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妖怪恋爱的日子

两人手牵着手，好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呃，事实上似乎也是如此。
    刚走过楼梯的拐角，苏晓就看到自己家门前倚着一个清瘦的身影，白色的衬衫，凌乱不堪的发，那个形象全无的男生竟是……
    “雪千野？”
    苏晓快速走过去，一脸的诧异：“雪千野，你怎么在这里？”
    雪千野抬头，一脸的震惊，然后是狂喜：“晓？真的是晓吗？”
    还没等苏晓回答，他一把将她紧紧地安入怀里，声音里全是颤抖：“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埋头在她的肩上轻轻抽泣，琉夜皱了皱眉，这个家伙他可是很眼熟，对了，曾经害晓落湖，还在学校里强吻晓的，就是这家伙吧，真是火大……
    “喂！”苏晓赶紧推开了他，一边紧张地看了看琉夜，琉夜赶紧转移目光东张西望，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晓！快过来！”
    雪千野在看到一脸不爽的琉夜后立刻像见了什么可怕的鬼怪一样，猛地将苏晓挡在了自己身后：“晓，他是妖怪！他是妖怪！！”
    琉夜皱了皱眉，这个人类居然知道他是妖怪。
    苏晓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和琉夜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都很疑惑。
    “我知道。”苏晓拉了拉雪千野的衣服，“你的脸色看起来真差，你没事吧？”
    “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问题是，他是妖怪啊！晓，快走！我会保护你的，快走！”雪千野拉起苏晓的手，准备向走廊的另一头逃跑，却被瞬间移动到他面前的琉夜挡住了去路。
    “从刚才开始你就在那里啰嗦些什么，晓回来还有事，希望你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
    琉夜冷眸一睇，转向苏晓：“还不过来？”
    “晓！”
    雪千野死死地拉住她，一脸的紧张，“他是妖怪啊！晓！不可以过去！”
    “我知道，你快放开我啦，夜不是坏人！”苏晓挣扎着，万一琉夜要是发起火来，雪千野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你惹怒我了。”
    琉夜脸上的表情愈来愈难看，手里渐渐凝起一团光球。
    “等一下！”苏晓在他出手之前挡在了雪千野面前，笑的谄媚：“他……他也是好人……所以……”
    谁知，琉夜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以极快的速度将晓夺了回来，然后将光球猛地袭入雪千野的脑袋。
    “啊！”苏晓大惊，赶紧上去推着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雪千野，“喂！雪千野，你醒醒啊！喂！”
    “你怎么可以这样？都说了他没有恶意，你怎么可以随便出手伤人呢？”
    苏晓有些生气，如果她没记错，在她最难过最孤独的时候，也是这个家伙一直在她身边不离不弃地陪伴她的吧，怎么说她也不能看到他受伤而无动于衷。
    “晓，生气了吗？”
    琉夜走到她身边，修长的手抚上她因愤怒而有些潮红的脸颊，“晓在乎他？”他问，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当然啦，怎么说也是很好朋友，就像你跟月啊，有人伤了月，你不也是很难过吗？”
    苏晓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原来是这样，可我没有伤他呀。”
    琉夜一脸的无辜。
    “还没有，你都把他打晕了，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只是消除了他有关晓的记忆而已。”琉夜不自在地看着别处，“这样他就不会再来缠着晓了。”
    “啊？？”
    “就这样把他留在这里好吗？”
    苏晓看着地上的雪千野，一脸的愧疚。
    “那就让他回去好了。”琉夜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雪千野便消失了。
    “啊？你把他变哪里去了？”
    “他自己家。”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很担心他？”
    微扬的声音，苏晓赶紧转移话题：“得快点跟老妈告别啊，还要去救月不是吗？”说完，便赶紧拉着琉夜进了家门。
    “妈！我回来了！”苏晓大声打着招呼。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的让人心虚。
