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东君信

37 遭拒绝信卿迷惑


最初的震骇吃惊过去之后,东年的心里慢慢涌上了一种难言的滋味。
    花信卿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既然说出来,就说明他果真是明白自己那点小心思的吧?
    为了让自己安心背书,他居然连婚姻一事都抛出来做筹码了?
    这件事,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
    或者说,自己这个人,对他而言就那么不重要?
    那种难言的滋味,最终变成了愤怒与被羞辱的感觉。
    “花公子,小女子在你眼中,就这么随便么?或许这本书对你而言意义确实重大,可是在小女子眼中,婚姻更是大事。你这话,着实侮辱了两个人。”虽然愤怒,她的脸仍旧勉力维持着平静,可是眼中的愤怒花信卿却一眼就能看出。
    花信卿很奇怪。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怎么引起面前这个小姑娘这么大的情绪。
    她喜欢自己,他知道。
    但是他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所以在竹林之中,他才会不告而别,是为了淡了东年的情,也是为了让自己今后少些纠葛。
    只是在回到山上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时常想着这个只相处不过数日的小姑娘。
    或许,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有所动心么?
    要说最开始,他还不明白自己心思的话,昨天晚上在屋顶上这一夜,他却渐渐明白了。
    屋里,东年一度拼命咳着,剧烈程度让他觉得她会不会把心肺都咳出来。痨病确实如此,他知道。当初他那个朋友得了此病后,也时常如此。那时他只有关心,这一夜他的心却随着她的咳嗽而上上下下。她的咳声似变成了一只有形的大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越来越心疼。
    听得久了,他仰望满天的繁星,忽然问自己:如果这个小姑娘就这样离开人世,自己到底会是什么心情?只是咳声,他尚且如此心痛;若她离开,自己会痛到何种程度。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突然似被人剜了一下。
    花信卿抚着胸,低头苦笑。
    果然,自己真正动心了么?
    于不知不觉之中?
    治痨病之法,他虽然知道,可那种方法却只能用于同性或夫妻之间。
    那么,娶了她,可好?家里那边,阻力有多大,可想而知。但如果眼睁睁看她离开人世,自己果真办不到。
    在东年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声中,花信卿暗暗对自己道:“那就娶了她罢。纵然家里人会激烈反对,但只要自己一直坚持不动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不是么?”
    一想通这件事,花信卿的心里陡然如放下一块巨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他甚至想着,自己会如何同家里人据理力争,以后与东年大婚之后,会和她如何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或许他对她的感情,虽然存在,却还没有到生死不渝的程度。可再深的感情,都可以慢慢培养,不是么?
    于是,在再次看到东年时,他终于下了决心,对她说,我会留下药方,之后回家求我父母来此提亲。
    其实他的意思还有一层,只有提亲之后,她成了他的未婚妻子,他才能真正帮她治病而不会对她的闺名有太大损伤。
    可惜他自幼与女子相处不多,虽然一向彬彬有礼,却太不明白小女孩儿的心思,以至于很有诚意的一句话,挑起了东年的怒火,让她觉得被花信卿所侮辱。
    “花公子,小女子病体未愈,你还是早回吧,免得这病气过到贵体上。小女子虽然出身小门小户,花公子一看便是不俗之人。但至少我还明白什么叫高攀不起,什么叫庸人自扰,什么叫生死由命。花公子的好意,小女子心领。花公子请回吧。”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冷得能冻死人。
    花信卿看着东年的脸色,心里着实不大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又说错了话,惹到了她:“东姑娘……。”
    东年心烦意乱地摆手止住了他的话:“花公子,请回。虽然你是江湖中人,行事可以不照世俗之规。但小女子不过是凡人一个,以后我的院儿中,你还是少来罢,不然传出去,小女子没法做人。”说着进了房中,“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花信卿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半天,仍旧没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他的感觉应该没错,这个小姑娘明明是喜欢自己的……罢?
    可为什么自己一说提亲,她就变了脸?还说什么她虽然是小门小户之人,感情与婚姻却是大事,他的提亲侮辱了两个人?
    她所说的两个人,应该就是她和自己罢?
    她说得不错,这本书关系着师门的生死,而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他定要想办法帮助师父度过这个难关。
    但是,这和自己侮辱她有什么关系?
    花信卿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明白。
    这时,院门处传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姐?姐在不在?早饭送来了哦。”反复叫了几次后,都没人应声,女孩子便也不再叫,将食盒放在门外,又吩咐门外那两个小厮道:“你们两个好好守在这里,不要偷懒。等下我姐出来了,你们要及时提醒她吃早饭。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偷懒,小心我拿鞭子抽你们。”
    她嘴里说得凶狠,那两个小厮显然并不害怕,回道:“华姑娘放心好了,馆主也是看我们兄弟办事牢靠才肯让我们守在这里。等下年姑娘出来,我们必会及时回复。”
    他们这样回答,那女孩子才放了心,在门外又逡巡了一阵,似乎想等姐姐出来,但终是没等到,只得离开。
    这几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小,但东年的院子不小,花信卿也是因为耳力过人才能听得清楚。至于他与东年的说话对答,门外的人根本不可能有所察觉,除非他们也有他那般出众的耳力。
    华姑娘?年姑娘?
