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抹微云

第47章


  
  那白色的药粉,就是王怜花早早备下,用来对付火折子的,膨胀开来遇火即灭。
  
  如果李微云用的不是这种药粉,而是见血封侯的毒药,绒姑娘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去追人了。
  
  王怜花的制毒手段,夭夭甚至比绒姑娘要清楚的多。她任凭绒姑娘点燃火折子,用心之狠毒,昭然若揭。
  
  “好姐姐,你还不出来么?”
  
  夭夭沉默了一会儿,巧笑着开口道。她娇美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隧道里,送到李微云的耳边。
  
  李微云咬牙不语。药粉一时半会还不能散开来,夭夭用不了明火,自然不敢随便进岔道搜寻李微云和王怜花。
  
  夭夭也清楚这样手段还诈不出李微云,又好似撒娇地嘟哝道:“好姐姐,你知道我为何追了上来?还不是你们不告而别,害得人家担心地追了过来。”
  
  李微云心中一动,仍是屏息不语。
  
  夭夭格格笑道:“他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五蕴散的发作又岂会等人?好姐姐,你的亲亲情郎现在大概也听不见夭夭说话了吧?”
  
  李微云闻言手顿时一紧。
  
  王怜花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握着她的手温暖而有力。他先前一直毫无反应,李微云还在奇怪,只是一直没有时间细想,此刻却是明白,王怜花竟是听不见了!
  
  怪不得夭夭这般做派,他也无动于衷,而自己稍一动弹,他就迅速回应。
  
  “出来吧,莫非你不要他的性命了?”夭夭不紧不慢地道,“我知道好姐姐你能听到,这话本也是好心说给你听的。”
  
  李微云心下微焦,捉住王怜花掌心写起字来:
  
  毒?
  
  无妨。
  
  王怜花两字写罢,一指勾回,夭夭却在那厢添油加醋说道:“夭夭记性可不像姐姐这样好,今天才想起来,当初告诉姐姐的日子可是错了呢!”她故作遗憾,笑声中却尽是志得意满,“五蕴散,的确是二十五天的命,但如果没有在剩下最后一感时服下延缓的药,即便之后再取得解药,也是回天乏力啦!”
  
  翁——
  
  李微云虽是勉力镇定,但手却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她今日实已筋疲力尽,夭夭的话无疑压垮了最后一道防线。
  
  顾不得王怜花再在她手心里写些什么,李微云一咬牙,就往岔道深处走去。
  
  王怜花,你最好没有骗我!
  
  岔道七扭八歪,越来越窄,渐渐前进地艰难起来。
  
  后脑突突地跳,眼前金星乱迸,李微云相信如果在有光线的地方,自己只怕已经倒下。惟有在黑暗里,才能咬牙坚持。
  
  药粉很快就会将那一段岔道的空气污染,如果不想窒息而死的话,夭夭必须要退,而她和王怜花则必须要进。
  
  夭夭并不清楚药效长短,等到时辰过了,李微云他们恰好就能占得一分先机。
  
  李微云狠狠闭了闭眼睛,掐着时间折返回去。
  
  脑海里的线条方向翻江倒海一般涌上,钝痛酥酥地在脑后升起,时不时又像插剑样刺入骨髓。
  
  她渐渐已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连王怜花箍紧她胳膊的力道都忽略了过去,只是凭借本能一步步走向出口。
  
  只要到了外面荒山之中,夭夭就再也寻他们不着。
  
  因为夭夭也忌惮李微云或许会拼命,如果她真的对白飞飞忠心耿耿、万死莫辞的话,李微云当然没有什么胜算。
  
  然而幽灵宫里数日,王怜花早已窥破了夭夭的些许心思。
  
  有野心的人对于自己的性命,总是看得比别人重要几分的。
  
  而夭夭,更是不会舍得她在幽灵宫里多年的暗中经营。
  
  李微云和王怜花跑了又能怎样?又干她夭夭何事?
  
  李微云和王怜花跑了,想必可以带给白飞飞天大的麻烦,夭夭只有开心、偷笑,只怕心里巴不得他们快快成功才好。
  
  所以,夭夭会追来,不过是要再逼一逼他们。
  
  但这逼法,也有巧妙。
  
  她自己不出手,却叫绒姑娘迫出了燕冰文。燕冰文与李微云一样,受白飞飞的特殊禁制,刚才拼死引开绒姑娘,断无再活下去的道理。而绒姑娘,岂非也成了李微云和王怜花的眼中钉、肉中刺?
  
