴道的桌子，他给我解了穴道后整个人就不住的喘息，想来是玄明子点穴的手法很深，卓恪昭先是受伤失了元气，此时为了冲开穴道又花费不少气力，此时应该是累的无以复加了。
  “清全正和萨剌过手，其他的暂时没听见有什么，你先缓口气歇息歇息吧。”我轻柔道，他没有说话，只是大口大口疲劳的喘息着，想到他这几日承受的苦楚大部分居然是为我，我心里也倍受煎熬异常痛苦，在此时却不想表现出来，给他徒增烦恼，只得在心底懊恼，暗暗自责自己还能做什么？居然都帮不上任何忙！“着！”随着一声暴喝，“噔噔噔”响起几声沉闷的脚步后退声，震得我们脚下的土地微微发颤，我“啊”一半声，就听桌子悠然道：“你别急，那脚步声是那天兰国的莽汉的，清全走的是以柔克刚的武功套路，那萨剌天生就是使用蛮劲的莽汉，这一场比试够得萨剌承受了！”
  我还有所怀疑，只再听得几声那萨剌哇呀呀的怪叫后才信服了卓恪昭的预测，眼前突然亮起一道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只见是桌子吹燃了火折子，把软榻中央一张小几上的灯盏点亮，暗格在火光的照耀下逐渐看的清楚了，原来这个石室方方正正的只有十个平方左右，四面墙有三面都摆放着书橱，其间各色书籍齐整的码放满了，而余下的一面却什么也没有，正中稍高处有个长幅的印记，似乎原来是挂放了什么画轴的。和桌子四下里探察了一番没发现什么机关所在，只听他恼道：“师父对我这个最亲的弟子都还留有一手，这暗格是什么时候建的，我居然都不知道。”书架上摆放的全是些道家的经书，什么《文帝全书》、《阴骘文注》、《关圣垂训宝文》、《玄天上帝实录》、《玉皇救劫》等等，看着就让人头疼，修建这个隐匿的暗格，那玄明子居然还是摆放这些道家常用的，这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我抽出两本来随意翻了翻没发现异端就放回了原处，手还没拿下来就突然发现眼前的书橱默然移动了，又露出同样黢黑的一条暗道来，却又不是适才的那个出口了，我几乎被惊出了一声汗，微微怔了怔，就听得桌子惊喜道：“呀！出口，叶子，我们走。”说完拿了小几上的灯盏招呼了我一声就率先钻了进去。“不是刚才的路，小心点！”我有点着急，赶紧提醒了他一句，自己连忙也跟了进去，再看这暗道蜿蜒向下的，我急忙拽住卓恪昭：“这不是越走越远了么？”“没事，此时走原来的门出去，目标太大了，好歹这彩虹阁是玉亭观专迎贵宾的，既然师父修得此道，必定有他的深意，走走再看吧。”桌子没有停步，只伸手来握住了我的手。 
  如此我们又向下走了小半刻，道路平缓了一截后又陡然向上了，虽然我心里一万个疑问，只是看桌子信心满满的，也不好多说，只得随着他匆忙走着。此时上方的打斗声也逐渐模糊不清了，走到后来完全就听不见了，桌子因为挂念师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我只能跟着小跑起来。
  “到尽头了，”桌子欢喜道：“是口枯井呢。”暗道在前面十步外戈然而止，连接暗道的果然是个淤积了不少杂物的枯井，有一束明晃晃的阳光正从上方距离不是很高的井口斜照了下来。站在井底可以隐约听见间断的打斗声，看来这里距离彩虹阁并不远。“我带你上去！”桌子就势就来搂我的腰身，我慌忙闪开了，看他脸色微变，急忙解释道：“你的伤还没养，带我上去恐有难度，更何况万一把伤口迸裂了可如何是好！你先上去吧，找个道士来把我拉上去就好。”他略一沉思，就说：“也好，这里还算安全的，我去看看情况，再找人来带你出来。” 
  “好，去吧，可得自己注意些。”我笑了笑，他迟疑了一下，伸手在我肩头轻轻拍了拍权当安慰和鼓励，提起一口真气，借助凹凸不平的残破井壁几个纵跃就穿了出去，趴在井沿边对我招了招手就离开了。看着卓恪昭的离开，我的心又悬了起来，竖着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抬头数次也没见井口有人来，眼下到底成了什么样的局势、他可又冲了上去？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我脑海里胡思乱想着种种猜测，更是心急火燎起来，开始心浮气燥的在井底来回晃荡。“叶子姑娘！我是清澎！”终于上面有了人声，我一喜，连忙仰头去看，只见一根软绳被放了下来，我拽稳当了，上面的人就使劲拽拉软绳，不消半盏茶的时间就把我拽出了枯井，四周一望，却是个小巧的院落，除了清澎却并无他人。我心里关注局势和桌子的伤势，不等脚踩踏实了就连忙问道：“桌子呢？” 
