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对峙。
一个是拼了命的要见浅离,确定她安全。
另一个则是使出全身力气不准见,那是侍卫们的职责。
火花在半空中击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当人失去了理智,愤怒之极时,就很容易忘记自己过去的渺小,而对那些看起来不好惹的人失去恐惧之心。
两扇始终闭合在一起的门板,被人从里边轻轻打开。
一个身形异常高大的健壮男人,似笑非笑的扫过全场。
“爷。”禁军统领连忙过来,“吵到您了,属下这就驱散他们。”
“不必了。”沙迦的大手往后一探,就摸到了指尖冰凉的柔荑,“夫人,你的小朋友们若是不见你,今儿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出来吧,别让下人难做。”
场面奇迹般的安静下来。
大杂院的上上下下皆望着,半开的门板,挡住了视线。
淡淡的药香,从里边飘出来,很多人都很熟悉这味道。
每走一步,头上的金步摇就叮当作响,脚踝上的小铃铛,随着她的脚步,有节奏的摇摆。
在阳光下,那些珠光宝气有些刺眼。
高挽的长发,露出浅离姣好的面颊,精致的五官,几许淡淡高贵的气息,把她和这间几次修葺,仍略显残破的大杂院割裂开来。
她只是亭亭玉立的站在这儿,就已不自然的让人都垂下头去,仿佛连多看几眼,都觉得亵渎。
仅仅是换了件衣裳,沙迦就成功的把浅离拉到自己这边,在她身上烙印下明显的痕迹,她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也更不可能永远都是这群孩子的老大。
浅离尴尬的抿着红唇,然而也仅仅是一瞬。错愕之后,掐着腰,低吼道,“一个个都闲着没事干了?早起去做工的,还不走?快迟到了啦!生着病的跑出来走什么,身体刚刚好一点,小心更严重!!散了散了,相互帮忙,各就各位,昨个儿不是说今天中午要炖肉吃吗?现在还不去准备,你们准备午饭和晚饭合并成一餐吗???”
大嗓门,恼羞成怒的语气,没有解释,没有苛责,更没有不快。
她还是老大,衣着变了,气质变了,可她真真切切的还是那个超级护内的女孩子。
小虎子跟着站起来,吆喝道,“你们听见了没?别惹老大生气,不然小心挨揍。”
浅离瞟了一眼站在两侧的侍卫,“你们也散了吧,站在这儿,跟群孩子较劲,委实大才小用了。”
统领深施一礼,挥手令手下隐回暗处,继续保护,自己却后退一步,仍旧跟在沙迦身边。
眼前又是一团混乱场面,扛着武器的孩子们欢笑着四散离去,被浅离呵斥了一顿还是快活的表情。小虎子摇头叹气,这群刺头儿一个一个都是出了名的难缠,却被老大给收拾的服服贴贴,不亲眼看见,真是不敢相信。
浅离也觉得好笑,刚想凑近沙迦去抱怨几句,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不远处的老树下,侧倚着望向她,目光相触的一瞬,那人的眼中仿佛闪动了什么东西,一扭身,从距离最近的小门穿行出去。
小黑!!
竟然是小黑!!
她绝对没有看错。
周围的孩子们各忙各,竟然没有注意到他。
难倒人死后,真的会有鬼魂留下来,盘旋在一生最眷恋的地方,舍不得离开。
“小黑,你别走。”顾不得许多,浅离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她速度极快的挤入了一团混乱当中,沙迦伸手去抓,竟然扑了个空。
只得认命的追过去,他可不放心让浅离一个人乱闯。
从小门出去,就只有一条路,通向宅子的最后边。
那里一般没什么人去,是堆放木柴和杂物的地方。
孩子们宁可挤一挤也更愿意聚在一起睡,长夜漫漫,一个人独处,会有种孑然一身的悲凉。
“小黑,你等等我,别跑。”两个拐角,浅离都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消瘦而单薄。
他应该有听到了她的呼喊声,因为每次喊他的名字,浅离都能清晰的望见他身体上略有震荡。
再加把劲,她一定能触及到他的身子,然后,哪怕他只是一缕含冤不散的孤魂,她也要告诉他,心里的感激、歉意和内疚。
可是他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浅离用尽全部力气,还是追不上。
“小黑。小黑。小黑。”
沙迦赶到了跟前,从身后抱住她,“小东西,你激动什么呢?睡魇到了?走,随朕回去再休息下。”
她大力挣扎,指着不远处的小房间道,“皇上,是小黑,真的是小黑呀,他就在那间房子里,我看到了,我没有看错。”
“那里什么都没有,随朕回去,瞧你,一脑门的汗,天气凉了,小心生病。”蹙紧了眉,沙迦攥住浅离的手腕,不肯放开。
“不,我要见小黑。”她瞪圆了眼,竟然不肯退让。
以浅离那种胆小的个性,在沙迦面前为了什么事,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宁可激恼了沙迦也不愿妥协的先例少之又少。
在北皇的身边,她乖巧谨慎,大而化之,不会死心眼的一定坚持什么。
小黑,几次争执,都是因为小黑,在浅离的心中,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不言自喻。
“皇上,我只想说声对不起而已,他为了我而死,孤魂不散,好可怜。”泪珠在眼眶内转啊转,小黑临死前的样子,怎么也忘记不了。如果能有计划当面和他说几句话,浅离也算是满足了。
宠浅离,已经成了沙迦生命中的习惯。不管她的要求有多无理,他下意识的还是想答应。
罢了,若不真让她见上一见,这事儿八成又是块心病,积郁在体内,搅的寝食难安。
小黑,他用一死,占尽先机。
要是他没死呢?浅离还会一提起他,就哭成了泪人,揪心揪肺的不安吗???
和另一个男人比较,沙迦还颇有自信。
想通了其中要害,也就没太多心思去阻止浅离。
“朕随你一块去,小东西,朕保证不说话,就站在你身后,好吗?”他必须站在那儿,让浅离自己去比较,对她来说,究竟是谁更重要些。
只要让她去,谁陪着都可以。
“您保证别吹胡子瞪眼睛的吓到小黑呦。”听说皇帝身上有股子龙霸之气,鬼神都不可侵犯,浅离有几分担心。
“朕没胡子,也保证不瞪眼睛。”沙迦的眼中含笑,举手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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