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轻寒

卓恪昭和几位师叔大步走向木屋准备安静议事，经过我身旁的时候他的身形微一迟疑，悄然说了句：“等我！”就匆忙走了过去。没人理我，清全也只是对我略一点头就忙着和清风去部署防线了，我惴惴不安的倾听木屋里的动静，桌子说探明出路的神情很古怪，似乎还隐藏了什么不让大家知道，这让我不得不担心，脑海里总浮现出在渺云城外小树林里他为我掷剑被擒的场景，那决然的一幕此时回想起来，腔子里激荡的心仿佛被利刃生生挖去了，疼得我浑身颤抖。“这绝对不行！”木屋里有人决然说道，声音还不小，可接下来的几句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了，想必是里面的人突然压低了声音，只听得一阵激烈的争论，我悄然挪近了些，就听见了桌子轻松的说话：“三师叔过虑了，我先引开他们的注意待你们安全突围，我自有脱身妙计。” 
  “昭儿！”木屋里有人哽咽，紧接着门就被里面的人用里打了开，桌子含笑第一个迈了出来，我一怔，迅速去看跟在后面出来的几个长辈，他们的神色都很凝重，个别的居然还隐带悲伤，这样的表情就像个旱雷轰隆一声就在我脑海和心头炸开了！心里一个声音不断说着：他决定了，他决定牺牲自己了！抬头看着在暮色里忙碌指挥安排的桌子，我哽咽得说不出半个字，迷蒙的泪水不断向外汹涌，此时只想扑到他怀里彻底的嚎啕大哭一场！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异样，根本就不敢看我一眼，更不敢走近，只顾着给大伙说着细节和注意事项，刻意的把我晾在了一边。“咻――啪！”山野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刺耳的嚣叫声，抬头就看见西南面浓黑的夜幕里有绚烂的烟火爆裂了，紧跟着东面、北面的夜空相继也腾起了烟火，众人一愣，顿时明白这是包围的官兵遥相呼应传递讯号，看来对方部署得非常严密，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出发吧！按计划行事！”桌子吹亮火折在林中燃起了一堆篝火，回身来见众人都默然注视着他，不禁笑了起来，朗声道：“怎么了？还舍不得了？不过就是分头行事，别让我在房桥村等你们哟！快走吧！篝火已经点燃，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他这一语激起了大家的信心，道士们分成了七个小分队，玄字辈的师叔各领一队，临行相互作揖道别，只等突围后到房桥村汇集。 
  担心被他打发走，我咬牙躲在稍远的树影里不吭声，看着一支支队伍急速离开隐没在漆黑的夜幕里，松林里转瞬就只得他与我了，紧张的心绪这才一点点平复。还好，他留下了我，这也就是说他并不是想自投罗网，看来他是真有把握突围的。
  “出来吧，叶子。”卓恪昭在火堆前悠然坐了下来，俊朗的容颜在明亮的火光映照下更显得英姿勃发，灿如繁星的眼眸似笑非笑的看向我来：“以为我忘记你了么？”我微微发窘，却还是走了过去，篝火正旺，更映得他目光灼灼。待我在他身边坐了，他的手臂就环上了我的肩膀，扑面而来的是他浓烈的男子气息，我心头一颤，自然的就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们静谧的依偎着，听着彼此胸腔里有力的心跳，看着欢快的火焰蹦达着明亮的火花，周身都被温暖包裹着，暖洋洋的让人沉醉。他搂在我肩膀上的手轻抚上了我的脸颊，无限温柔抚过我的眉眼、鼻梁、嘴唇，一遍又一遍丝毫不知道倦怠。良久，才听得卓恪昭悄声呢喃：“我们就这样相拥一辈子，该多好啊！”他在我额头轻印下一吻，脸贴在我的鬓角轻柔的摩挲着，我被他搂在怀里，被他阳刚的男子气息包裹着，令人沉醉的温暖让我有一点发晕，不由自主闭了眼依靠在他怀里，听得他胸腔里的心跳越来越快，自己也不禁心神激荡。短暂的默然后，他伸手缓缓抬起我的脸，让我迎上了他那璀璨目光里炽热的光芒，光芒穿透我的眼眸直达内心，我恍惚了一下，嘴唇立刻被一片温柔的火热包裹了起来，心头一激灵，人跟着就眩晕起来。他无限温柔的在我嘴唇上吮吻，舌尖在唇齿间徘徊浅啄，索求着我能回应，我没有丝毫意念想抗拒，在此刻竟然发觉自己多么渴望这样的一个吻，微启唇齿后，他的温柔带着滚热立刻探了进来与我的舌纠缠在一起，酥麻的感觉一点点侵蚀我的神经和意识，内心中隐藏的火种只在这瞬间就立刻被点燃并且熊熊燃烧起来。“叶子，叶子，我的叶子！”他喘息着一遍遍叫着我的名字，环绕的臂弯越收越紧，唇上的吻从温柔变得火热，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贪婪，这种贪婪让我激动，让我浑身每个细胞都颤动，更把我汹涌的情感抛到了浪尖。此时，卓恪昭突然停下来，把怀中的我往外一推，决然道：“你该走了！” 
