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脚恋

    霍梓渐让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激得头昏脑胀，他下意识转向白纯求证，“他说的都是真的？”
    结了痂的疮疤被无情撕开，白纯的胃阵阵绞痛，她白着脸回望他，许久才点点头，霍梓渐瞳仁紧缩，难以置信的频频甩头，霍梓漪好似还嫌不够又说道：“我一直默默喜欢着纯，我对她的感情一点不比你少，你不能给的我能给，我要让纯和小韬获得幸福！”
    话音刚落，一记老拳狠狠砸在霍梓漪脸上，直揍得他脑袋侧到一边，白纯失声尖叫：“小漪！”
    霍梓渐抡拳又要打来，白纯迎过去，“住手，不要打了！”
    霍梓漪摸摸嘴角，看着指尖的猩红痞痞的嗤笑两声，“纯，你让开，我也早就想揍他一顿，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新帐旧账一并算清楚！”
    “小漪别添乱！”白纯惊慌失措的夹在两个男人之间，人高马大的他们真要动手，她哪里拦得住？
    霍梓渐萧杀的对接上霍梓漪挑衅的目光，一直以来他不是不知道他对纯有超出姐弟的感情，不过一来觉得他还小不懂事，二来血缘关系摆在那儿，谅他也不敢怎样，然而情况大大出乎意料，他非但敢更是师出有名，理直气壮。 超速首发
    兄弟俩达成默契，冷不丁走出屋子，留下傻眼的纯，她赶紧追着跑，一手扯住一人颤声喝问：“你们究竟想干嘛？”
    男人们回过头都沉默不语，这时敞开的大门外季湉兮抱着小韬走进来，瞧了一眼屋里这架势冷嘲道：“终于要动手了？那可别在我家打，摔了瓶瓶罐罐我心疼。”
    “CC！”白纯一个头两个大。
    小韬蹬蹬腿挣扎着下地，跌跌撞撞跑到霍梓漪脚边揪他衣角，同仇敌忾道：“爸爸，我帮你打坏蛋！”
    这个当下霍梓渐心里五味杂陈什么滋味都有，隐瞒了多年的事实摊开来摆在眼面前，一路支持着他的爱情如今显得不堪一击，以为的“执着”比起“牺牲”不值一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便是自己亲儿子胳膊肘往外弯，开口喊别人的一声“爸爸”，什么叫众叛亲离？他算体会到了，他真真的一无是处。
    霍梓渐轻轻拉开白纯的手问：“没什么好说的了，当着大家的面你来选吧，他，还是我？”
    他陡然转变的态度让白纯一时慌了手脚，打死不松口的死硬派怎么服了软让了步？是看破红尘还是又酝酿着新的阴谋？
    “纯？”霍梓漪尽管心里也有疑问，但他顾不上思索，一步之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只想听她一句话，他压抑苦熬等了又等的佳音。 超速首发
    季湉兮也揪着一颗心直直盯着白纯，抉择不过一转瞬，而却牵连着几个人一辈子的幸福或痛苦！
    现场唯一不解世事的小韬转身站到她和霍梓漪之间，扯着他俩的手，仰着小脸问：“爸爸，妈妈你们怎么啦？”
    孩童稚嫩纯真的问话投射出渴望家庭温暖的心愿，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也有一个同龄的小女孩儿如此殷殷期盼着，她也想有爸爸妈妈也想有个家！白纯泪流满腮，弯腰抱起小韬，看向对面的男子，她挚爱一生的人，终将……陌路。
    霍梓渐没等她出声便径自道：“我懂了。”
    三个字伴着心碎的重量掷地有声，痴缠了十四载，耗尽心机心力，偏偏行差踏错一步，所谓一步错步步错，看似无心实则注定。如果早年当她开始疏远，他能不那么骄傲，放低身段追回她，也许他们的故事不会悲剧收场……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没有回头路。
    霍梓渐深深凝视白纯一眼，然后掉头走出门口，大门在身后关上的一刹那再也掩饰不住的怆然爬了满脸，眼眶不知不觉潮湿。
    进了电梯他摸出手机打给闵航，“过来接我，我想我开不了车。”