    “妈？”苏晓在厨房和客厅里都转悠了一遍，然后去了卧室……
    “啊……”
    一声尖叫忽然从卧室里传了出来。
    “晓！”琉夜猛地一惊，身形一闪，立刻出现在卧室。
    苏晓瘫坐在地上，眼神惊恐地看着床上，琉夜随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床上分明躺着一个烂的不成样子的人……偶，虽然和苏晓母亲的外表一模一样，但是，他能确定那就是木偶，像是被硫酸浇泼过一般，残乱可怖。
    “晓，不要看……”
    他蹲下身，将颤抖着的晓紧紧地搂在怀里，看着她吓的惨白的小脸，心底像被遏制了般的难受，居然让她看到了这么可怕的一幕，是自己太过大意了。
    “妈妈……我妈妈怎么了……我妈妈怎么了……”
    苏晓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连哭都忘了。
    琉夜皱了皱眉，不在人界的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难道是末夜干的？
    “晓……没事的，我会帮你把母亲找回来，那不是你的母亲，只是个木偶。”琉夜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慰道，抱起她离开了卧室。
    “真的……是木偶吗？”
    苏晓紧贴在他的胸口，脸色依旧是惨白惨白的。
    “嗯，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琉夜低头，温柔地蹭了蹭她的额头：“对不起，又让你受到了惊吓……”
    “我们先回去，晓放心，我很快就会帮你找到母亲的。”
    他暖暖的话语回荡在耳边，那么安心的感觉，大概只有夜能给她，琉夜就这么抱着她，没有用妖术，也没有飞行，静静地将她扣在他的怀里，用人类的方式，回到了荒野别墅。
    入夜，他守在她的床头，看到她沉沉地睡去才悄悄离开了房间，是的，他必须抓紧时间，找到晓的母亲，然后快点去冰域，羽镜月那家伙沉睡久了便会陷入永睡，那时，即使带回雪之灵也没用了。
    微生琉夜站在一处山谷前，脸上的是难以相信的表情。
    经过一整晚的追踪，可是，没想到，最终却只找到一具尸骨。只是，忽然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会不会是羽镜月，那家伙知道晓的母亲已经……所以，用木偶去代替的吗？现在，羽镜月陷入了沉睡，所以才无法支撑木偶的存在，才会出现昨天的一幕。
    为什么，都不告诉他……
    他将苏晓母亲的尸体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好好地掩埋了。
    对不起，晓，不能让你知道这种结果。他没有办法看着那丫头即将崩溃的表情，即使知道这样欺骗她是不对的，但是，还是没有办法……
    天已蒙蒙亮了，回去的路上，他的手中，赫然拿着一个人偶。
    那时，羽镜月也是这么想的吧，不是说那家伙做什么事都可以原谅，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真心的想要去伤害别人，也许是自己，自己太过忽视他了，才会逼出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来，都是自己的错啊。
    回到荒野别墅时，看到苏晓神色慌张地四处找了他。
    “怎么了？”
    他微笑着走过去，却被迎面而来的苏晓猛地扑在怀里。
    “你去哪里了？我一大早就找不到你，还以为你一个人去了冰域，怎么都不告诉我……”
    苏晓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颤颤的，他不知道她醒来时到处都找不到他的那种恐惧感，她害怕，自己会被再一次抛下了。
    “傻瓜，我去帮你买早餐了啊！”他笑，抬手给她看手中的早点。
    “是……这样啊……”
    苏晓似乎松了一口气，缓缓放开了琉夜，“我还以为……”
    “呵呵，小笨蛋，你就那么害怕我离开吗？”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不好意思的模样，心底一片暖意，晓已经离不开他了啊，他的晓，终于也像他对她那么难以割舍了吗？不行，他要比她多爱一点才行，在这场爱情中，她只要安心待在他的身边就好，其他的，他会用他的爱，用他的所有来填充。
    “以后，去哪里都要告诉我，好吗？”苏晓咬着唇，看他。
    “嗯，包括去卫生间？”琉夜一脸的认真。
    “夜你……”苏晓气结。
    “对了，你的母亲已经回家了哦。”他笑嘻嘻的，很少看见他如此开心，不，其实是害怕被识破，所以，才会如此出格的只顾着用笑来掩饰了吧。
    “真的吗？她去了那里？现在怎么样了？”苏晓赶紧问。
    “嗯……她被末夜藏到了一个地方，我已经把她带回来了，也抹去了她关于那些事不好的记忆，所以，晓不用担心哦。”
