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漠

又看了看雪颜，“你们汉家女子不是讲究个忠贞不二吗？怎么，嫁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连人家的亲骨肉都白送人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明善明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可还是用一种充满了嘲讽的语气这样说。
  雪颜脾气再好，再想忍耐，这时候也受不了了。她对明善说了一句“打扰了”，准备抱着孩子离开。
  左谷蠡王赶紧拽住了她，又对明善说：“明善族长，不管他原来是谁的孩子，可是呼伦图达大单于已经认了他做儿子，那么，他就是我们匈奴的小王子啦。再说，我们匈奴又不讲究这些。您就……”
  “可是我讲究！”明善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左谷蠡王的话，“左谷蠡王，我一向敬重你，可是你要是一直替外人说话的话，那就不要怪我招待不周了。”
  张大夫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切。他真的不明白，他们汉朝的公主不是大阏氏吗？那就相当于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一个族长竟然敢这样对她冷嘲热讽。这个族长到底什么背景？左谷蠡王那也相当于汉朝的宰相了，可也被这个一看就不是善茬儿的明善族长很不礼貌地对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雪颜和他想的一样。她以前只知道，在匈奴，有的家族非常有势力，甚至仗着家族的历史和功绩，可以不将大单于放在眼里。但是，只要大单于给他们足够的尊重和自由，一般大家都能相安无事。可是，也没听说过哪个家族嚣张到对大阏氏和左谷蠡王不敬的地步。尽管他们是有求于人，不过，该有的礼遇，总不能缺少吧！
  
第七十二章 心力交瘁
更新时间2010-9-20 21:19:26  字数：2685
 雪颜不知道这位明善族长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仇视，也许，是因为依云的缘故吧。图元巴汗将军是明善族长的亲侄子，那么，执意要嫁给呼律仁的依云，就是明善族长的侄孙女了。
  匈奴人的家族观念很强，一个家族的人往往抱成一团，一致对外。在发生战争的时候，他们全力抵抗外敌，在和平的时候；他们也同气连枝，对于胆敢蔑视和挑战他们家族的人，一概都要打翻在地，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雪颜看了看怀中的小涤尘，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儿子，她不得不再做一次努力。
  “明善族长，您不愿意救我的孩子，我不怨您。因为，毕竟这个孩子和您以及您的家族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会这样敌视我？是不是我做过得罪了您的事情却不自知？请您看在我远道而来的份上，请务必告诉我。”
  明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雪颜又道：“俗话说，就是要死，也要死个明白。所以，请明善族长满足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告诉我，为什么？”
  明善族长这才正眼看了一下雪颜：“也好，就让我来告诉你原因，让你彻底死心。虽然你是汉朝公主，可是，你来我匈奴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你应该知道，在这朔方大漠，每个女人都有权利嫁给自己钦慕和喜欢的男子。”
  雪颜心道，果然是为了依云的事情。
  又听明善说：“我们扎龙拓家族虽然不是匈奴最强大的家族，但也有些声望，历来的大单于，都对我们非常尊重，绝不会给我们难堪。可是，就在前不久，嘉睦阏氏竟然对我们扎龙拓家族的大小姐出言不逊。虽然你是大阏氏，在草原上拥有仅次于大单于的权力，但是，你也不能轻视我们扎龙拓家族的任何一个人。”
  雪颜心想坏了坏了，果然是单纯的感情的事演变成了复杂的政治问题。她不禁头痛，匈奴各家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相互交织，哪里是她这个汉朝人能弄得清楚的？她不知道这个家族为何这样嚣张，但是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依云嫁呼律仁是嫁定了。
  雪颜静静地站着，等待明善开出条件。
  果然，走进来一个气度不凡的老妇，想来就是族长夫人了。
  族长夫人扮演红脸：“老爷，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么。我想，大阏氏一定是个明事理的人，只不过是因为对大单于情深意重，才会那样对待依云，这也是女人之间常有的态度，老爷就不要多计较了。”
  扮演白脸的明善又哼了一声：“就算是这样，难道我们扎龙拓家族的大小姐是随便给人欺负的吗？”
  族长夫人又一次劝解道：“好了老爷，不要生气了。大阏氏不是咱们匈奴人，草原上的很多规矩，她都不知道。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老爷就不要为这件小事耿耿于怀了。”
  雪颜心想，前奏差不多了，该进入正题了。
