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都成过去

26 第二十六章


苏明说的对,他知道即使和自己离婚,妻子也绝不会和霍成在一起,而离婚的真正理由,并不是发现她和初恋男友纠缠不清,而是累了,只是累了。
    努力再努力,也无法给她最好的,不如放她一条生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想来老庄生性残忍,将人的生活状态剖析得如此体无完肤。厮守虽好,遍体干涸,到底不如各自自由自在畅游于江河湖海,忘记曾爱过。
    “你有那么伟大么?”当时问出这句的时候,何浅脸上不是没有讥讽。
    苏明老老实实地摇头否定自己刚才的借口:“这不是最主要的,浅浅,你不是那种人,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最起码的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正因为你不会,更显得我可悲……你演技太差了,结婚这些年难道我是瞎子吗,看不出你心里有人?工作失而可以复得,离开这个城市你誓死不从,这些事情的原因全部可以对号入座。你眼睛里的东西虽然不简单却也不复杂,只是我知道,那里面一定没有我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揭穿使她张口结舌了很久,发现没有辩驳的底气。
    原来他知道,一直知道。
    全世界都了然,只有自己蒙在自己的鼓里,乐此不疲地掩耳盗铃。
    “那又怎样,苏明,我们结婚了,结婚三年多,这些都没有我的一点儿记忆重要吗?”
    “睡在我怀里的人心里想着别人,重要吗?”苏明沉默很长时间,沉声道:“人真是不能有贪念,当初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一念之贪,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其实心里未尝不知道力不从心,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条道走到黑。路走完了,眼下如果不想碰壁,你该换一条路走——可惜我不能陪你。”
    年轻时,大多都有一条道走到黑的勇气,不管明天太阳是否照常升起。
    何浅方知一切徒劳,没有挽回的余地。苏明虽然随和,却和她一样有一种折磨自身的固执,仿佛所有想法都是和自己较劲,况且哪个男人可以忍受同床异梦呢?她永远记得那天私会霍成回来后苏明眼中的深深的失望。
    恐怕比谁都想延续这份婚姻,三年间一直给她机会,只要她忘,他可以等,可是三年不足以忘记一个人,另一个人难道不会疲累?
    事后何浅总结,离婚的原因必然是多方面因素综合的结果,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精神出轨的比例绝对要占大半。
    协议离婚的程序并不复杂,手续办完,苏明把家里能带的东西都让前妻带走,何浅收拾完自己的行囊发现身无长物有身无长物的好处,更不会要这些身外之物,只身一人踏上老家的火车。
    回去的最后一天,她对已是前夫的他说:“谢谢你苏明,除了父母,你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在我心里,其实爱你早就胜过爱那个人。”
    苏明恍惚地站在他们坐过无数次的沙发旁,看着她的侧影,并不答言,过了很久轻声道:“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会选择我?当时追求你的人并不是没有,和他们比我实在排不上号。”
    这是她自己的小秘密,出了会儿神,居然微笑起来:“有一次过马路,一辆车违章驾驶从侧面冲过来,你把我推开,自己却来不及躲,好在那车及时刹住了,还记得吗?我问你为什么当时不顾自己,你说没什么,下意识的反应而已。那时我们刚认识不久。”
    “只是一件小事,你不提我都忘了。”
    “在你心里,我比自己还重要,怎么是小事?当时我已经知道你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现在说这些倒也没用了,二人俱苦笑。再大的感动,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磨损下来,也所剩无几。
    就像一场梦,醒来世间早已变了模样……
    过了大年三十,这个年才刚刚拉开序幕,走亲戚可以躲,亲戚上门就无处遁形了,何浅苦恼半晌,忽然灵光一现想到某人,正愁生活无聊呢,看老娘怎么施展十八班手段把你秋风扫落叶哼哼。
    正好伟大的老妈也极力促成:“上次来找你的人到底是谁,怎么老觉得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呢,爸妈是过来人,休想瞒着我们啊。”
    同学,同学……
    “不会撒谎就不要撒,哪有同学放着大年不过从市里跑那么远路来看望的?你离婚是不是跟这个人有关系?!”
    何浅倍感敌我实力悬殊,此地不宜久留,冒风冒雪地逃之夭夭。
    没想到霍成对于被主动邀约表现出无比的欣喜和感动:“在下在此地举目无亲,有何女士知疼知暖实乃三生有幸——”
    此地不比市里,大部分餐馆和娱乐场所都停业过年去了,面谈的地点只好选在公园,严冬时分天寒地冻,寒鸦数点枯枝错落,河面早已是厚厚的冰上又落了一层雪,细碎的雪花仍不停飘落,天地间除了白再无二色。
    雪地靴踩在厚实的雪上发出沉闷的脚步声,再走几步,寒风将人刮得寸步难行,只听霍成道:“回车里谈也是一样的,当心感冒。”
    何浅摇头:“这里就很好,多辽阔啊。”
    清冷有时比寂寞更甚,那是一种毫无生命的宁静。
    “霍成,你为什么还不回去,知道总是赖在这里给我造成多大的苦恼吗?”霍成骤然一本正经地对着天空道。
    何浅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当初我连声招呼都不打忽然玩失踪,就是抱定主意一辈子不见你,谁知道你这么不识相,没过几年又蹦跶到我面前,让我怎么办?你蹦跶倒是好好蹦跶,低调点行不行,厚颜无耻你最强,我的生活被你自作聪明搅得一团糟,现在我也离婚了,你总算老实了吧,又蹦跶!滚,现在立刻马上,你给我马不停蹄地滚……为什么还不滚?”
    就像看一个火星人表演独角戏,她嘴角带着点儿冷笑抱臂而立。
    他低下头,看着地面被踏得凌乱的积雪:“为什么呢?因为我爱你,已经失去你一次,难道还要失去第二次吗?”
    一根细弱的枯枝突然被积雪压断了,天地间回荡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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