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雨

这些年来，那个黑衣人一直暗中帮助他，可他从来没见过黑衣人的样子，也不知道黑衣人的名字。他一直把他当作最忠实的朋友，可怕的是，黑衣人在他晕倒的前一夜悄然潜入寝殿，不知在他身上施了什么法，才导致他第二天突然栽倒。
  他开始重新思量，把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分析，却毫无头绪。
  景园宫的老奴提着宫灯进来，哑声道：“王爷，姬公子来了，要不要摆膳？”
  他摆了摆手，“先让姬公子进来。”
  老奴退了下去。
  很快，一身青衣的姬怜朝飘然而入，看到萧琛气色大好，他笑了笑，把折扇收了起来，作揖道：“恭喜王爷身体康健！”
  萧琛略笑了笑，看着姬怜朝，他虽然年不及弱冠，眉目中之间却隐含着一种坚毅。且已至初冬天气，他仍旧穿着一袭单薄的青衣，折扇也不离手，难道他不冷么？
  如此想着，萧琛就问了出来。
  姬怜朝呵呵一笑，随意地坐到了床前的圆凳之上，自夸道：“那是自然，我可是在云台山浮烟观拜了师，学了整整八年。”
  萧琛点了点头，觉得姬怜朝不像害他之人，而且是他救了自己。
  姬怜朝见萧琛一直看着他，便笑道：“王爷在想什么呢？”
  萧琛回神，笑道：“本王真要谢谢姬公子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姬公子的正气丸，本王现在恐怕还在昏睡之中呢。”
  “那是！”姬怜朝挑眉，“我的这条命还差点送给了薛将军呢，他那剑尖就指着我的喉口了，再差一点点，幸好嫣姑娘及时感应到您有了动静，我才免一死啊。”他说着，拍了拍胸口，做出后怕的样子。
  萧琛不解，“你说嫣姑娘？她也来了么？”
  姬怜朝嘿嘿一笑，“当然要来了，嫣姑娘也很担心呢。莲美人害怕了，青妃就把莲美人送回宫，嫣姑娘在床前守着您，握着您的手，她说您握了一下她的手。着郎中来把脉，果然脉像平稳了下来。”
  “我握了一下她的手……”萧琛喃喃念着，是啊，昏睡的时候他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二十多年来的事情一一回放着，小时候受过的委屈和不公，全都如潮水般涌来。担惊受怕的日子，毫无明天的流浪，令他害怕，他在梦里很无助，就想抓住一个东西，没想到抓的是嫣儿的手。
  “咳咳……”姬怜朝咳了两声，唤回萧琛的思绪，问道：“王爷，其实在下有一句话想对您讲。”
  “你说。”
  “但是您听我这话时一定要只把我当作姬怜朝，不要想我的出身家世什么的，如果冒犯了您，还请您恕罪。”
  “你救了我的命，我不会治你的罪的。”
  “王爷，我在浮云观也跟师傅学过算命之术，如今天下局势不稳，皇上被禁足，朝纲掌握在韩伍婿的手中，虽然他实质已是挟天子而令诸侯，但又因着身份而显得明正言顺，一时间豪杰们虽然不忿，也没有一个名目去打他，更没有那个势力与他抗衡。您志在天下，这我是知道的，但是您的命里没有这一条啊~”
  “你什么意思？”萧琛倏然变色，两眼现出幽寒之气，直直地盯着姬怜朝。
  姬怜朝装模作样地抹了把汗，道：“王爷息怒，从命相来看，您真的是没有帝王之王，能够封王拜爵已是极限了~”
  “为什么？我的父皇是天子，我是天子的长子！”他坐直身子，眼里透着执狂。
  “王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几千年来换了多少朝代，出了多少皇帝，难道他们以前都是做皇帝的吗？只是时势造人而已。您不要太执迷于这件事，一切自有定数，到时候自然会有那个人出现来收拾大局~”
  “你说的是谁？”
  “这个~我也不知道。”姬怜朝往后撤了撤身子，感觉到萧琛的目光想要把他吃了。
  “本王不信！是不是平东王已经和韩贼串通好了，派你来用这种妖言唬我？”萧琛怒道。
  “王爷，我没唬你，不然我也不会救你了。”
  “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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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斗婵娟（16）
更新时间2010-9-10 9:51:00  字数：2083
 “滚——”萧琛低吼着，不住地咳嗽起来。
  姬怜朝见状慌地站起身子，直朝着殿外跑了。一直出了景园宫宫门，他才松了口气，幸好他跑的快，他可是清楚地看到萧琛的床头挂着一把宝剑，就萧琛那个性子，指不定一急就抽出剑来赏他一剑。怎么钱塘的人都这么爱拔剑呢？而且都是对着他姬怜朝拔，他的八字是不是和这儿相冲啊……