  果然，族长夫人走过来，推心置腹地对她说：“大阏氏，作为女人，你可以耍小心眼对付别的女人，独占自己的丈夫。但是作为大阏氏，你绝对不能独占大单于。大单于在草原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也拥有许许多多的女人，你要是连这一点都不明白，那你就不配做我们匈奴的大阏氏。”
  雪颜心想，呼律仁哪里拥有什么至高无上的权力，依我看，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恐怕被你们扎龙拓家族在掌控吧。
  雪颜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族长夫人，十分感谢您对我的理解。现在，你可以直接说出你想要说的话，我们公平交易。”
  “痛快！”明善击掌道，“大阏氏果然是个聪明人。那么，和聪明人，我就不兜圈子了。我，将足够的白翎薇花给你，当然，不够的话，你还可以随时派人来取。至于你，要让出大阏氏的位置。”
  雪颜接口道：“让你的侄孙女依云姑娘来做大阏氏，对吗？”
  明善点头：“不错。你刚才也说了，公平交易。”
  雪颜一阵心痛。
  她倒不是真的在乎这个大阏氏的称号，而是一想到要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就不禁悲从中来。从感情上来讲，她真的不希望和别人分享呼律仁。从大义上来讲，如果不能保住大阏氏的地位，恐怕匈奴和汉朝的关系又会发生变化。前面的同辉阏氏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令她心有余悸。可是，这个家族一定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左右大单于的意志，那么，自己不点头，能行吗？再说了，小涤尘怎么办？难道自己这个做母亲的要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他吗？
  她定了定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明善族长是个爽快人。可是，毕竟此事关系重大，您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族长夫人满面笑容：“当然可以。这么重大的事情，当然要好好考虑一下了。不过，阏氏一人考虑就行，不用打扰大单于。”
  雪颜看着她通情达理的样子，心里说，你当然会同意让我好好考虑的，因我无论怎样考虑，最后的结果，都和你们预料的一样。而且，你们不希望呼律仁知道，你们的侄孙女是怎样挤掉我的。
  明善说：“就给你三天时间，不能再长了。”
  雪颜算了算，三天时间，足够了。于是向明善和他的夫人深施一礼：“多谢族长和夫人这样体谅我，我先告辞了，三天后的这个时间，我来告诉你们我的决定。”
  明善也不挽留，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阏氏请——”
  回王庭的路上，雪颜问左谷蠡王：“塔明大叔，这个扎龙拓家族到底有什么深远的背景，怎么他们似乎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左谷蠡王叹口气说：“说起来，扎龙拓家族是匈奴最古老的家族了。他们的祖先曾经是匈奴的第一代至第三代单于，虽然后来单于的位置不再属于他们家族，但是，历代单于都非常尊重他们。以前，几乎所有的大阏氏都是他们家族的，只是后来又出现了更加强大的家族，他们势力渐弱，这种情况才有所改变。”
  “既然是这样，”雪颜沉吟道，“为什么他们的态度还是那么傲慢？仿佛不把大单于放在眼里似的。”
  “这个说来话长了。当年，匈奴内部发生了一场血腥的战争，扎龙拓家族与呼伦图大单于所在的密托家族联手，才避免了被灭族的厄运。后来，两个家族盟誓，要互相扶持互相帮助，彼此之间决不能背叛。所以，扎龙拓家族在冒顿当单于的时候并不怎么起眼，可是现在轮到密托家族的子孙做单于了，作为和密托家族关系最亲密的伙伴，他们的地位也就自然高了许多。”
  “是这样啊！”雪颜慨叹古人就是重情重义，多年以前的承诺，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哪里像二十一世纪，很多人都诚信缺失。
  可是自己该怎么办？已经卷入这种复杂的关系当中了，难道还能驻足旁观吗？国家的利益，心中的爱人，亲身的骨肉，哪一个是应该舍弃的？哪一个又是应该为之义无反顾的？
  车窗外，夜色沉沉，没有星光，没有月亮，没有云彩，只有深得看不到尽头的夜幕，紧紧攫住雪颜的心，让她疼痛不已。
  雪颜抚了抚胸口，想让自己的心脏不要承担这么沉重的负荷，但是她做不到。她越是告诉自己——要坚强乐观地面对这一切——就像面对呼吾涅斯的千军万马，就像面对大宛国的天牢，就像面对紫蕺峰上的绝境——她就越是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好容易捱到王庭，雪颜努力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从马车上走下来，将孩子交给早早迎候在那里的春如，自己则直奔毡包，一头栽倒在榻上，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第七十三章 艰难抉择
更新时间2010-9-21 13:59:24  字数：2652
 正在捧着一卷竹简看得津津有味的呼律仁看见大半天不见人影的雪颜突然进来,又一头栽倒在榻上，大吃一惊，连忙撂下手里的竹简，奔过来将雪颜抱在怀里，却发现她已经毫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