    琉夜眼睛看着别处，仍是微笑着，还像个孩子那般邀功的语气。
    苏晓再次回去的时候，看到母亲果然在家，而且像以前一样神采奕奕，也没有什么异常。
    跟母亲说了要离开一段时间的事，母亲倒是没有反对，只是说，在开学之前回来就好了。
    “现在，我们是不是得快点去冰域了？你不是说，要是时间拖得太长，月就没救了吗？”
    路上苏晓一脸担心地问，同时为自己又拖累了琉夜而有些内疚。
    “是啊，不过，在此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琉夜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什么？”
    苏晓抬头，疑惑地问。
    “把手给我。”琉夜轻笑，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要做什么？”“别动。”
    渐渐地，两只相握的手凝聚起淡淡的白光，苏晓感觉掌心一整暖意的，像被嵌入什么东西一般，许久，琉夜放开了她的手。
    “这是什么？”
    苏晓好奇地看着掌心中的一条柔美的浅紫色图案。
    “这是属于妖族的烙印，很漂亮吧？”琉夜笑着捏了捏她冻的红通通的小脸。
    “别告诉我只是为了好看。”苏晓挑了挑眉，一脸狐疑地看他。
    “当然不是，有了这个烙印，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计谋得逞的语气……
    “什么？”苏晓诧异地盯着他，“你……”
    “所以，晓以后要处处小心哦，否则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就要陪葬了。”琉夜低头，将她拥进怀里，声音柔柔的。
    “太乱来了。”
    苏晓猛地推开了他，很生气地说：“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呢？你傻了吗？即使不会出什么事，可是……”
    可是，我是人类，你是妖族，不是吗？即使不出什么事，她也最多能活几十年而已，那对妖族来说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他怎么可以这么轻率地单方面做出这种决定？
    “晓……”
    琉夜怔了怔，她生气了啊。
    “有没有办法收回这东西？”苏晓将手伸到他面前，气呼呼地问。
    他摇头，“没有。”
    “你……”
    “晓，听我说。”他将那只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浅紫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苏晓，“这里，只为你跳动，假如哪一天晓不在了，它便失去了跳动的意义，晓明白吗？”
    他的手，包裹着她的小手，覆盖在那有节奏的心口，七百年，他无法忍受那种没有晓，空虚到发狂的日子，晓是不可以，也是无法被替代的，所以，没有了晓，他也活不下去了。
    “真是个笨蛋……”
    苏晓撇过头去，不想让他看到她眼底沉溺的泪水，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居然就这样简单地将自己的生命交付在别人的手里，他难道对这世界一点都不留恋吗？他愿意陪她到黑黑暗暗的地底？
    “我所眷恋的，从来都只有晓啊……”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紧紧地将她锢制在自己的怀里，声音轻柔的就像缓缓飘过的碎雪，却透露着誓言般的坚定，“没有晓，即使是活着，也会如同死了一般……”
    “……所以，晓去哪里，我也会追随到哪里。”
    自那天开始，苏晓变得惜命了。
    微生琉夜用瞬间转移将她带来了冰域，这是一个非天寒地冻所能形容的地方，总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冰雪，一脚踏下去，雪都没过了小腿，寒风刺骨，风从衣服的每一个细小的缝隙钻进来，包的像粽子的苏晓，却感觉像没穿似的。
    “冷吧？”
    琉夜抬手，帮她裹紧了围巾，苏晓皱皱鼻子，一脸钦羡地看着他，还是那一袭白色单衣长袍，难道他就没感觉吗？唉唉，妖怪和人类的差距啊……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琉夜半开玩笑地说：“干脆把晓变成妖怪好了，这样晓也不会挨冻受饿了，呵呵。”
    “我才不要呢。”苏晓撇撇嘴，自顾自地走开了。
    不料，却被琉夜一把撰住了手，硬拉回到自己的身边，脸上是煞有介事的表情：“不要乱跑，这里有许多雪窟，但都被大雪覆盖，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的。”
    看到苏晓微微楞住的表情，琉夜不禁轻笑，这么容易就被吓住啊，也是，这丫头的胆子从来没大过。
    “你笑什么？你骗我？”
