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雨

  嫣儿止住了眼泪，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就那么嗅着她的手绢，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站起来伸手想要把手绢夺回来，他却及时收了起来，往后撤了撤身体，看着绢角绣的那一个绢秀的“嫣”字，他的心莫明地一暖。
  嫣，这是他为她取的名字。
  他看着她，月光下她的肌肤如雪，娇美的脸蛋上还有泪痕，长长的睫毛不安地抖动着，美丽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他，不知在想什么。他看着她如此出神的样子，忍了几忍，只是伸出手去用那手绢轻拭她脸上的泪痕。
  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慌慌地坐下了。
  烟云阁的屋顶之上，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孤寂又落寞。他本是想来看看她，没想到有人比他早到。他只有停在暗处，看着他们之间空气渐渐微妙起来，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心中却十分怅然。
  只要有人陪着她，他就放心了，况且，还是她爱着的人。
  他刚要走，忽看到园外迤逦有几个人影走来，索性便坐了下来，从怀中拿出酒壶，一边喝一边看。
  随着守园侍卫一声“青妃娘娘到！”月下的两个人都回过了神，萧琛的眉头一蹙，有些不悦，及时把手绢收进了怀里。
  青妃娘娘带着四个侍女进来了，看到萧琛和嫣儿在院中对坐，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愁绪和不安，上前规矩地行了礼，轻声道：“王爷，臣妾找不见您，没想到您到烟云阁来了。”然后又转向嫣儿，和声道：“云妃娘娘，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嫣儿迟疑地点了点头，之前她只知道萧琛在她嫁给燕王的那天娶了燕王的嫡侄女儿，但从来没有见过青妃，今晚是第一次见面，只觉得她长得很是秀美，端庄大方，看起来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子。
  萧琛有些不高兴，淡淡道：“你不在王兄灵柩前多尽点孝心跑这儿来做什么？”
  青妃低了低头，轻声道：“臣妾只是看到云妃娘娘的婢女无意间听她们说的，她们担心云妃娘娘会出什么事情，便央求臣妾前来看看，臣妾也确有些不放心王爷，便来了，还请王爷恕罪。”
  萧琛沉了口气，冷冷道：“本王能出什么事？”
  青妃点了点头，迟疑道：“王爷，臣妾斗胆说一句话，还请王爷不要生气。如今燕王大丧在即，您和云妃娘娘在这儿对饮赏月，若被多事的人传了出去，恐怕不好。”
  萧琛的眼一凛，看向青妃，青妃提了口气，微低了头，虽然心中有惧意，面上却是不卑不亢，搞的萧琛不仅不能说什么，更不能不考虑她说的话，心中十分不爽，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站了起来，看了嫣儿一眼，便大步离去。
  青妃朝嫣儿微微一笑跟上了萧琛的脚步，过了花园，马上就到了燕赤宫，萧琛见青妃还在他身后跟着，便停下了脚步，冷声道：“你还跟着本王做什么？”
  青妃停下脚步，朝身后的婢女使了使眼色，四个婢女应声退开了。
  萧琛有些不明所以，但与青妃相处的这些日子，深知她一向心思缜密很知大礼，也不是那种缠人的女子，便朝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青妃往前走了几步，小声问道：“王爷，臣妾虽然不懂什么，但知道王爷心里总是惦着一件事，想必就是云妃娘娘吧？”
  萧琛的眉一蹙，沉声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来，别拐弯抹角的。”
  青妃微微一笑，“王爷，臣妾知道您对云妃娘娘有情，想要再把她带回钱塘去，是不是？”
  萧琛冷笑一声，道：“青妃，你知道本王最讨厌什么样的女人么？”
  青妃的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保持着平静，道：“王爷请讲。”
  萧琛逼近她，一字一句道：“本王最讨厌的就是——自、作、聪、明的女人。”
  青妃倒抽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阖了阖双眼，勉强笑道：“王爷，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到王爷伤心，想替王爷分担一些。”
  “本王的事情不用你分担，你别忘记了本王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你安分守己地做一个妃妾就够了，别多管闲事。”说罢，他拂袖而去。竟然说他对嫣儿有情？笑话……
