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漠

  灵葵阏氏明显一愣，她大概没料到裴显忠会这么说。可是很快，她认为这是裴显忠打算尽快脱身的一个诡计，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了他是雪颜的心腹，怎么可能就因为这一句话而改变这个看法呢。
  灵葵阏氏说：“裴大夫，虽然你来我匈奴时间不长，可是大单于和傲雪阏氏都待你不薄，拿你当贵客看待，可是，你竟然欺侮傲雪阏氏的侍女，你居心何在？”
  裴显忠愤愤然大叫：“我没有欺侮她！”指了指像一只小羊羔一样纯洁无辜的春柳，“我今天早上一睁眼，就看到她在我的榻上。”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裴显忠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无可挽回地落入了灵葵阏氏和春柳共同精心编织的圈套，而自己，只要一张口，无论说什么，都会成为欺侮了春柳的证据。
  灵葵阏氏摆摆手，让人们安静下来：“裴大夫是大单于专程从汉朝请来的贵客，我们不能冤枉了他。这样吧，让春柳自己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家同意这个提议，于是都把目光集中在了春柳身上。
  春柳抽抽答答地说：“因为之前裴大夫说过我患有旧疾，他有办法帮我根除，前一阵子，傲雪阏氏生病，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他，今天刚好打听到他有空，就来这里请他为我诊病。谁知道……谁知道他竟然对我……对我……”继续做痛不欲生状。
  不用听春柳说完，每一个人都似乎明白了，昨天夜里，这间毡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个细心的女人还发现了被撕坏的女人的裙袄，而春柳身上穿的，很明显是裴显忠的汉朝袍子。
  灵葵阏氏冷笑道：“裴大夫，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裴显忠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烂泥潭，而且，这泥潭里还有鬼怪在使劲儿拽着自己的双腿，让自己无法拔出来。
  草原上的牧民们一向爱憎分明，在他们看来，你一个汉朝大夫，喜欢一个汉朝侍女，也无可厚非，只是，你是个男人，就得敢作敢当，人家姑娘都被你弄到榻上了，你还死不认账，这真是令人鄙夷。
  于是，群情激奋的牧民们要求将这个不像男人的汉朝大夫驱逐出草原。裴显忠两眼一黑，差点儿栽倒。他本来就打算要走的，可是，不是这样走法，背着这样一个不明不白的黑锅，走到哪里他都抬不起头来。他不是没有想过，用诊脉的法子来验证这个春柳到底是不处子。如果是处子，那事情就简单了。可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谁还会相信他诊断的脉象，而且，如果这个不知羞耻的春柳万一在这之前就已经失贞，那么自己更是百口莫辩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外面的人说：“傲雪阏氏来了。”
  春柳浑身一哆嗦，抬起头来，看着一脸肃然的雪颜走进了毡包。
  
第七十七章 疑虑重重
更新时间2010-7-28 19:38:36  字数：2565
 雪颜还没走到门口，就从人们的议论中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既气愤又内疚，但又找不出气愤和内疚的源头和对象，因为她还不知道究竟是谁被冤枉了。可是一进门，她和春柳对视了一眼之后，立刻明白，那个被冤枉人的是裴显忠。因为春柳神色慌张，尤其是在和自己得目光做了短暂交接之后，立刻游移地避开自己的注视。而且，她的哭泣和哀伤也显得很虚假，虽然也流了不少眼泪，可是仿佛不是因为失贞，而是因为别的原因。
  雪颜走到门口就再没有挪步，而是将毡包里所有的人都扫视了一圈，在扫视到灵葵阏氏和春柳的时候，她还特意多停留了几秒钟。灵葵阏氏心理素质好，迎着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可春柳就不行了，只过了两三秒钟就冷汗直流，雪颜清清楚楚看到了她脑门上、脸颊上和鼻尖上那些亮晶晶的东西。而且，春柳还本能地伸出一只手，用袖子揩了一下汗。
  沮丧的裴显忠看到雪颜仿佛看到了救星：“公主，我根本没有对春柳姑娘做过任何事情！他们都误会了！你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啊！”
  灵葵阏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清白不清白，我们匈奴人自会弄清楚。可是裴大夫，你说我们都误会了你，也许，我们真的误会了。可是，春柳也误会了你吗？他被你强留在你的毡包整整一夜，这能叫做误会吗？”
  裴显忠气得两眼发黑，明明知道是眼前这个慈眉善目却心肠歹毒的女人设计陷害自己，可偏偏自己没有办法当众揭穿这个阴谋。因为春柳正穿着自己的衣服，嘤嘤哀泣，博得了不少人的同情。人们总是偏向弱者，而看眼前的情形，春柳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弱者。
  很多人都向裴显忠偷来了鄙夷的目光，不过，也有几个人一脸怀疑，一会儿看看春柳，一会儿看看裴显忠。终于，一个中年男子站出来说话：“既然裴大夫喜欢这位春柳姑娘，那不如请两位阏氏做个媒，让他们完婚得了。”
