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

第42章


  
  她一说“菜色”,李微云便想到夭夭用来入菜的竟是人的心头肉,不由隐隐反胃,连带着脸色也难看起来。
  
  王怜花笑道:“你不如跟她去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
  
  李微云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夭夭为难他们的手段,但让王怜花一个人承担却是万万不能。夭夭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自己不能总让别人来顶缸。尤其这个人,也是她的一弯心头肉。
  
  她举起酒坛饮尽残酒,酒坛“咕咚”一声被抛入潭中,上下起伏波荡。
  
  “我就看看,你们姑娘能有几分手艺!”
  
  李微云靠在椅背上,柳眉一勾,扬声道。
  
  
宴无好宴(下)
  
  夭夭的手艺一定很好。
  
  因为空气中已经飘来肉的喷香气味。
  
  这味道放在平常,一定会让再挑剔的人也食指大动。
  
  但李微云此刻却直欲作呕。
  
  夭夭竟真的烹出了一盘心尖来。
  
  她竟真的把这盘煎的油光渍渍、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菜”放在了李微云和王怜花面前。
  
  那香气直袭李微云的鼻子,她皱眉不语,却是怕一开口就要反胃。
  
  而夭夭居然自顾自地夹起一片肉来,滋滋地咬在嘴里,然后将那双红木筷子递了过来。
  
  她一句话也不说,也许是忙着嚼肉没工夫说,也许是她料定李微云和王怜花无法拒绝。
  
  她给过李微云机会,虽然这机会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折磨她。
  
  但李微云绝不是一个轻言退缩的女孩子。
  
  手中的红木筷普普通通,并没有尾坠,但此刻却显得重逾千斤。
  
  廊亭里静悄悄地,似乎还蒙着淡淡的血光。
  
  这时候,李微云却忽然笑了,她手轻轻一松,那双筷子就“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夭夭看着李微云,笑道:“好姐姐,你是不是饿的没有力气?”
  
  李微云居然也笑的十分惬意:“我非但不饿,还精神的很。你不妨也把我烹来尝尝滋味,看看是酸的还是臭的?”
  
  夭夭“哎哟”一声,说道:“姐姐你的肉,只怕比唐僧还要美味哩,怎会是酸的臭的?只是夭夭怕没有这个福气消受呢。”
  
  李微云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必兜着圈子说话,我这人呆头呆脑,只怕意会不得。你究竟什么意思,不妨明白地讲出来。”
  
  夭夭嘻嘻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她转了转眼珠,哪还有之前半分的醉态,“只不过我们宫主的意思却是有的,你要不要听?”
  
  李微云道:“你说,我听。”
  
  夭夭眯起眼睛,观察着李微云的表情,缓缓道:“宫主有解药缓解他中的毒,但这解药却不是白拿的。”
  
  李微云如她所愿地倒吸一口凉气,变了变脸色。
  
  白飞飞,好一个白飞飞!竟连自己人离开了,还要叫他们百般为难!
  
  夭夭摸出一颗碧色的药丸捻在指尖,碧莹莹宛似她那巧笑妍妍的眸子。
  
  李微云眸色暗了暗,眼中滑过一抹寒色,慢慢凝起了袖里的手掌。
  
  此刻这里只有夭夭、自己还有王怜花三个人,如果一击即中,那么机会还是有几分……
  
  隧道里王怜花刻意阻止她出手偷袭,她也猜到白飞飞必定对自己也做了什么手脚。
  
  等待,也许可以发现一线机会。但……她偏要将这分机会掌握在自己手中!
  
  惟有拼命,才是真正的机会!
  
  李微云再次提气,就要一举冲破所有禁制时,王怜花突然开口道:“夭夭姑娘,肉再放着可要凉了!”
  
  说罢他伸着手臂在空中摸索几下,便牢牢攥住了李微云的双手。
  
  夭夭似乎并不关心李微云的表情,她温柔地取过另一双筷子,就要递给王怜花。
  
  李微云挣了两下,王怜花兀自笑道:“我可是瞧不见肉……夭夭姑娘,可否屈尊?”
  