  我诧异得瞪大了眼睛，这才看见清全正从远处黑暗的树荫里走了出来，心情不觉骤然跌到了谷底，一把扯住卓恪昭的手臂，失声道：“你想一个人面对萧卧云？”卓恪昭拉着我的手用力的一握，神色自若的淡然一笑：“怎么会！我不过是暂时引开他们。”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伸手爱怜的抚摸着我飘散在额前的碎发，软语道：“我还想和你相拥一辈子呢！”不待他话音落地，我不顾一切抱住了他的腰身，把整个人埋进了他怀里，颤抖着声音说道：“那么，我们就从现在开始，一生一世都不要放开！”他身体一僵，随即双臂就紧紧搂住了我，良久才细语道：“清全带你先走一步，我随后突围了就立刻赶来……”“不！”我哽咽道，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突然身体一麻，眼前就是一阵猛烈的眩晕，我大吃一惊，慌乱中死死拽住了桌子，抬起迷蒙的眼睛只看得他映在火光里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痛楚，恍惚中听得他道：“叶子，要好好保重自己！”我的心疼得一抽搐，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知道自己被清全背在身上的，我只感觉到寒冷，冷得让人不停的哆嗦，连心里都是瓦凉瓦凉的，头脑里浑噩得难受，思维似乎都停止了运转。清全背着我一声不吭的在山林中向山下飞奔，密集的山林里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得见他急促的呼吸。我的眼前闪现的全是桌子痛楚的眼神和他那一句恋恋不舍的叮咛，心里有个声音不断重复说着一句话：“你不能让桌子死掉，不能让他再为你放弃了自己！”这个声音越来越大，完全占领了我所有的思维空间，我在清全身上奋力挣扎着、叫嚷着，直到他不得不停下步，不得不把我放下来，气咻咻的对我低吼：“你到底要干什么？师兄说了必须要带你离开！”说罢又来拽我。
  我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跑，没想到清全一个箭步就跨到了我身前，气恼得厉害，声音更大了好几个分贝：“你，你这女人不要命了！？”“是他不要命了！你知道不知道！”我嘶声叫了起来，一语出口声音都哽咽了，泪水止不住的流淌，一点都不敢细想桌子单枪匹马如何应对萧卧云！抬头望着悔过崖上那一点艳丽的火光，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回去，生死一定要和他在一起！黑暗中只感觉清全身形僵了一下，撇下我扭身就往回走，我急忙拽住他：“他们找的郡主就是我！”清全微一停滞反手就扼住了我的手腕，厉声道：“当真是你？”他力气很大，我的手腕几乎要被他扼折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咬牙道：“不错！所以，你必须要带我回悔过崖！”
  此时又听见几声尖锐的烟火嚣叫声，山谷的半边天空都被烟火映得十分光亮，也把清全眼里的仇恨照得雪亮森然，他紧锁着浓眉，瞪着我恨声道：“好！我成全你！”整个林子都弥漫着淡淡的松脂香味，林间篝火依旧熊熊燃烧，映红了篝火旁对视而站的我们，桌子拧着眉凝望着我，深邃黝黑的眸子几乎就要喷出火来，他的呼吸一点点变得急促、焦躁，垂着的双手攥紧了又放开，放开了又一次攥紧，嘴唇翕然了良久，终于发出了一声暴喝：“清全！我让你带她离开，你为什么又带她回来！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回来！”他这句话的对象是清全，可他那痛心的眼神却在我脸上钉死了，丝毫未曾离开，我心里也明白他这句话其实是说给我的，内心五味翻腾得厉害，不争气的泪水顷刻间就汹涌而出！ 
  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来就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可这次冲着我几乎就是一通咆哮！ 
  “师兄，你没有告诉我们她就是郡主！是她害了……”清全大声道。“她不是什么郡主！”卓恪昭立刻打断他的话，上前来捉住我的手就把我搂进了怀里：“她只是叶子，只是叶子！”他温暖的怀抱让我心神激荡，可是酸楚和痛苦却从内心深处绝堤而涌，让我泪流满面，奋力挣开他的手退开了两步，望着他嘶声道：“我是！我就是郡主！你赶紧和清全离开这里，我去给萧卧云交代！”卓恪昭脸色铁青，夺步就要来抓住我，却反被清全牢牢扯住了手臂，清全一边拽他一边高声叫嚷：“师兄好糊涂，她既然已经亲口承认，你还何必自寻烦恼！趁着官兵尚未发现这里，赶紧走吧！” 
  “不行，我不能这样做，你立刻带她离开，走得越远越好！”卓恪昭反手一抄就摔开了清全的手，大步走开了好一段距离，背转了身不再看我们一眼，大吼道：“快走！走哇！” 
  我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坚强的背影，无声的呜咽不已，脑海里成了一片空白，而一颗跌到谷底的心骤然就被撕得粉碎，疼得让人浑身抑制不了的颤抖。这时，清全的一声长叹宛如三九腊月的雪水浇得我浑身冰凉，让我猛得一激灵，心里的一个念头开始疯狂的滋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