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都成过去

10 第十章


惴惴不安几天,等待破车脱轨,奇迹般的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工作顺利,赴任之后同僚们似乎同时患上失忆症,再没人事调动当天的兴奋劲儿,不知是接受现实以后三缄其口,还是对匮乏的谈资失去原始兴趣,上任第一个星期同事配合领导鼓励,就连刚开始被称呼主任时的别扭,也因为听得太多渐渐习惯。据说中层既要欺下又要瞒上,啊不,既要管下又要从上,压力不可谓不大,如果你恰好有减肥的打算,担任类似职务倒是不错的方法,这一点何浅深表赞同,虽然事事顺手,压力还是如影随形,所以说国语伟大之处往往体现在细节——那个关于压力的形容词叫啥来着?无形。无形的压力,多贴切啊!
    “苏明苏明,最近我老觉得要出事儿。”何浅这几天念叨最多的一句话。
    能出什么事儿呢?苏明反问。
    不知道,何浅摊手,如果知道,我就不用乱猜了……这样下去会不会得惊恐型焦虑症?
    你这状态和我第一天上班时差不多,怕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更怕解决不了被人笑话。主要和你没这方面经验有关,习惯就好,到时候,没这种压力你反而找不着生活重心呢。苏明笑,我简直怀疑你那同学是不是跟你有仇,让你这种人当官,跟要你小命差不多。他也够爽快,连卖带送,乌纱帽不要钱啊?
    是啊,谁都不傻,苏明只是不喜多话,并不是不会思考,半真半假,疑惑多日的问题就这样抛出来。何浅想我是接还是不接呢?接,弄不好露馅,后患无穷;不接,明显躲不过去:“这家伙读书时曾向我表白,被我狠狠拒绝,怀恨在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于被他等到机会,哼哼。”
    “原来还有这桩公案。”苏明若有所思:“看来我得把老婆看牢了,不然野火烧不尽,那家伙卷土重来可怎么办。”
    “咦,说不准,他要是展开热烈攻势,我没准就降啦。蹬掉你,哼哼哈嘿!”
    哼哼哈嘿,然后是儿童不宜,从沙发转移到卧室。
    虚虚实实反而蒙混过去。所以当被人怀疑,是不是将其变作一个天大的玩笑,笑到肚痛之后,疑云也就烟消云散?何浅教会自己一招。
    生存危机暂时过去,剩下的是休养生息和苏明的去向问题。
    走的时候,老板按规矩办事,二话不说给足三个月工资,倒也爽快。然后是各类人才市场统统光顾,当红明星似的马不停蹄地赶场,顺便照顾一下报亭生意,一段时间之内无论在哪儿看见招聘二字便敏锐如猎犬,立刻凑上去闻个究竟。
    找工作就像雨天打车,需要的时候不是不出现,就是被人抢先一步打走,简直怀疑晴天时看到的满街都是的空车是否真实存在。
    找不到,只有等,不耐烦或者垂足顿胸,之后还得等,那么不耐烦有什么用?苏明一遍遍告诉自己,会好的,会有希望,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失态,尤其不能在何浅面前失态。一个男人,养活家人和不可触犯的尊严是其生存意义和存在方式,没有前者,更不能失去后者,虽然那很可笑,无形且无用的东西。
    但苏明还是拼命冷静沉着,维护最后的尊严。
    何浅劝他:“年底招聘不多,就再等等,当成休假也好啊。”
    他拒绝。
    严冬,快过年那段日子总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冒着凛冽寒风出去,早上怎么出去晚上便怎么回来,一无所获。暴雪那天,照旧怀揣简历赶赴每个面试地点,回来时发现何浅眼眶微红,侧着身,面朝厨房窗户坐着,抬起头看雪光印照天空,神色平静接近哀愁。懒于庖厨的她做了四个菜,桌上一杯姜茶,冒着热气。
    第二次看见她流泪……这次不算,那眼泪已擦去,并未让他看到,应该是哭过有一会儿了。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有收获?”苏明展开两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何浅的表情像是被这鬼天气冻住了:“嗯?什么?”一时没有明白这笑容的含义,喜悦来得缓慢却依然措手不及。
    “不是庆祝吗?”那奇怪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突然转性。
    “啊,庆祝你找到工作。”
    “拜托见风使舵也有点儿热情嘛。”苏明喝一口热腾腾的姜茶,心中明了,哪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是心疼丈夫冒雪出门,因而多做几了道菜慰劳,眼泪也是因为心疼吧?
    还是太不会把事做漂亮,哭也哭得这么闷声不响,眼泪须得让人看见,才算有价值。而他多喜欢她在这一点上的笨拙,不是不可爱也不是不可贵。
    苏明去厨房,把煨好的骨头汤端上桌,这么烫,她一定不能又快又稳地弄过来,蹩手蹩脚这歪一点儿那撒一点儿,久而久之就是他的专长,再烫也不皱一下眉。她惊叹不已,他告诉她是因为男人的皮比女人的厚,其实还不是练出来的,男人和女人一样怕痛,怕冻怕烫怕危险,只是不愿让女人去尝试那危险,真心爱一个人,付出时感觉是不一样的。
    半碗饭前汤喝完,何浅也大概了解是什么工作。
    他问她如何,还真不好答,所以沉默。
    “试试吧。”还有别的选择吗?形势比人强,环境决定一切。
    “稳定之后,会争取回本市常驻。”苏明顿了顿:“……好好照顾自己。”
    不过是安慰她罢了,为即将分离的结果寻找一点儿渺小的希翼,可又能多说什么?本行,本职,唯一不同的是常驻外地,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家里一定照顾不到,一个月回来几次倒也不难。这种时候,找到这份还算合适的工作,运气不能算坏。
    三言两语达成共识,却都知道今后意味着什么。
    苏明咬咬牙,补充本就不足的底气:“无论如何,我要养你。”
    “夫妻间,互相扶持,何必说这些见外话。”何浅起身取来红酒,晃了晃,记不起何时买的了,仿佛搁了很长时间,不知会不会变质,倒点儿尝尝,甜、酸、涩,味道正常,为苏明倒上半杯:“祝贺你,新的开始。”
    碰杯,叮的一声,清脆。
    突然之间有种感觉,婚姻也像这酒,虽不曾变味变质,到底搁置很久了。还是婚姻本身就是这味道?甜、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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