    苏晓的眉扬的高高的，然后一甩手，大步大步地走开了，“微生琉夜是大坏蛋！”她气鼓鼓地朝他飞了个卫生眼。
    “那个……不是，晓，是真的啊！”
    琉夜赶紧跟上，生怕她真的会不小心突然掉下去。
    “少来了，我才不信了……啊！”
    话音未落，苏晓的脚下突然踏空，前一秒还好端端的雪地，赫然下陷，大量的雪即刻拥着苏晓坠了下去，“夜……”她惊恐地大喊。
    “晓！”琉夜大惊，想要抓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手里只剩一条雪白的围巾。
    顾不得多想，他随即顺着崩雪一起坠下了雪窟，一边大声唤着苏晓。
    苏晓狠狠地摔在雪窟底部的坚冰上，顿时昏了过去，琉夜布下结界，防止崩雪将洞口堵严，自己便开始在雪窟急切地寻找苏晓。
    “晓，你在哪里？”他急声唤道，在一堆奇形怪状的冰柱间寻找。
    “晓！晓……”
    他看到了昏迷在雪堆的苏晓，赶紧过去将她抱了起来，抚净了她身上的雪，轻轻地拍着她发白的小脸。
    “晓，醒醒，快醒醒……”
    他急促地呼唤道，眼底满是毫不遮掩的紧张和担忧，“晓……”
    当白色的光束从苏晓的身上退去的时候，这丫头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琉夜顿时松了一口气，将她舒服地安顿在自己怀里，一脸的无奈，“看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吧？”他戳了戳她红通通的小脸蛋。
    “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
    苏晓皱着眉，指尖纠结着琉夜的衣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有什么在微微漾动，声音里满是愧疚：“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还总给你惹麻烦，夜…我……”
    “你呀，少想一些这些有的没的就是帮我的大忙了。”琉夜笑着，握住她的手送到嘴边呵气，“先暖暖身体，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找雪之灵。”
    “嗯。”
    苏晓乖乖地点头，想了想，又问：“雪之灵在哪里呀？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它？它长什么样儿啊？”
    “呵呵，我也没见过呢，不过，我可以感觉到它，妖族对于那种具有圣洁之气的东西，还是非常敏感的。”琉夜轻声回答，一边帮她梳理着凌乱的发，“晓，等我们救好月后……”
    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没了下文。
    “什么？”
    苏晓疑惑地看着他。
    “等我们救好月后，我们去一次妖界，好吗？”
    他试探地问道因为那里，有他想要晓见到的东西，那是他们很久之前爱情的见证，所以……
    “呃…好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苏晓不自在地回答，总觉得有种丑媳妇要去见公婆的感觉，事实上，妖族在诞下子嗣后，养其至成年，便不闻不问，也不会再联系了，琉夜已经几百年没有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了，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逍遥了。
    “晓答应我的哦，不许反悔。”他低头，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心情变的出奇的好。
    两人从雪窟出来时，天色已微微暗了下来，琉夜帮苏晓裹了裹外衣，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向一处貌似残墟废垣，隐约有着城堡外形的大量雪墙走去。
    “在那里吗？”
    苏晓问道。
    “嗯，不过，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拿到吧，听说，看守雪之灵的，可都是些古怪厉害又难缠的人，所以，晓一定要好好保全自己，知道吗？”他将她的手紧紧地裹在自己的掌心，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命令的语气：“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一定要跑到安全的地方，不用管我，知道吗？”
    苏晓停下了脚步，幽怨地看着他，“除了夜的身边，我不觉得哪里是安全的。”
    让她离开，留下他一人面对未知的危险吗？在他眼中，认定了自己会是个逃兵？小兵要跟着将军共进退才是！
