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漠

  “你一个人要这么多，不怕被撑死啊！”
  桐柯王子皱起了眉头。
  国王朝议论纷纷的大臣们挥了挥手：“我们大宛国的人向来一言九鼎，从不食言，我刚才已经答应这位雪颜姑娘了，所以说，说出口的话，就一定要做到。”转头吩咐道，“来人哪！”
  一群侍卫和内臣跑了过来。
  国王吩咐道：“按照雪颜姑娘说的数目，将金银珠宝和骡马牛羊如数给她。”
  大臣门面面相觑，可是国王已经发了话，谁也不敢表示异议。
  不一会儿，侍卫和内臣们捧着金银珠宝、赶着骡马牛羊走到了雪颜面前。
  雪颜又向国王说：“还要烦请陛下，派人将这些财宝运到我指定的地点去。”
  桐柯王子和大臣们的确忍无可忍了：“什么？你还要我们给你把这么多东西送到你指定的地点？那么，你说说看，你指定的地点是匈奴呢还是汉朝？”
  雪颜不理睬他们，只管对国王说：“请问陛下，是否可以？”
  国王也不知道雪颜究竟要把这些东西拿到哪里去，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能在一个异邦女子面前出尔反尔，于是无奈地点头：“好吧。”又对那些侍卫和内臣说，“你们跟着雪颜姑娘，她说把这些东西运到哪里，你们就运到哪里。”
  雪颜对他们嫣然一笑：“放心好了，不会让你们长途跋涉的，我保证，不会让你们走出大宛国的国界。”
  侍卫和内臣们稍稍放心了一些，跟着雪颜走出了王宫。
  桐柯王子追出来，气急败坏地堵在雪颜面前：“喂！你到底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大宛国，不是匈奴，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雪颜将右手中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尊敬的王子殿下，你这样大声嚷嚷，是不是打算让全大宛国的人都知道我是匈奴的大阏氏啊！”
  桐柯王子无奈地压低声音，但是恶狠狠的表情和语气有增无减：“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雪颜不紧不慢地反问道：“那么王子殿下以为我想怎么样呢？我可听说，桐柯王子是整个大宛国最聪明的人，既然你这么聪明，那你一定会知道我要干什么。”
  “你……”桐柯王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跟着雪颜往前走。
  只见雪颜来到一座帐篷跟前，高声叫道：“乌兰大嫂！乌兰大嫂在家吗？”
  帐篷里走出来一个衣衫破旧的妇人和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
  雪颜牵过两头牛和三只羊，又拿了一些金银，一并递给妇人：“乌兰大嫂，这是国王陛下和桐柯王子特意给你的。”
  妇人呆滞的脸上露出了不相信似的表情：“这……这是真的吗？”
  雪颜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了，乌兰大嫂。你看，”将桐柯王子指给她看，“桐柯王子就在这里，他是专门来向你们分发救济的。”
  妇人竟然激动地拉了小男孩儿趴在地上给桐柯王子磕头。
  桐柯王子越发糊涂，悄悄问雪颜：“你在搞什么鬼？”
  雪颜笑而不答，安抚了妇人和小男孩儿几句，又带着大队人马继续向前走……
  就这样，雪颜很快将国王的赏赐分给了一些贫苦的牧民，到了黄昏的时候，她和那些侍卫内臣们都两手空空了。
  雪颜对他们说：“不好意思啊诸位，让你们走了这么远的路，辛苦了。本来，我想留一些给你们，可是，你们也看见了，那些牧民家庭，远比你们穷困潦倒。我想，他们比你们更需要这些金银珠宝和骡马牛羊。”
  侍卫们和内臣们都沉默不语。
  雪颜又道：“好了，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和陛下交差了。”
  侍卫和内臣们回王宫复命去了。
  桐柯王子没有走，他默默地跟着雪颜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明白了她的用意：“谢谢你，雪颜姑娘。先前，我误会了你，以为你……”
  “以为我会带着这些金银财宝逃回匈奴是不是？”雪颜打断了他的吞吞吐吐。
  桐柯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雪颜发现，他在真心微笑的时候，样子一点儿不盛气凌人，反倒有些大男孩的阳光和腼腆。
  桐柯王子说：“如果我们大宛国能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就好了。”
  “然后，像我这样的一大群人，就可以取代那些从百姓身上发国难财的大臣了？”
  “是啊。”桐柯王子说，“下一步，父王就要让他们把那些不义之财吐出来了。”
  “这就叫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你真的不像一个普通的宫女。”桐柯王子看着雪颜，若有所思地说。
  “是啊，我当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雪颜没好气地说，“我还是你们大宛国天牢里的一个特殊囚犯呢！”
  
