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雪轻寒

――”隐匿在山林里的两千人马顿时呼啸而出，喊声震天，宛如千军万马一般。又有弓弩手万箭齐发，瞬时将冲上来的敌军打得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团。“你们给我看住了她！若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燕穆邪深深看了我一眼，翻身上马拔出长剑和吕三如旋风般冲下了山梁！这时有十来骑人马突然从激战的人群里冲了出来，一路狂奔上了北面的山坡，几员燕将杀开一条血路狂追而去，为首那员燕将一领素银色披风落入我的眼帘，我一凛，紧绷的心顿时狂跳起来――桌子！是他！再看奔跑在最前面的敌将整个人贴在了马背之上，宝蓝色的披风被晨光一照，闪烁着耀眼的光！就在这时，他微仰身躯回头就是神秘一笑， 萧卧云！他要做什么？他要做什么？满眼都是他那神秘的笑，心似乎都被抽空了，我发疯似的向北面跑去，看着那一点银白色越来越远，我用尽全力叫道：“桌子！――”又是一阵疾驰的乱箭袭来，追赶我的侍卫们惊叫着飞扑上来，我微微一怔，恍惚看见夺目的血红在四周绽开，隐约听得燕穆邪的呼喊和越来越近的喊杀声！我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去想，只盯着远处的那一点白影，疯狂地追赶，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反复叫着：“桌子，桌子……” 
  追得有半个多时辰，前面突然没有了路，迎着山风却听得右边一处山崖上传来急促的箭镞声和刀剑的撞击声。我踉跄着扑过去才惊觉一条宽有丈许的沟壑横在了眼前，沟壑那头是突出山体的石崖，有几人往来其间正斗得解难分。 就在这时，一队蒙面的青衣人突然从灌木林中出现，弯弓搭箭对着石崖上的人就射！他们的身后傲然挺立的竟然是黑甲紫袍的萧卧云！“萧卧云！”桌子用剑挡去数支近身的箭，纵身一跃就近了那些青衣人的身，横空一剑掀倒了好几人，剑式一定直扑萧卧云！萧卧云冷笑道：“来的正好！”话音未落，他身后忽然又站起来五六个青衣人，长枪在手猛然刺向了近在咫尺的桌子！桌子身形一顿，出剑霍然劈断了几杆长枪，可依然没能全部削掉，余下的两只抢头悄无声息地刺中了来不及退避的卓恪昭，他一怔，长剑闪电般划过，削掉了扑到身前一人的头颅！就在这瞬息之间，萧卧云的剑却幽灵般没入了桌子的胸膛！我呼吸一窒，脱口惊呼道：“桌子！――”“飕！飕！”又有两支利箭射中了他，强大的后坐力瞬时就将他带下了山崖！
  “啊――”我的心猛然被撕裂开来！随着那一袭银白下坠，似片片寒雪飘向了谷底……
  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我彻底湮灭！思维没有半秒的转动，我踉跄着扑下了山崖：“……等我！”望着那飘渺的银白，手急急伸出，呼啸的风从指缝间掠过！忽然身子却是一轻，有一只手伸过来，牢牢地拽住了我的脚踝，猛地用力一带，我重重跌落在石崖之上，睁眼就看到了萧卧云。他蹲在我身旁，低头凝视着我，乌黑的发丝在山风中猎猎飞舞。“为什么？”他哑声道，伸手抚去我脸上的泪水，宛如一匹受伤的狼，眸子里全是焦灼的悲哀。
  我一记耳光狠狠打在他脸上，他不闪不避，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声音透着凄凉，低沉中还有一丝恳求：“轻寒，你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共拥这万里江山？为什么就不给我机会，为什么？！” 
  “机会？”泪不停地流淌着，我指着山涧大叫：“我的机会已经被你亲手毁灭了！” 
  萧卧云身躯一僵，猛地抱住我：“不！你只能属于我，属于我！”他抱得很紧，恨不得将我揉进自己的胸膛。我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想象着自己还是在桌子的怀里，可在这个怀里我丝毫没有感觉，有的只是无穷无尽令我窒息的痛楚！是这个人杀了我的桌子！是他毁灭了我的爱！是他让我们生离死别！手缓缓绕到了他身后，我摸索着从地面拾起一支箭，反手用力刺向他的背心！
  “主子！”围在周围的青衣人一拥而上。“滚开！都给我滚开！”萧卧云猛然推开我，回手掐住我握着箭簇的手，脸色由白变青，眼里的神色亮如妖魅，盈满了暴戾之气：“你，你对我就只能这样？”他的手越掐越紧，几乎要把我的手掐断，我仇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最好杀了我！”“叶―轻―寒！”愤怒的火在他心底完全燃烧起来，萧卧云死死盯着我，身躯微微颤抖：“你爱他，是吗？那好，我成全你！”不等音落，他猛发一掌就将我推出了山崖！就在我向山崖坠落的一瞬间，萧卧云又扑上来拽住了我一只手腕，痛声道：“不！我不能！”