    琉夜一怔，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低笑着将她搂在怀里：“小笨蛋，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呢？真是个容易让人担心的家伙啊！”
    进了雪城，本以为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把守来着，可是走进去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静静悄悄的，只有大雪落下的“絮絮”声。
    “快到了。”
    琉夜低叹了一声，将苏晓肩上的雪掸掉，拉着她的手向雪城深处继续走去。
    层层雪墙有好几米高，像座迷宫般，千回路转，看向哪里都是一样，只有雪，存积千年的，和不断落下的。
    不知何时，周围开始渐渐凝起淡淡白雾，在每一条看似平凡无奇的通道上萦绕。琉夜下意识地拉紧了苏晓的手，直觉告诉他，这座无人看守的雪城比想象中的更加诡异和危险，他甚至有些后悔将苏晓一起带来了。
    “夜，还没到吗？”苏晓有些担心地看他，就算是傻瓜也会发现，这么一直走，一直走也没有到达什么地方的话，肯定是……
    “晓，我们迷路了。”
    琉夜皱了皱眉，他不说，本是不想给晓带来压力，可是，她还是发现了。
    苏晓低着头，想了一想，“夜，你还能感觉到雪之灵吗？”
    “嗯，它就在附近，甚至是，触手可及，可是，却看不到它。”琉夜朝周围看了看，大雾已经愈来愈浓，他们甚至都看不清了对方的脸，“晓，记得，不要放手。”
    “嗯。”苏晓点了点头，开始研究起另一只手中的快要被拆光的围巾，这是她以防万一，在进雪城之前将围巾拆掉，一头系在雪城的入口，自己拿着剩下的围巾，可是，围巾已经快被拆完了，他们不仅没有碰到原来的路，却也走不到终点。
    这只能说明，他们走过的路没有重复过，但是，这条路却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一般，难道，是雪之灵在作祟？不想让自己被找到？神圣之物，都是具有灵气的吧，那么，肯定也会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的了，看到浓度越来越到的白雾，果然……
    “夜，要不，我们先出去吧，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出去时记住路线，先研究清楚这雪城的路线和布局怎么样？”苏晓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神色有些怪异的琉夜。
    “怎么了？”她问。
    “晓，你先出去吧。”
    突然，他猛将苏晓推开了，紧接着，几处雪墙崩塌，挡住了部分通道。
    “夜！”
    苏晓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惊慌地看着周围，可是，哪里还有琉夜的影子，除了冰雪，就只有白雾……
    “夜！夜！你在哪里？”
    苏晓惊恐地看着周围，到处都是茫茫浓雾，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夜……不要丢下我，夜……”她不知所措地瘫坐在地上，也不知道向哪里走，夜又丢下她了，留她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他怎么可以……
    突然，手中的围巾微微动了一下，从围巾上拆下的线是一直连向外面的，可是，那根线却自己在动，仿佛想要指引她一般。
    难道是琉夜？
    苏晓赶紧抓紧围巾，开始一点一点顺着线往前走，几次还不小心跌倒。但是，她已经没有心情害怕和紧张，现在，要先找到夜才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碰到危险。
    看着手中越积越多的毛线，应该差不多到入口了吧。
    又走了许久，她果然隐约看到了入口那一个白色的身影。
    “夜！”她开心地跑了过去，“你出来了？雪之灵找到了吗？”
    闻言，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你们果然是来找雪之灵的。”
    苏晓顿时愣住了，那个人，并不是琉夜，而是一个从未谋面的少年，约莫十**岁的模样，有着一张极精致的脸庞，眼眸是很特别的银灰色，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他极不友好地看着苏晓，声音冷冷的：“你们还是回去吧，雪之灵根本就不存在。”
    “什么？不可能，夜感觉的到，它是存在的，你是看守雪之灵的人吗？求求你，你告诉我雪之灵在哪里好不好？”苏晓上前，急切地问道，她不信，既然不存在，又怎么会有人在这里看守，这个少年只是想刁难他们罢了。
    “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平日里作恶多端，还想长生不老？趁我未动手，你还是赶紧离开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少年逼近一步，银灰的眸里涌现着无尽的厌恶。