  任谁被逼死了身边的人,只怕都要拔剑。
  
  绒姑娘与燕冰文两败俱伤还罢,若真的不死,王怜花和李微云又怎会饶过她?
  
  绒姑娘死了,也许会妨碍白飞飞些微筹划,与夭夭又有何干系?
  
  她只会拍掌庆幸才对。
  
  所以李微云知道,夭夭被药粉阻了一阻,非但不会再追,只怕连那一分先机也要给坐实了十成。
  
  细微的光线透在前方,晕出淡淡的光圈,李微云不由眨了眨眼。
  
  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拨开长满尖刺的荆棘藤蔓,高高升起的阳光顿时倾泻扑面。
  
  李微云觉得周遭的空气好像都被抽空,只来得及瞥了身侧沾着光晕的王怜花一眼,就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消耗殆尽,我也要失去意识了...思考不能...
中心摇摇
  
  ……
  
  “阿南,我从北边移来这枝绿梅,想必你会欢喜。”
  
  温和的声音,少年对她微笑,自墙头伸出手来。
  
  “阿南对时势的把握可谓绝才,恐怕异日连流锋兄你都要略逊一筹了。”
  
  男子哈哈大笑,极是开怀。
  
  “阿姊,我疼……”
  
  稚气的声音堪堪刺进她的心尖儿里。
  
  “阿南,百晓楼不能倒。”
  
  “微云儿……”
  
  ……
  
  “啊!”
  
  从梦中堪堪醒来,一切如潮水般急速退去。
  
  李微云不由怔怔,有多久,没做这样的梦了?
  
  张开眸子,近在咫尺的,是倒映着她迷茫双眸的瞳仁。
  
  王怜花蹙眉盯着她,见她醒来也并无甚欣喜之色,反而盈满了怒气。
  
  那灼的发亮的眼睛,猛地惊醒了李微云。
  
  “你的眼睛——”
  
  李微云腾地坐起身子,急切地叫道。
  
  王怜花深深地看着她,不发一语,委实令人发毛。
  
  李微云等地不耐,抬起胳膊就要捉住他的。
  
  王怜花眼睛不移,衣袂飘飞间却已退出数米,盯着面露惊讶的李微云,一字一顿道:“你还知道眼睛?”
  
  李微云登时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噎人起来。
  
  不对,突然?
  
  她这才反应过来,抬眼打量四周,竟是身处一处精致的卧房里。
  
  她昏睡的时间显然不短,这样舒适的环境明显无法和幽灵宫所在的荒山联系在一起。
  
  “你的眼睛已经好了,”李微云喃喃道,突然她抬起头来,问道:“燕姑娘呢?”
  
  王怜花冷冷道:“你还知道别人?”
  
  这下李微云也有些生气,略略提起声音道:“你不能说句我听得明白的话?嘶——”
  
  她一提气,就感觉到脑仁突突地疼了起来,顿时白了脸色,连话也说不全了。
  
  没见王怜花如何动作的,瞬间他就已扣住李微云的手腕,神色焦急地搭住了她的脉。
  
  李微云晃了晃脑袋,感觉疼痛平复不少,叹气道:“是我不对。”她其实心里清楚,当时的情况下,燕冰文断无幸理,但仍是忍不住抱了一分希望。
  
  王怜花对李微云的道歉恍若未闻,双手扣住李微云脸颊,修长的指尖在她脑后逡巡摩挲着。
  
  李微云脸色一变,轻巧地挣脱开去,勉强笑道:“你已帮我化解了白飞飞的暗劲?”
  
  王怜花顺着她的动作放松了手,冷声道:“你若没有恢复内力,如何挣得开我的手去?”
  
  李微云被他说的无语,索性闭嘴不言。她知道王怜花就是个易守难攻的人,刚才乍然清醒乱了心神,这才急切发问,其实还不如等他直接告诉自己所有的情况来得快。
  
  王怜花默然一阵,才道:“五蕴散已解,燕冰文已死,你已昏迷了七天。”
  
  他一句话将好消息坏消息全都递给了李微云,任由她自己去消化。
  
  李微云眉梢一沉,便低下头去,怔怔地凝望着自己的右手手心。燕冰文离开前,曾在那里飞速划下了四个字:
  
  君辱臣死。
  
  夭夭出声的时候,绒姑娘还未点燃火折子,但燕冰文在他们刚被追上的那一刻,居然就立刻下定了决心,打定了必死的主意。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她不过想告诉李微云,也是变相地通过李微云告诉王怜花,她不再妄存非分之想,只愿留下一个念想。
  
  但这样做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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