  此话一出，有几个人不住地点头附和：“是啊是啊，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匈奴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是裴大夫心急了一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灵葵阏氏恨恨地咬着下嘴唇，半晌方道：“这怎么能行呢？汉朝的风俗与我们匈奴是不一样的，就算裴大夫喜欢春柳姑娘，也不能这样对待她。大家难道忘了十年前卡扎里和衡阳公主侍女的事情了吗？你们不是不知道，那个侍女现在过得多么悲惨，全都是因为卡扎里当年欺侮了她。”
  更多的人同意灵葵阏氏的话，一时间吵吵嚷嚷，无法定夺该怎样处置。
  雪颜摆了摆手，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尽管有人很不屑，但还是闭上了嘴巴，因为大单于虽然让她搬出了穹庐大帐，可是并没有削去她的大阏氏的封号。
  雪颜说：“春柳是我的侍女，如果她真的被人欺负了，那么，我至少应该付一半的责任，因为作为她的主子，我没能保护好她。而裴大夫，和我一样，是汉朝人，如果，他做了不齿之事，我也应该至少付一半的责任，因为作为汉朝公主，我没有管好我的子民。但是现在，还没有充分的证据来证明，裴大夫欺辱了春柳。”
  人群中发出了嗡嗡的议论声：“这还叫做没有充足的证据啊？傲雪阏氏不会是偏袒裴大夫吧！”
  雪颜问刚才那个身材肥硕的女人：“这位大娘，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看见春柳来找裴大夫看病，而且在这座毡包里待到很晚？”
  肥硕女人义愤填膺地指着裴显忠：“昨天吃过晚饭，月亮已经升上来了，我趁着空闲出来割草，看见这位姑娘，”看了一眼一脸委屈的春柳，“进了这座毡包，我还隐约听见她说什么无论如何也要请裴大夫看好她的病，还说要把多年的积蓄送给他。”
  “后来呢？”雪颜接着问。
  “后来，我听见里面有说话声，但是说什么我也没听清楚，我忙着割草，就没理会，走远了。”
  “既然你已经走远，那怎么还知道春柳没出我的毡包？”裴显忠激动地冲过来，冲着肥硕女人吼道。
  肥硕女人赶紧躲到卓娜的身后：“你这么凶干什么？做了坏事还有理了吗？虽然我走远了，可是你的毡包附近很安静，走没走出来一个人，我还能看得到。”
  雪颜向裴显忠挥挥手，示意他安静一些，又问肥硕女人：“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回家去的？”
  肥硕女人说：“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我割了一大筐草，看着筐满了就走了。我走的时候，没看见春柳姑娘出来。”
  雪颜说：“你说的情况很能说明问题，但是，据此来给裴大夫定罪也有些牵强。这样吧，你们都忙自己的事去吧，我来好好审一下这个官司，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们见大阏氏发了话，就陆陆续续离开了。可是灵葵阏氏显然很留恋这座毡包，对雪颜说：“裴大夫是汉朝人，难保你不会偏袒他，所以，由你一个人来审不合适。”
  雪颜微微一笑：“灵葵阏氏此话有理，可是，春柳也是汉朝人，更是随我和亲的侍女，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我更应该偏向于她，您说，是吗？”
  灵葵阏氏张了张嘴，半晌方道：“虽说当事的两个人都是你们汉人，但是，事情发生在我们匈奴，所以，审理的时候，也应该有匈奴人在场。”
  雪颜皱眉道：“灵葵妹妹，我同意你的提议，那么，就由你和我两个人来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吧。”
  裴显忠很想跟雪颜说，不要让灵葵阏氏插手，因为这整个事件，她就是背后的主谋。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这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会显得他非常心虚。雪颜却看见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偷偷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叫他不要着急。裴显忠心领神会，不再那么急躁。
  灵葵阏氏急于将裴显忠赶出草原，又提议道：“夜长梦多，我们不如现在就审理清楚，等大单于回来，也好给他有个交代。不要让大单于说，他才走了两天，我们就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再说了，大单于此时正和同辉阏氏卿卿我我，不见得有时间理会这件事。”
  雪颜了然一笑，心想你不就是想借同辉阏氏来打击我吗，我可不上你的当。于是笑道：“也好，就依妹妹。”
  遣退了众人，毡包里面只剩下了雪颜、灵葵阏氏、春柳和裴显忠。
  灵葵阏氏只想速战速决，准备随便审问两句就定案，然后派人将裴显忠赶草原。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左谷蠡王一掀帘子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