    苏晓怔了怔，看来，这少年是误解她了。
    “我们需要雪之灵，但并不是为了什么长生不老，我们只是为了救人，救我的朋友，没有雪之灵的话，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求你了，帮帮我们吧……”苏晓乞求地看着他，她不能离开，夜还在里面，不管怎样，一定要带回雪之灵才行。
    “是吗？”
    少年抬手猛地扼住了她的脖子：“你的意思是，不带走雪之灵，你们是不会善罢甘休喽？”
    苏晓点点头，脖子被扼的很紧，她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那么……既然那个朋友对你们这么重要的话，用你的生命来换，怎么样？”
    看着苏晓诧异的脸，他邪邪地笑了，人类，永远都是那么虚伪……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死了，你就会交出雪之灵吗？”
    缓缓地，苏晓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正是如此。”
    少年挑衅地看着她，在他的印象中，人类不都是贪生怕死的吗？他不信这个柔柔弱弱的女孩能为了她的朋友去死，果然……
    “对不起，可不可以，换一个条件……”苏晓咬着唇，眼睛里满是乞求。
    不是她怕死，不是她不想救羽镜月，而是……
    她看左手的手心，那个浅紫的妖纹，琉夜那时说，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如果现在她死了，琉夜那家伙也会……
    “怕死还敢来？”少年将她狠狠地扔到地上，眼底的不屑更甚。
    “不是，我……”
    她握紧了左手，顿了顿，然后伸到他面前，看着他：“你有没有办法将这个东西弄掉？”
    少年瞟了一眼，顿时愣住了，“你……你不是人类？”
    “我是，只是，这是一个妖怪帮我弄上的，有这个在，如果我死了，他也会死，我不想让他死，所以……如果你能弄掉这个，我才可以交付生命。”
    苏晓声音淡淡的，像是在商议一个交易，事实，也就是如此吧。
    “原来……是这样。”少年看向她的眼中多了些许复杂，是不想连累另外的朋友才……
    “这是妖之契，我又不是妖，怎么能弄的掉。”
    少年撇过脸去，不再看她，声音却不自觉地放软了许多。
    “所以……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得到雪之灵？只要我能做得到，请告诉我吧！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带会雪之灵才行！”
    “不行，凭你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你有什么生病的朋友吗？要是所有的人为了得到雪之灵都这么说怎么办？”
    少年依旧不肯松口，银灰色的眸却开始闪动着疑虑，万一她说的是真的，自己没有去救，这大概有点……
    “你可以带上雪之灵一起去啊，反正你是守护它的人不是吗？如果我所说的都是谎话，到时随便你将我杀掉还是怎样，好不好？拜托了，如果再拖下去，我的朋友真的会……”
    苏晓上前，脸色因激动而微微红润，她用近乎乞求的语气急促地说道。
    “一……一起去？”
    少年有些迟疑，他从未离开过冰域，可是，眼前这个女孩是用如此诚恳和真挚的目光注视着他，让他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拜托了……”
    冷不丁，一滴晶莹的泪水落了下来，融入了脚下的万年冰雪之内。
    “拜托了……”她说，泪水开始无法抑制地泛滥，“如果那个人死了，会有人比死了更痛苦，不想让那个人死，也不想让那个人痛苦……”
    “啊……啊喂！”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哭什么？我…我又没说不去，那个……你…你不许哭了！”
    他粗鲁地命令着，然后回头看向已经被浓雾完全笼罩的雪城，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一个朋友在里面？”
    “啊？呃，是是……”
    苏晓赶紧回答，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雪之灵上了，她竟将夜给忘了。
    “咳咳……估计他在里面也够呛的了。”
    少年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
    “什么？我要进去找他！”苏晓说着，抬脚便走。
    “哎哎！你急什么？等雾散了，他自己便能出来！”少年没好气地说，然后抬手一挥，笼罩着整个雪城的浓雾果然散了，像被突然被抽走一片白纱一般，整个雪城看起来清爽多了。
