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贤,芝贤。
每次在梦中听见衷辉叫我的声音便会泪流满面,年少时的他声音清越叫人百听不厌。我一直是库家最受宠爱的女儿,一直以为天下没有什么我得不到,也的确如此,即便是宫中没有的珍宝我的首饰匣子里都有,我却没有想到除了他,我真的无法得到。
衷辉祖上是皇贵妃诞下的皇子,当皇后所生的皇子过世后,皇贵妃被诬以杀害皇子的罪名,连同身为贵人亦生有皇子的贵妃族妹亦一同被处死,阴谋得逞的余德妃封后,其年幼的皇子做了皇帝。衷辉的先祖乃是人中龙凤,本深得皇帝钟爱,若无此事必定登顶,到后来却为了避祸亲自砍断了一臂,从此装病不出,但从此他那一支的族人统统十分出色,婚配的统统是偏远的豪门大户,与京中大族都失去了交往,无人看重他那一脉。
到衷辉时,皇室微弱,宗室无人挺身而出,衷辉毅然设计与先皇相遇,其后,顺理成章,旁支的宗室再出色亦不会威胁帝位,又是如此出色之人,平定西北他借了我们库家的势,平定周郡的皇叔叛乱有付大将军鼎力支持,到后来谁也不用支持他,他已经威压半壁江山,势惮皇室,连先皇都震惊他那手长长的伸到了后宫,伸到了宫里宫外的每一个角落。
衷辉的先祖发奋留下的人脉和势力是惊人的,衷辉惊才绝艳的收服了朝廷上下,先皇为了杀他,连睿妃也牺牲了。睿妃也是我库家的女子,我曾深深的妒忌着的人,可衷辉将她送入宫中后,我却深深同情她,到她去世,我更是对她怜悯得不得了,我与她都一样,爱上了一个那般绝情的男人。
可是他却是那般痴情,对一个冷冰冰的女子,我是那样不忿,在出嫁多年里,我对那些被冷落的丈夫毫不同情,因为我也冷落着我自己那病怏怏的丈夫。他们对痴情的女子不屑一顾,甚至罔顾她们的生命,可对那高傲冷漠的人却低贱如泥。
衷辉,你纵然有惊世之才,你纵然有睿妃爱你,你纵然能将贤穆皇后弄到手里,纵然你有我日日夜夜念着你恨着你想着你咒着你,你还是孤独一人。你后悔么,你难过么,你有没有想起过我?你没有子女,我亦没有,你一人孤单,我亦如此,可是你为什么从来不曾想到我?
直到那天,我见到了你的女儿。你一生善于利用他人,但这一次我也可以利用你的女儿。衷辉,她像你。
我就当她是我亲生出来的一般,我牵着她的手为她上粉匀脂,插上我珍贵的珠钗戴上我曾希望你看见的碧玉环,衷辉,我喜欢她,因为她是你的血肉,衷辉,我当我在给你净面呢,衷辉,我好像在抚摸你的身体,衷辉,我终于能够叫你痛苦一次,哪怕你不知道这痛苦从哪里来的。
季烯洁是你的克星吧,我手里拿着她送给我的东西,那件东西一定会叫你失望。
库家的打算正合我意,他们害怕瑞沛与惜心真有纠葛,还有你的血脉更是他们害怕的,库家老一辈尤记得你母妃那绝美的容颜和你父亲遍挣红颜泪的俊美。连我的母亲也至今没忘记季烯洁的模样,他们害怕了,即便那些死亡与她无关,但那些恐慌又怎么能真的与她无关呢?
季烯洁给的毒草天藤挡住了巫马家的老匹夫,却挡不住人心,我能将她握在手中就不会叫人敢打她半点主意。我以显珈试探她,她却连半点意思也无,我就知道你的女儿就跟她娘一般冷情,那么瑞沛可以么?
犹记得你与季烯洁都倔强,越是有人阻拦的事你们越是做起来毫无顾忌,仿佛谁都不是你们在乎的,于是你们硬碰上硬,可我一定会对你的女儿百依百顺。她听我的,你便输了一半,你永远不会知道,季烯洁站我的身后,她在嘲笑你,贵为皇叔浩武庄王的你,永远不是她的对手,无论生死。
夜里,我拿着那粒无比珍贵的种子,轻轻地将它磨成了粉末。
“如果有一日,你再遇着他,亲手将此物磨了混酒水叫他喝下,没有意外的他将与你一生都在一起,永远不分离。这就是我遗天宫的种情草。”
我曾想过,你对她那样可是这情草的功效,她却仿佛看穿一般:“我从不屑对他那点情分。”
从不屑,不屑,这便是她对你的态度,她果然不是依靠你而活的女子,与我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我小心翼翼保存着当年季烯洁许给我的希望,可我再没有机会遇见你。但是衷辉,我想在你女儿的心中种下这段情,你厌恶皇室,想最终将杀害你先祖的恶妇的血脉逐出皇统,可于我却偏要将瑞沛与她扭结在一起,不止为了库家,不止为了可怜的睿妃,不止为了我自己,也不止为了恨你。
衷辉,看多了绝色男女的分合悲剧,我多想看到一点希望呵。
希望,我终有一日牵着你的手,为你进献羹汤,希望,终有一日,我抚摸你的尸身,直到手残眼瞎。
库家女儿见嗔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笑了。库妃,不过又如睿妃一般,是个牺牲品。谁不都不曾知道,睿妃养的儿子竟然最像你,冷面却是痴情,惜心是他见过最坚强的女子吧,不像他心痛又心恨的母妃,软弱得连自己的性命都丢了,留下他孤独寂寞。她是能与他比肩的女子吧,这世间唯有她不用他担心会随时死亡在大小阴谋中,只有她给他安定如磐石的世界。
可怜的见嗔,若是遇见别人定然会是个能干的主母呢,可遇见你,她注定是一对帝王夫妇的点缀品,但或许,她也有她的传奇。去吧,见嗔,我比季烯洁更幸福,因为我活得更长,你也能幸福,只要你活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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