    闵航从来没听过老板这么死气沉沉的声音，仿佛生无可恋，他吓住了，挂了线忙不迭往209社区赶。
    这几天老板荒废工作一直呆在209没动地方，他独自一人留守公司忙得焦头烂额，想着等老板追到老婆他也就解放了，不料事情急转直下，莫非白小姐比老板更坚决的拒婚了？可按老板的个性不会那么容易妥协，哪怕打昏扛也扛去民政局把证给扯了才对。
    车行至社区外没来得及转弯，远远瞅见霍梓渐团成一团，抱头坐在马路牙子上，闵航再度饱受惊吓，老天，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匆匆忙忙落车跑到跟前，“老板，你怎么坐这儿？”活像条丧家之犬。
    霍梓渐摁摁眼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说了句“上车。”
    默默的跟着他回到车上，他又吩咐：“开车。”
    “去哪儿？”
    “随便。”
    闵航不敢看他的脸，因为光听声音就觉得瘆得慌，他踩了踩油门，沿路往前开，约莫过了一小时，逛到外环上高架下高架，到了十字路口，一边是返城的路一边是前往他市的高速，他问：“咱们回去？”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超速首发”霍梓渐有气无力的低喃。
    闵航捏着方向盘，晃一眼飞驰而过的路牌，想了想拐进一条岔道，上次有人带他去了一处风景怡人的市郊小湖，不妨上哪儿散散心。
    霍梓渐靠着椅背，无意识注视窗外，当道路两边的景色与记忆中的重合，他才知道他开去了那个湖边。
    是巧合么？他苦笑。
    “你怎么知道这里？”
    “呃，朋友带我来过。”闵航蓦然紧张，他做错了？
    “哦。”霍梓渐不再多言，阖目养神。
    ……
    湖光山色依如四年前那般碧绿苍翠，暖阳烘热的和风熏人欲醉，然物是人非，心境上一切都改变了。霍梓渐走在那条临湖的步道上，曾经在这儿他问她“爱我么？”她没有回答，却送他一个毕生难忘的热吻，让他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让他以为他们可以相守生生世世……
    闵航亦步亦趋的跟随其后，踌躇了半晌终于上前，见他沮丧失落的侧脸完全没了昔日的犀利强悍，心里不禁长长叹息，“愿意谈谈吗？”
    霍梓渐向他瞥来一眼，相处了五六年，这个得力助手多半忠心耿耿听命行事，谨守上下级身份从不过问他的私人情绪，此时他的态度分明是朋友间才有的关怀，语意简洁诚意十足，这让他冷透的心感受到一丝温暖。
    “我刚刚才知道白纯不是白家人，当年我爸就是以这个理由逼她离开我的。”
    不是很清楚这段往事的闵航花了一分钟来消化听到的消息，他问：“所以呢？知道了真相不好么？”
    “哪里好了？只会显得我更加混蛋，彻底失去立场夺回纯。”
    “怎么会？”
    霍梓渐说：“我最初因为纯的若即若离，自暴自弃在外风流所以惹上了严静，现在终于明白她不是不爱我而是太爱我，这样我还有立场可言么？”
    好复杂的爱情习题，甚少言爱的闵航木讷的颔首，“既然白小姐爱你，不还有机会挽回嘛。”
    “谈何容易？她说得没错，无论如何严静和霍雨佳始终横在我们之间，要她怎么面对？我也没那个脸面要求她当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
    “那……你打算放弃？”
    霍梓渐倏然捏紧拳头，“不想，我不想放弃，但又毫无解决的办法。”
    怪不得那么郁卒，闵航恍然大悟，天不怕地不怕的霍大少这回踢到铁板了，看似柔柔弱弱的白纯居然那么厉害。
    “来硬的不行，来软的呢？”闵航透过白纯好好领受了一番“柔能克钢”的神迹，深刻认为值得借鉴。老板强势惯了，喜欢的想要的伸手就抢，老子天下第一，恰恰忘了顾及对方感受，其实偶尔弱势一些，反而旗开得胜。
    “怎么软？”霍梓渐挑眉。