    这户人家姓东,这么说那个女孩子叫东华?那么,房内的姐姐就叫东年?
    还是说,两人的闺名都是双字,中间还有个字?
    花信卿正这样想着,房门忽地又打开了。
    东年走出来,看都不看花信卿一眼,径直走到大门口,隔着大门道:“今天的早饭还没送过来么?”
    那两个小厮听到东年的声音,其中一人忙回道:“年姑娘,刚刚华姑娘亲自送过来了,叫了几声都没有应,才放在这里,小的现在就给您送进去。”说着就是开食盒的声音,接着食盒里的饭菜被一样样摆到托盘上,放到大门下的缝隙过。
    东年隔着大门从下面将食盘慢慢拉进来,端起来重新进了房门。
    整个过程她没看过花信卿一眼,而花信卿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也没说话。
    “砰”的一声,花信卿猛地从沉思中惊醒,他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起身悄悄离开。
    东华送了早饭过去后,便回了自己院子。现在全家上下都在为东年的病情揪心,她也不例外。虽然也时常去书房看看书,但明显比以前要懈怠得多。
    回了院子后,东华左右转了转,只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拿本野史看了两眼便扔到一边,到院中练两下拳,也觉得全身不对劲,再没有平时那种气定神闲的感觉。
    看来,若姐姐的病不好,自己的心情也不会好了。
    东华叹了口气,收了势,一转头,居然又看到那个优雅风华的男子站在自己身边。
    这人……老这么来去匆匆么?
    花信卿看看东华,试探地道:“东……华?”
    东华一听他的话,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在哪听来的我的名字?”虽然她一向不在意世俗的看法,但女孩子的闺名轻易不能被别人知道,这一点她还是懂的。
    花信卿心中道:“果然‘她’叫东年。”
    东华见花信卿不回答,便又道:“问你话呢,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脸上因为羞恼而发红。
    花信卿道:“听别人说起的。”
    “胡说!别人说起我们姐妹,也只会说东家大姐和东家小大姐,怎么会提到名字?”东华的脾气虽然好了很多,但毕竟仍旧比东年要刁蛮一些。
    花信卿见她误解了自己的话,以为自己是听县中人所说,也不解释,只又道:“东小姑娘,其实我这次是心中有点困惑不解的地方,想着小姑娘与你姐姐情谊甚深,或许能稍解在下的疑惑也说不定,这才过来相询。”
    东华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什么心中居然隐隐有些失落感。
    花信卿见她没说话,便将自己刚刚在东年院中说让父母提婚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道:“在下是极为诚心说出这番话,却不知令姐为何觉得受了在下羞辱,在下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还望东小姑娘能为在下解惑。”
    东华听完花信卿的话,嘴越张越大,吃惊道:“你向我姐求婚?”
    花信卿点点头,道:“在下以前很少与女孩子接触,对女儿家心事所知不多,也不大清楚所谓情动到底是何模样。但在下昨天夜里听令姐咳了一夜,心中很是疼惜,想来这便是别人口中的‘动心’罢?只是那袪病之法,较为特殊,若是用于异性身上,则必为夫妻才可。在下既心慕令姐,自然要先行求婚才好为令姐治病。只是为何令姐反而发怒?”
    东华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说你是因为喜欢我姐姐,还想与她相守,并且这治病方法有些……有些亲密,要成了亲才可?”
    花信卿道:“倒不一定拘泥于成亲之后,先订亲也可以。主要是令姐身体现在已经太过虚弱,如果让她拖着病体拜堂,怕是会加重她身体的负担。”
    “你既有此心思,怎地不和我姐说全了?”东华问道。
    花信卿不解地看着东华。
    东华道:“你先是来找我姐姐,说有事相求,待我姐拒绝之后,你才告诉她说可以娶她。或许你自己想得明白,觉得自己是因为喜欢才说出求娶之话,但既然有了先前之事,我姐当然会以为你是因为想我姐帮你做事才勉强娶她。这不就是对我姐的一种侮辱么?幸好我姐脾气好,不过是说了你几句。若是我碰到你这种求亲之人,定会大棒子打了出去。”说着冷笑不止。
    花信卿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令姐以为我提亲仍是因为有求于她才说出此言,难怪会说侮辱了两个人。”
    东年道:“难道你不是怕我姐不帮你尽心办事才提的这个办法么?”
    花信卿诚恳道:“东小姑娘,不瞒你说,此次我来确实为的就是希望令姐能伸出援手。但是求婚一事与这事绝无关系。我花信卿再不仁不义,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我向令姐求婚,只是因为担心令姐的身体,因为我喜欢她而已。”
    他这话一说出来,东华怔怔看着他,半晌没说出话来。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