  夭夭瞥了一眼四手交缠的两人,抿唇一笑,夹起一片心尖肉来送到王怜花嘴边。
  
  “还热着哩……你可不要想姐姐一样不通情趣呀。”
  
  王怜花闻言一乐,张口就将那肉吞下了喉去。
  
  他悠悠道:“就这情趣二字,我虽不敢自命第一,总也该天下无双才是。夭夭姑娘大可不必担心。”
  
  李微云眼睁睁看着他咽下那肉,嗓子一梗,便猛地挣开一只手伸到夭夭面前,冷冷道:“筷子给我。”
  
  夭夭又夹起一片肉来,轻声笑道:“好姐姐,你就算是再饿,也不必急在一刻呀……你的亲亲情郎刚才饿得发慌,可还没细品这其中滋味呢!”她说完又将那肉送到王怜花嘴边,意思竟是叫他仔细尝尝这心尖肉的滋味。
  
  李微云柳眉一竖,待要发火,王怜花却已经津津有味地嚼起那块喷香的肉来。
  
  他一边嚼,一边道:“好姑娘,你还有几盘心尖人肉,不妨一块端上来便是。”
  
  夭夭闻言脸色一沉,但旋即又好整以暇地开口道:
  
  “我真的很好奇,你明明已尝不出丝毫滋味,怎么晓得我是在诓你们?”
  
  王怜花这般表现,夭夭自然已看出不对头来。
  
  “白飞飞没有告诉你么?我每失一感,剩下数感必会强上数倍……更何况你之前大费周章地营造气氛,不就是为了叫我们入你的局?你如果真的做出一桌心肝宴来,又何必多费唇舌?这牛肉么,倒也香得很……”
  
  王怜花轻笑道,听在夭夭耳朵里却无异于嘲讽。
  
  攻心为上,王怜花在这点上显然比夭夭高明太多。
  
  “好,果然是连宫主都忌惮的妙人,这样才有意思……”夭夭一转眼珠,妩媚笑道,“不过,这个游戏对你来讲,可不太公平呢。毕竟你这灵敏的嗅觉,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李微云脸色一寒,王怜花戳中了夭夭的痛脚,而夭夭的反击,却恰好戳中了她的痛脚。
  
  夭夭自顾自道:“我真想知道,像你这样天赋异禀的人物,待一样样失去的时候,是个什么滋味?”
  
  王怜花挠了挠李微云冰凉的手心,笑道:“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酸溜溜的羡慕我,正如你所言,有的这些我很快就会失去,但只要有一样夺不走,我就不会像你这般一无所有。”
  
  夭夭再沉得住气,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一直占据上风的她一旦溃败,就俨然不可收拾。她听了王怜花的话再也绷不住难看的脸色,匆匆地拂袖离去。
  
  李微云触着王怜花温润的掌心,却是有些心神恍惚。
  
  “好姐姐,你为何不尝尝有人依靠的滋味?”
  
  “胜败?我不过是给沈浪找些乐子罢了……”。
  
  “好姐姐,我既有你,只要沈浪夺不走,其他又有什么要紧?”
  
  ……
  
  原来这些话,她一直记在心底,为的只是待到这一刻,翻江倒海。
  
  ……
  
  回到被禁锢的小院里,就看见燕冰文还在翘首盼着。
  
  她不能走出院子,修长的颈项似天鹅一般弯出惊心的弧度,默默但急切地等待着王怜花和李微云。
  
  看到挽住手臂的两人,她眸光不禁黯了黯,但随即还是浅笑着迎了上去。
  
  落座之后,李微云终于忍不住怀疑地问王怜花:“你真能靠鼻子闻出那是牛肉?”
  
  就算嗅觉强上数倍,恐怕这也是天方夜谭。但眼前的事实,又由不得她不信。
  
  王怜花失笑道:“世间哪有如此神乎其神的功夫?关外多牛羊,她既然敢不加作料端出来,那必然不会是羊肉,我不过诈她一诈而已……”
  
  李微云松了口气,却也叹气道:“但我们还不是都被你骗了过去。”
  
  王怜花悠悠道:“她被我骗不过是忌惮我,你么……”
  
  李微云不由笑道:“我怎样?你继续说呀?”
  
  王怜花笑的古怪,道:“我不说,你也知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何要我说?莫不是……”
  
  李微云捏住他的鼻子,好笑道:“莫不是,莫不是什么?”
  
  王怜花“哎呀”一声,带着鼻音道:“好姐姐……你的心思,我可不敢乱猜。”
  
  夭夭终归不是白飞飞。
  
  如果是白飞飞在这里,她必是有胆魄拿出一副真的心肝来。她更不会像夭夭这样以言语骇人,只有在他们吃下之后才会笑意盈盈地说出真相。
  
  而李微云,她当然是关心则乱。
  
  如果用鼻子就可以分辨出牛肉来,那这人岂不是神了?
  
  王怜花当然不是神,所以他还需要动脑子。
  
  直到傍晚时分,夭夭都没有再出现。
  
  不知道她是怕了王怜花,还是在酝酿着更缜密的计划?
  
  但王怜花却闹起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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