  我悬在半空，看着自己的衣裙和发丝临风舞动，心从没现在这样清澄！仰头望着脸色苍白的萧卧云，我冷然道：“放手！”“不！轻寒，我爱你！”他死死攥着我的手，神情痛苦而焦灼：“把那只手给我！快，把手给我啊！”“叶―子！”燕穆邪急切的高呼在山林间回荡着。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山涧里飘渺的云雾，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桌子啊，是你说一辈子不放手的！是你答应我，要带我去看木槿花海、去看开满山谷的铃兰！是你说要带我飞天下海！是你说答应我的就会永生不忘的！……我用力甩开萧卧云的手，任由自己像折翅的蝴蝶向山涧飞去，耳边是呼啸的风，还有燕、萧两人悲怆的呼喊！眼前白茫茫的云海宛如仙镜，朝阳映着云海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彩！桌子的音容相貌一点点从脑海里浮现出来……在宫里他最爱在言语上戏弄我，最爱说：“叶子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在京郊与萧卧云拼尽全力一战，因为小余以我的性命要挟而掷剑受擒的决然。
  在落碧山山洞，他让我窒息、眩晕的激吻，还有悔过崖上缱绻的激情和眷恋。
  在义庄向燕皇求请赐婚的毅然。在船上，他俯下头与我靠在一起，捉住我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你放心，我卓恪昭一定会给你幸福！”战前临别的拥抱，他笑着说：“等我回来娶你！”……桌子，你不能就这样放开我的手！在奈何桥千万不要喝那碗孟婆汤！千万不要把我忘记！桌子，我来了，你等我！迎着风，我轻声笑起来！大燕建如十四年五月二十二，太子穆与叛臣萧卧云决战于京南栖凤岭，萧自裁伏罪。诛杀外戚萧氏三百七十三人。同年六月初九，太子穆登极，改元新正。追封平叛殉国将军卓恪昭为烈英侯。
  八月灭西番天兰国，设郡县，驻军三十万。新正二年九月，册吕氏女为云妃。中宫空悬八年后，云妃擢升为后。
后记
  有来就有去，有因就有果。历经一年的时空穿梭，我居然又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我不知道为什么，更无从知道。
  和桌子一起度过的岁月恍惚就是一场梦，萦绕在心里长久不散，在每个静怡的夜晚，噬骨的思念就会从内心那个没有愈合的伤口里爬出来，让我失魂落魄，夜夜难眠。无法工作，无法融入新的生活，我始终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对桌子无时无刻的怀念中。
  春去冬来，花谢花开，从大燕穿回来又过去了两年，我试着去遗忘，试着重新开始生活，把对桌子锥心的想念锁在心的最深处，竭力不去想，不去触动那根脆弱的弦。转眼又是一年，盛春时节。建设街戈家巷里，有一株生有百年的垂丝海棠，在仲春的季节开满了一树的花，柔蔓迎风，垂英凫凫。站在树下，仰望着这片如云的花海，我如痴如醉。几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正在树下踢毽子，银铃般的笑声吸引了我的注意。看着色彩斑斓的毽子在她们灵巧的动作中翩翩飞舞，我忍不住也加入了她们的行列。“……22、23、24、25……”小女孩们用稚气的声音给我记着数，一阵轻风拂过，海棠柔弱的花枝盈盈舞动，跳跃的毽子被花枝打偏了方向，眼看就要落地，我急忙前跃一步伸足去够，没想到用力过猛，毽子瞬时就飞了出去，落在远处一个正倚着单车凝望花树的青年脚下。
  青年一怔，弯腰拾起毽子向我们这边看来。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运动装，黑发如墨，一缕午后阳光慵懒地爬上他的眉梢，令他半眯了双眼，隐藏于内的眸子却亮若晨星。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顷刻间我没了呼吸和心跳。他似乎还没看见我，轻快地扬手一抛，将毽子抛给了围上来的小女孩们，看着女孩们欢呼雀跃，他弯着嘴角轻盈地笑了起来。看着那灿若朝阳的笑，我狂跳的心蓦然漏跳了半拍，连呼吸似乎都要停滞了，下意识攥住了系在手腕上那条艳红的穗子。他眼光流动，终于与我四目相接，深若幽潭的眼里流溢着濯濯的光彩，一点点变得热切、灼然，继而嘴角向上一弯，露出一个温馨、烂漫的笑来……我心潮激荡，尘封已久的感情闸门彻底敞开来，他曾经说过的话，那一句刻骨铭心的承诺――是我答应你的，自然永生难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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