    “啊？原来是你……”苏晓长大了嘴巴，“你不是人啊？”她问，然后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可是，他说过他不是妖怪，但是又拥有这种奇怪的力量，难道……
    “我就是雪之灵！”少年一脸臭屁地回答。
    “什么？？？”
    苏晓诧异极了，他们找的半死的雪之灵，竟是眼前这个少年？？
    “怎么？不像啊？”少年瞪她。
    “呃，呵呵，不是……只是，夜没有告诉我，雪之灵是这样的……”
    “怎样？”
    “晓！”
    没等苏晓想着要怎么回答，琉夜已经出现在雪城的入口了。
    “夜！”苏晓赶紧上前，接着就是一串急急的话语：“你有没有怎么样？受伤了吗？里面发生什么了？你的手好冷……”
    琉夜愣了愣，回握住她的手，嘴角泛着一丝温柔的微笑：“我没事。”他说，眼底闪过浅浅的失望，“可是，却没有拿回雪之灵……”
    闻言，苏晓却笑了，她拉过夜，指向那个少年：“他就是雪之灵！”
    “什么？”琉夜也相当诧异，他怎么也没想到，传说中同时具有拥有唤醒和迷惑力量的雪之灵，会是眼前这个不过十**岁的少年。
    “怎么，不相信啊？”雪之灵一副“一点都没见识”的目光看着他们，然后又挑着眉瞅着琉夜：“能在我的迷惑之雾下撑这么久，你也不简单嘛！”
    “既然如此，想必你也明白了我们此行的目的……”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既然要走还愣着做什么？带路啊！”雪之灵没好气地打断了琉夜的话。
    琉夜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苏晓，苏晓朝他笑笑，“走吧！”她拉着琉夜快步地走上前去。
    白色柔软的大床上，羽镜月仍在沉睡，阳光照射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看似如此安稳地沉睡着，那家伙的眉间，却总是泛着淡淡的忧伤，那个，琉夜并不了解的，他的另一半忧伤。
    “偷懒了这么久，真是……”
    琉夜站在床前，手指从他的发间滑下，“呐，该起床了，月……”
    “就是这个家伙啊？”雪之灵挑了挑眉，走到床前，银眸瞅了瞅：“啧啧啧，伤的真惨！”
    闻言，琉夜垂下眼眸，都是他造成的不是吗？是他忽略了月，才会……
    “好了好了，那么辛苦求你过来可不是让你来发牢骚的哦！快点救好他呀！”苏晓拽了拽他的衣服，示意他赶紧动手，她可不想看到琉夜再这么消沉下去，看到他那么难过的样子，她会比他更难过。
    “知道了，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雪之灵摆了摆手，一脸“别在这里妨碍我”的表情。
    “夜……”苏晓上前，拉起了琉夜的手，琉夜点了点头，沉默着随她离开了。
    两人来到晾台，不知什么时候，雪又开始下了，天空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远处的那头，这个冬天，雪，好像特别多……
    “夜，不要担心了，会没事的。”
    苏晓覆上他放在围栏上的手，温度是冰凉冰凉的。
    “嗯。”琉夜低声应道。
    “夜，对于你来说，月是怎样的存在呢？”
    她看着琉夜，那总是遮掩着的忧伤，怎么能瞒得过她呢？
    自己的前世，就有月的存在了，那么，到现在，他们两个人，至少也在一起很多，很多年了吧，她不知道有多少年，总觉得，那是一段，很长的时间，比自己和琉夜在一起的时间，要长的多的多，无法估量……
    “亲人。”
    琉夜回望着她，“我一直，把那家伙，当做弟弟看待呢……”
    雪落在他的银发上，像镶嵌在高贵的银色绸缎上的白珍珠，如此窒息的，引人沉沦的美，浅紫的眸里，却总隐匿着漫长岁月的孤寂，总是在保护着别人的这个家伙，其实，他才是最需要保护的那个吧，只有月那样做了，只有月理解，夜也是需被保护的人……
    自己总是安然地享受着他带来的一切，安然地接受着他永生不死的爱，这样无用的自己，却霸占了这位的真心，真是奢侈极了……
    “呐，夜……”
    她靠近他，以守护的姿势，连他的双臂一起环住，感觉到他微微怔住的身体，她低声，说悄悄话一般，“我没有什么力量，守护不了除了夜以外的人……”
    纯白的雪从两人的身边悄悄落下，似乎怕惊扰到他们一般。
    “所以，只能守护夜，一直在忙着守护别人的夜，从现在起，由我来守护吧……”
    “傻瓜，怎么突然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
    琉夜轻轻拉下她的手臂，浅紫的眸溺满了浓浓的暖意：“好了，别在外面待太久，会着凉的。”他微微笑着，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苏晓的身上。
    “夜。”
    苏晓似乎不想就这样让他转移话题。