  嫣儿站在廊下远远地便看到姬怜朝出来了，她慌地躲到了廊柱后面，不料姬怜朝还是看到了她，并且朝她走了过去。
  “姬公子。”她无处可躲只得闪出身来。
  姬怜朝吐着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嫣儿却不当回事，这几次相见下来，她觉得自己对姬怜朝的了解比萧琛还要深。
  “姬公子你为何这个样子？不是说王爷请你用膳么？”嫣儿料到他一定哪里得罪了萧琛，想笑他，又忍着。
  “别说了。”他摆了摆手，撩起衣摆坐到了廊下，抽出折扇不停地扇起来。
  “都什么时节了，你还拿着折扇。”
  “我一身冷汗啊。”他煞有介事，又歉意说，“嫣姑娘，对不起，姬怜朝这次食言了，还没等在王爷面前替你美言呢就被他赶出来了。下次吧，下次姬怜朝一定抓住机会。”
  嫣儿握着手绢笑了笑，淡淡道：“没事，我本也没打算让你替我说好话。我和王爷的事情，不管是谁说什么好话都是没有用的。”
  “是吗？你真的就认了？”姬怜朝挑眉，“那你怎么换了一件衣服，看起来比白天的时候美上几倍啊。”
  嫣儿被说中心思，一窘，别过了头。
  姬怜朝站了起来，探头看她，夜幕初降，月光微弱，淡淡在她的脸上晕上，仿佛一团薄薄的白雾，让人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他及时止住自己飘远的思绪，走开了几步，掏出玉萧，笑道：“嗯……今日事情没办成，我就吹首曲子赔罪吧。”
  嫣儿点了点头，就着他刚才坐的地方坐下了。
  他倚在了廊柱之上，拿起玉萧，摸准音孔，开始吹起。
  月光，树影和月下人形成一幅温馨静谧的画面，加之舒缓的萧声，令人沉醉。
  嫣儿不禁转头看姬怜朝，此刻他吹着萧，腮帮微鼓，眼神却不似平时那般飘忽，变得深邃悠远，月光下他俊逸的面庞伴着衣带飘起，绝美。
  一曲终了，嫣儿仍然怔怔的，直到姬怜朝收了玉萧说要告辞她才回过神来，怔怔地应了一声，他的背影已经远去。
  嫣儿站了起来，捋平了自己的衣衫，慢慢走回燕园。至园门处，忽看到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慢慢从百草园那边走了过来，并且是朝着她的方向，她有些疑惑，便停在原地。慢慢的看清是个女孩儿，只是隔的远，不知道到底是谁，只是那女孩仿佛在想什么事情，微低着头，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在看她。
  至近前，嫣儿不禁喊出声来，叫道：“小琳，天黑了你怎么又跑出园子了？”来者正是燕园新收的婢女小琳，一向不爱说话不问身外事的小琳。嫣儿却觉得有些奇怪。
  小琳倒也表现出什么异样，恭敬地朝嫣儿行了礼，笑答道：“奴婢去伊春园找还图样了。”
  “什么图样？”嫣儿问着，微蹙起眉头。
  “奴婢没来之前在浣衣局曾借过一位姐姐的刺绣图样，一直忘记了还，今天得闲就去了，免得那姐妹日后埋怨。”
  嫣儿听此便点了点头，随她一起进了园。
  夜深之时，春月铺床，嫣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问道：“春姐姐，你觉得小琳这丫头怎么样？”
  春月一边铺被一边笑道：“好好的怎么问起小琳了？”
  “没事，就是随便问一下。”
  “小琳不错，挺安静挺乖巧的一个丫头。要是每个丫头都像她一样只做活不乱跑不乱说话就好了。”
  嫣儿没再出声。
  次日早晨，嫣儿仍让春月陪着到了景园宫。这些天来一次次被拒绝，她似乎都当成了习惯，走到宫门口一看那侍卫，她淡淡地笑了笑，没想到侍卫做了一个请的姿式，朗声道：“嫣承衣请。”
  嫣儿和春月相视一眼，都觉意外。
  侍卫一本正经道：“王爷吩咐了，让您进去。”
  嫣儿莞尔一笑，朝春月点了点头，一个人进了宫内。
  昨夜北风过，今天早上起来园子里的树上都结上一层薄薄的白霜，天冷了，这景园宫更冷。嫣儿不自觉地抚了抚双肩，没看到每次来的时候那个引路的老奴，便径自往里进了。
  寝殿里很静，她走进去时看到萧琛起身了，坐在桌边吃早膳，一旁陪着的不是青妃，而是刘莲漪。
  萧琛注意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她，目光只是在她的身上淡淡地扫了扫。她在门边行了礼，得了他的示意，才走到了桌前，又向刘莲漪问了好。
  今日好不容易青妃没来，刘莲漪正享受着与萧琛独处的时光呢，见嫣儿来了便有些不悦，闷闷的应了。
  “王爷的身体可好些了吗？”坐下来嫣儿象征性地问了一句，其实他已从旁人口得知他的情况。
  萧琛没有答，而深吸了一口空气问道：“你身上薰的什么香料，怎么跟以前的不一样了？”
  嫣儿一怔，迟疑道：“以前……以前也是薰的这种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