第十八章 王后病危
更新时间2010-8-23 22:41:20  字数：2662
 雪颜仍然回到天牢，可是待遇比以前好了许多。桐柯王子在她的那间帐篷里增添了一张舒适的卧榻，还添了枕头和被子，虽然雪颜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寒冷，尤其是夜间的寒冷，但是，有了这些，总比没有的强。以前，狱卒和其他犯人虽然对她很照顾，可毕竟只能给她一些好吃的，并不敢明目张胆地改变牢房里的设施，现在好了，桐柯王子肯这样照顾雪颜，狱卒和犯人们都很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又能每天听到那些精彩的故事了。
  桐柯王子依旧每隔两三天就来天牢一次，不过，对待雪颜的态度似乎改变了许多，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当然，桐柯王子不再给雪颜找碴儿了，每次过来，只是问一些汉朝的风土人情。雪颜发现，这位大宛国的王子似乎对农耕生活非常向往，简直到了近乎崇拜的地步。雪颜非常奇怪，按说，到了汉武帝时代，才出了个出使西域的张骞，也就是说，到了那个时候，汉朝和西域之间才有了往来，西域各国也才知道了有关汉朝的一些事情，那么，这位桐柯王子是从哪里知道汉朝的情况的呢？
  好奇心驱使雪颜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据桐柯王子说，他们是从匈奴人那里知道汉朝的一些情况的，当然，他们知道的也非常有限，仅仅知道汉朝百姓不像他们一样过着游牧生活，而是种菜种粮，兼带饲养猪羊鸡鸭，除了会纺织一般的粗布之外，还会用蚕丝织成精美飘逸的绸缎绢帛，那种华美的纺织品，常常令他们羡慕不已，尽管他们也有自己的文明，有自己的宝马美玉，有自己带有浓郁民族风情的歌舞，可是，人们总是想得到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每个时代都是这样。
  尽管桐柯王子对农耕生活非常感兴趣，而且十分想把大宛国变成汉朝那样，但是，他没有能力做到这些，或者说，大宛国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也就是说，他们要想变革游牧生活为农耕生活，还没到时候呢，历史的车轮总是要走上一段时间才能到达某一个地点。
  可是雪颜没法儿跟桐柯王子说这些，因为桐柯王子再聪明、再有远见卓识，他所处的时代和环境也束缚了他的思想和见识。他总是热切地和雪颜讨论他对于大宛国未来的设想，比如漫山遍野都是一望无际的麦浪，山脚下，是整齐漂亮的房屋。雪颜真的不忍心告诉他，两千年后，大宛国和周边国家所处的地方已经不仅仅是一幅农耕生活的美景了，她真的想告诉这个富于幻想的青年，这里不仅仅会有农田和房屋，而且会有铁路和厂矿，会有许许多多他们想都没想过的东西，但最后，雪颜还是忍住了，只是安慰他，以后，这里会和汉朝一样富裕，而且，不只汉朝那么富裕。
  这一天，桐柯王子照例和雪颜畅谈未来的设想，雪颜听着他慷慨激昂的演说，使劲儿忍住要打哈欠的想法，强撑着快要合上的眼皮子，听他从刚刚吃过午饭一直讲到了临近黄昏。
  就在雪颜下决心准备不顾形象和对桐柯王子的尊重请他暂时闭上嘴的时候，门外突然匆匆跑进来一个随从。
  那个随从对桐柯王子经常到雪颜这里来高谈阔论已经见惯不怪，当着雪颜的面就说：“殿下，王后又发病了，这一次很严重。”
  桐柯王子终于停止了滔滔不绝的演讲，神情严肃地问那个随从：“这一次怎么样？”
  随从说：“王后浑身滚烫，咳个不停，已经快要不省人事了。陛下叫你赶快到王宫去，御医们已经在那里了。”
  桐柯王子急匆匆跟着随从出了门。
  雪颜被这随从一惊，原本攒了一个下午的睡意立刻踪影皆无。她心想，这个王后得的莫不是肺炎吧，又是高烧又是咳嗽的。唉，这在二十一世纪根本不算什么，可是这是两千多年以前，又加上大宛国地处西域，医疗条件肯定不足以有把握地治疗肺炎。
  这样想着，雪颜不仅对这个女人生出些许同情，忽然又想到她是同辉阏氏的母亲，转而又摇摇头，告诉自己，不要同情心泛滥了，同辉阏氏的母亲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她就算是得了重病，也该由同辉阏氏来着急。
  想到同辉阏氏，雪颜突然想起来，冒顿临走的时候说，这次他会陪着同辉阏氏一起回大宛国看望她的父母，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到达这里，他们来的时候，自己有没有机会见到冒顿？又一想，桐柯王子兄妹会那样蠢吗，将好容易到手的猎物又送回去，他们肯定会将自己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发现。
  雪颜盘算着，怎样才能利用冒顿率领匈奴大军来到大宛国的机会见到冒顿，向他揭露同辉阏氏所做的一切，可是她知道，桐柯王子在关键的时候还是会帮助他妹妹而不是帮助自己的，尽管他们现在也能像好朋友那样谈一些事情，甚至谈一些心情，但是，身份的鸿沟他们都无法跨越，所以，这样的友谊，只是表面的、不堪一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