  他一愣，过了半会儿才恍然明白我所说的“桌子”是他的师兄，忙道：“还在前院看着呢，此时还是清全在阵上。”我们俩说着话都紧撵着步伐穿廊过户，没走多远就见得众多道士云集在彩虹阁外的空地上，桌子站在最后正好回身来看，见得我们过来连忙招了招手，又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几步小跑过去就被桌子牢牢扼住了手腕，故意压低声音说道：“他们来的人不少，不过却没有小余。” 
  我心里一动，没有说话，透过人群远远望得两条人影在场子中央往来翻飞，正是略显笨拙的萨剌和轻如灵燕的清全。与众多道士相向站的正是穿得一袭宝蓝色压银丝富贵云袍子的萧卧云、月白色十色锦袍罩朱红色天衣纱的夔王，他们的目光都被场中的打斗吸引着，而他们身后簇拥的是那用黑衫从头包裹到脚的十七帝骑以及二十来个彪悍的绿衣暗哨。站于彩虹阁楼屋檐下的玄明子清幽的目光也随着清全的游动而转动，清朗的眉峰时不时微微皱一下，淡然的摇一摇头，竟然是怡然自得的派头，全当这一场是正常的武艺切磋，并无什么大碍，可再我仔细看了好一阵后，见的他捋着白须的手随着局势的变化而时快时慢，显然内心早已谙这一路人马来的意图，更是为清全捏了一把汗。“去！”清全又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嘭！”他那两掌打在萨剌的虎背上发出沉闷的空心响，萨剌收势不住当下又是好一阵的后退，道士中有人忍俊不住嘘出声来，只见玄明子轻咳了一声，立即就闭了嘴。萨剌哪里是清全的对手，被当成笨狗熊逗得堂堂转，肥胖的身体早已经大汗淋漓，着了清全的几次道后更是恼羞成怒，两只大手胡乱抹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又一次扑腾上来了。 
  这一次他学乖了，眼见自己蒲扇般的手掌又要被清全以四两拨千斤的手法给化解，脚下突然就换了方位，哧溜一下绕到了清全的侧面，说时迟那时快，在我们看得明白还未出声警示，他肩膀一耸就撞上了清全的软肋，强盛的蛮力撞得清全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在一片惊呼声中跌了出去！ 
  “乳燕还巢！”桌子捏着嗓子高声吆喝道，只见跌出去的清全在半空中突然硬生生扭转了身姿，双足钩住了一棵槐树枝桠，利用萨剌施给自己还未散尽的余力整个人如荡秋千般又折了回去，“啪！啪！”两声，两人一地一空连连对击了两掌后各自退了三步，再也没动了。我们站的方位只见得萨剌的模样，只见他脸色青红不定，瞬息变得黑中泛紫，双目暴凸隐露血红，咬牙坚持站了半会儿终是忍耐不住疼痛和劳累，庞大的身躯直挺挺的倒了硬桩，眼见却是伤得不轻，在他身躯即将要摔倒在地的瞬间，两个帝骑疾步上得前来伸手抵在了他身后撑住了，萨剌看上去虽然狼狈却好歹没有再摔倒。就在对方稳下了阵脚，站在我们前面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清全猛得吐出一口鲜血，人也后仰倒了下来，围在他身后的道士们蜂拥而上接住了他，有几人失声叫嚷起来。“清全！清全！”桌子身体一僵，丢开我已经握得汗水涔涔的手拔开人群挤了进去，抱起了清全就对玄明子禀告：“师……，主持道长，清全昏死过去了！”“着明字辈的弟子接回去仔细看护！”玄明子身姿没动分毫，只提高了声音吩咐道，说罢，目光炯炯落在了卓恪昭脸上，说了一声“你……”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就停住不说了。
  “好！好精彩的一场比试！真让小王大开眼界！”夔王朗声畅笑起来，“哗啦”一声抖开了手中一把湛蓝色的大折扇缓缓的摇着。萧卧云神色淡然看不出端倪来，对玄明子略一抱拳，又说道：“没想到玉亭观隐匿深山却还是藏龙卧虎，道长的弟子看来都是人中龙凤，只是，”他略一停顿，放眼看了看眼前肃穆围站的道士，浅笑道：“不报效国家建功立业却置身世外虚度光阴，未免太可惜了！” 
  他的话音未落，玄明子就笑出声来，笑声的气息沉实淳厚，让在场人的心志都为之一震，萧卧云面露诧异剑眉微锁，夔王锐利的眸子死死盯着玄明子的笑容却阴恻恻的冷笑起来。
  只听玄明子说道：“大燕是国富民强的泱泱大国，何以有劳平昌侯亲来山观挖掘方外小道，奇哉！贫道见各位都是快性之人，就别绕弯子说实话吧！”“好！”夔王猛的收起了折扇，高声笑道：“君子不说谎话，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