    “我说过，会守护夜的，不许用那种不需要的眼光看着我。”她抬头，他那是什么表情？好像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只要别人好就行，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伟大了？
    “我知道了。”琉夜笑的有些无奈，他明明已经接受了她那份想要守护着他的心啊，是她自己没有那份自信吧。
    “月还很虚弱，雪对人类又不太了解……”
    他垂眸，唇角微微扬起，眼底闪过一丝趣味。
    “既然想要守护我，我说，如果连晚饭都没得吃的话……”
    他有些郁闷地抬头看天，好久都没有好好吃顿饭了啊！在他的脸上，传递着那样的信息。
    “呃？那个……那个，交给我好了！”苏晓果然上钩，一副我很可靠的表情。琉夜不禁笑出声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去看看月，咳咳……在那家伙醒来之前，你要准备很多好吃的哦，大家肯定都饿坏了！”他捏了捏她认真听候着吩咐的小脸。
    “嗯，夜就放心吧！”
    苏晓笑着，转身轻快地朝屋里跑去，身上的雪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落下，在身后萦绕。
    “他怎么了？”
    房间里，琉夜有些担心地问雪之灵，尽管他已经用尽所能，羽镜月却还是没有醒来。
    “我已经消除了他的血之恶咒，如果他还没有醒来的话……”
    雪之灵转过身，神色复杂地看着琉夜：“除非是他自己在潜意识里不想醒过来。”
    琉夜一怔，“什么？”
    “还不明白吗？他不想醒来。”雪之灵银色的眸闪过一丝不解，“虽然不知道你们对他做过什么事，但是，这个家伙，却只有一颗求死的心，这样的话，即使是我，也是毫无办法的。”
    “一颗，求死的心……？”
    琉夜怔怔地看着床上那个颓弱的身体，还有那副溺满伤痛的脸庞，脑袋里只剩下那几句话：
    “他不想醒来……”
    “一颗求死的心……”
    “咦？你在做什么？”
    雪之灵没事在别墅里瞎转悠，看到了再厨房正忙活着的苏晓。
    苏晓回头，看到是他，赶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怎么在这里？月怎么样？醒来了吗？”
    雪之灵耸了耸肩，“这可不能全推到我的身上，是那家伙自己不想醒来的，唉唉，你们这些家伙可真是奇怪……哎？”
    没等他说完，苏晓的身影已经从眼前消失，雪之灵朝走廊看了看，去那里了吗？一群莫名奇妙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醒来？”
    琉夜覆上他的手，一如很多年前，他从那魔物口中救下他时那般，疼惜着，安慰着，告诉他已经没事了。
    “没有办法面对我和晓吗？”
    他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都已经……原谅你了哦，晓也是，现在，她在帮你做美味的晚餐呢。”
    苏晓的手停滞在门把手上，很显然，这个时候，自己并不适合进去。
    “虽然，不会有你做的美味，但是，是晓做的，所以，不许挑食哦，她会生气的。”
    看着那依旧毫无动静的脸，琉夜的眉皱成了一团，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唤起这家伙的求生欲望，还是说，是他真的想从此放手，但是，却用了如此极端的方式……
    “要不……撤掉你执政官的管衔也行啊，你不是一直都抱怨，那是又枯又累的活吗？既然如此，以后，你是想待在人界还是妖界，都随你的便……”
    “或者，要是你醒来了，我们就去马萨诸塞州的那个什么旅馆的，月不是一直都想去吗？虽然那地方确实不讨人喜欢，但是，是月的希望的话，那就……一起去吧……”
    他的手，怔怔地停留在那苍白的脸颊边，接住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在他修长的指尖，溢成一片。
    “爱哭鬼……”
    琉夜低语，“你这家伙，还想偷懒到什么时候？”
    羽镜月缓缓睁开了双眼，眼底早已汪洋一片，是他的幻听吗？夜对他说的那些话，是幻听吗？
    “你这家伙……”
    “对不起……”
    羽镜月打断了他的话，他说对不起，像是接受了一切所得的原谅般，终于摆脱了自己给自己所承载的束缚。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夜。”
    琉夜表情复杂，过了许久，他起身，表情淡淡的，声音却是毫不客气：“呐，你什么都没干，还在我的床上躺了这么多天，明天要帮我把床单和被罩洗上二十遍，还有，我们为了你，连续奔波了那么多天，等你好了要赶紧给我们做些好吃的补补，还有……”
    床上的羽镜月呆住了，看着琉夜一副装正经还讨便宜的模样，他的嘴角不禁掠过一丝温暖，直到渐渐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