    闵航望了望天，“我没谈过恋爱，没有经验可供参考，但我觉得很多道理是相通的，初入华尔街时一位前辈曾教过怎么妥善经营自己的客户群，他说‘想别人付出一分，自己必先付出一百分’。”
    “……”
    霍梓渐漠然离去虽是白纯希望看到的结果，可一旦成真她的心同他的一起碎裂一地，再也无法完整。
    见她犹如丢了魂一般，神不守舍恍恍惚惚的，霍梓漪不忿，嫉妒，他恨明明成功赶跑了劲敌，为什么他一点高兴不起来？
    “纯，不要再想他了，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该想的应该是我们的婚事。”
    白纯拍拂着蜷在怀里安睡的儿子，机械的重复道：“我们的婚事。”
    “对，明天跟我回家把婚事定下。”省得某人回过味来又从中作梗。
    “回家把婚事定下……回家？”白纯哽住，迷茫没有焦距的视线赫然对焦，盯住他说：“我不回去。”
    霍梓漪拔高音量问：“为什么不？”
    “小姑姑和小姑丈根本不会同意，我也没说要嫁给你呀？”
    “怎么没说，刚才我哥让你选的时候……”霍梓漪差点咬到舌头，那会儿她好像的确没出声，“你别告诉我，你这是逼退他的权宜之计罢了。”
    白纯准备点头，霍梓漪指着她发狠的吼：“你敢点头下来试试！你当我哥是白痴那么好糊弄吗？只要我们一天不结婚，他有的是法子治你。”
    “小声点，别吵醒了小韬。”白纯嘘了声，轻哄不安扭动的儿子。
    霍梓漪闭上嘴烦躁的踱步，来回走了几圈，然后恼怒的低声问：“我哪里不如他？我哪里比不上他？”
    “你没哪里不如他，更没哪里比不上他，你们对我来说同样重要，无需分出高下。”
    “不用安慰我，从小你眼里只有他，只看得到他，而且你也只爱他，我不重要我是次要。”霍梓漪越说越心酸，感到一抹铺天盖地的凄凉蔓延全身，“不过我不在乎，你答应嫁给我就好。”
    白纯自他告白求婚那天起一直拒绝相信，甚至排斥接受他喜欢自己的事实，这乱上加乱的纠葛令她精神萎靡，单独一个霍梓渐就足够拖垮她，再来一个亲如弟弟的霍梓漪，她真想一死了之算了。
    “小漪，结婚不是我们小时候过家家，清醒点，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们不可能，你和霍梓渐就有可能么？该清醒的是你，嫁给我是惟一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小韬有个家，霍雨佳也有个家。”不愧是知名律师，掐住要点一举驳回所有反抗。
    白纯果真哑口无言，他乘胜追击补充：“我们都最了解霍梓渐是什么样的人，他绝对不到黄河心不死，今天他或许走出了这扇大门，你敢保证明天他不会卷土重来？到时候你还有什么招数可以对付？还是说你等的就是他浪子回头？”
    “那……也用不着牺牲你……”
    “放心，我不是你总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他挥手打断她，铿锵有力的重申道，“我喜欢你，我心甘情愿娶你为妻，做小韬的爸爸。”
    抛下因他再次告别而仓惶无措的白纯，霍梓漪窝着满腔余怒跟阴郁摔门出去，他诚心诚意捧出的一颗真心难道就这么不足采信？不说年龄不是问题么？他是弟弟又怎样？爱的多寡不该凭这个来衡量的不是吗？
    无声无息暗恋了这么久，看着他们互相吸引，互相爱慕，他拼命按捺着隐忍着，若霍梓渐全无二心的待她，那么他绝不透露半点心思且默默祝福他们，可事实是霍梓渐辜负了她，伤害了她，他当然没有理由继续退让！
    只是为什么被伤得体无完肤了，她仍然不改痴心？霍家的大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养出来的人一个个一样的死心眼！
    隔着夜暮眺望楼上映照窗口的灯光，片刻后发动车子呼啸而去，迎着扑面的似能剖开皮肤的锐风，霍梓漪冷然一笑，那敢情好，大家听从命运的安排，加入混战，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