  薛长歌喝光了酒壶里的酒，看到冬梅和秋兰从燕赤宫回来了，他便站了起来，已有三分醉意，身体摇晃了几下，踮起脚尖，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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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月下心事（3）
更新时间2010-8-31 19:01:29  字数：2194
 从惜朝园的房顶落下，薛长歌打了个踉跄，险些跌倒。他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只是心里好闷好闷，只好用拳头去捶胸口，一拳比一拳重。
  周淮拎了两壶酒从园门进来，看到薛长歌醉意醺醺的样子不禁道：“上将军，我没来你就醉了？”
  薛长歌怔了怔，看到周淮便慢慢走到了园中的石桌前坐下了，淡淡道：“我没醉。”
  周淮笑了笑把酒递给他一壶，“没醉咱们就再喝！过几日你就要随主子回钱塘了，我却要留守荆州，以后咱们还不知何日能相见，今晚，咱们就借着这中秋月圆喝他个一醉方休！”
  薛长歌带着醉意而笑，举着酒壶看着天上如银盘一样的月亮，不禁念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周淮失笑道：“上将军什么时候也会吟两句诗了？”
  薛长歌大吼一声，“周淮，今日我们兄弟就喝个一醉方休！”
  周淮大笑，也不计较什么此事古难全的事情了，便和薛长歌坐在月下对饮起来。薛长歌喝的很快，一壶酒很快就喝光了，趴倒在桌子边，嘴里喃喃念着“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难缺，此事古难全！”
  周淮有些奇怪，拍了拍薛长歌的肩膀问道：“上将军，你醉了？”
  薛长歌嘿嘿笑了两声，抬起头来，深邃的双眸迷离朦胧，英俊的脸上也双颊微红，明显的喝醉酒的症状。周淮心道，薛长歌平日里最有分寸，又因着以前做过杀手，自早就养成了喝酒从来都不喝醉的习惯，今日是怎么了？
  “周淮，今生今世能认识你这个兄弟，能遇上王爷这样的主子，我薛长歌此生无憾！”薛长歌说着醉话，声音很大，仿佛在喊。
  周淮想喊几个下人来把他扶进去，无奈这惜朝园里根本没有女婢，几个平日里照顾他的属下也都因着节日的原因偷偷出去聚会了。周淮摇了摇头，只得扶起薛长歌一直把他扶到了房里，看着空荡的卧室，凉被孤枕，周淮又是摇头。
  薛长歌挣开他，一个踉跄倒在了床边，脸上带着笑，嘴里还念着：“酒，拿酒来！我们喝个一醉方休！”
  周淮在旁边的地上坐了下来，失落道：“上将军，本想和你喝一夜的，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醉了，太没意思了。”
  薛长歌失笑，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扬着手道：“我——没醉！拿酒来！”
  周淮纠正道：“你醉了，真的醉了！”
  “我没醉！”他露出固执的神色，浓眉微蹙，“我怎么会喝醉呢？小时候师父教过我，做杀手的绝不能喝醉，不然会死的很惨。”
  “你现在是将军了。”周淮拉长着声音提醒着。
  “将军？”他坐直了身子，有些恍惚，然后嘿嘿一笑，“不，我不喜欢做将军，还是做杀手好，无牵无挂，来去无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将军不好，不好……”
  周淮失笑，“做将军怎么会不好呢？总比你以前颠沛流离的强啊。现在你在钱塘有将军府，王爷还赏你那么多金银。马匹，家丁，绸缎你也都有了。就是……”说到这儿周淮会意一笑，指着他道：“上将军，你还缺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一提到女人薛长歌有些不悦了，醉醺醺地打开了周淮的手。
  “我说上将军，你也快三十了，人道三十而立，王爷前几日赏给你那些美女你怎么不要啊？哎，是不是……你喜欢上别人了？”
  薛长歌一怔，拉过周淮小声道：“别人？我怎么可能喜欢上别人？你难道不了解我吗？”
  “那你喜欢谁？”周淮不禁也对这位昔日上司的感情之事感起了兴趣。
  薛长歌阖了阖眼，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半晌，才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你知道吗周淮，做杀手的什么都要懂，不仅要懂还得精通。所以那天她一进厅我就知道她穿的是夺命褶。可是，全然没有肃杀之气，她那娇俏的身躯被层层叠叠的红衣包裹着，走路还有些蹒跚呢，摇摇曳曳，很美很美。你知道吗？我能感觉得到她在害怕……我就躲在大殿的梁柱之上，看着她跳舞。”
  周淮不禁睁大了眼睛，“上将军，你……你喜欢皇后娘娘？”
  “嘘……”他煞有介事把食指竖在唇边，不让周淮那么大声。
  周淮看着他的醉眼，看到他眼中的愁苦，太吃惊了，可是，天底下有那么多的女子，他怎么偏偏喜欢上这一个呢？他永远都得不到，也靠近不得的女子。
  “上将军，你说的都是真的？”周淮有还是有些不信，只道他醉后胡言乱语，可一想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况且薛长歌在军中总是不苟言笑，甚至可以算得上严厉，只要一提到嫣姑娘，他的表情就会有了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