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大漠

看啊，你的双手都粗糙了，我甚至能看见你手掌上面的硬茧。可你就是不肯跟我说心里话？你的苦，你的委屈，你的疲惫，我都知道，现在，就差你的一句话，哪怕，只有一个暗示、只有一个眼神，我们就一起回到王庭。
  可是雪颜依然笑容明媚：“大单于，我能不能给你提个意见？”
  呼律仁的思绪被打断：“什么意见？你只管说。”
  “下次你来牵牛山，能不能不要再这样吓人，这两次，你可把我的侍女都吓坏了，紧张了好一阵子呢。”
  呼律仁说：“那么你是不是也被吓坏了？”
  雪颜诧异地瞪圆了眼睛：“真是笑话！我是被吓大的吗？我要是害怕，就不会一个人跑到这库房里来寻找你这个神秘的黑影了。”
  呼律仁真的希望雪颜不要表现得这么坚强，如果她能柔弱一点，那么自己绝不会为了扎龙拓家族将她驱逐到这里来的。
  可是雪颜显然不领会他的意图，继续说道：“如果你想来看我，那么就应该以大单于的身份来到牵牛山，因为据我所知，大单于完全可以看望被放逐的阏氏。可是，如果你继续这样偷偷摸摸的，那就干脆不要来了。”
  呼律仁说：“你不要不识好歹，我好心来看你，还错了不成？”
  雪颜立刻还击：“我根本就不稀罕你来看我。你在王庭守着你的奂静阏氏就足够了，根本用不着想起我来！”
  呼律仁因为见到雪颜而出现的喜悦立刻荡然无存，他黑着脸说：“雪儿，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前面，因为奂静阏氏在你这里说错了话，我都罚她回到王庭后要洗三个月的衣服，并且在这三个月之内只能吃素，更不许她见到孩子……”
  “可是你已经将我放逐到了牵牛山，还有比这个更严厉的惩罚吗？洗三个月衣服算什么？三个月不许吃肉算什么？三个月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又算什么？如果你认为对她的处罚太重而对我的处罚太轻，那你完全可以将我们两个人的处罚对调啊！让她到牵牛山来，让我回王庭去！”
  呼律仁气得浑身发抖：“雪儿，你不要不讲道理。你要知道，奂静阏氏的身后是整个扎龙拓家族。你的身后有什么？不过是刚刚经历了战争满目疮痍的汉朝。要不是遵守我和刘盈之间的约定，我根本用不着对你这个上一代的阏氏如此看重。我完全可以杀了你，让你去给冒顿陪葬！”
  雪颜吃惊地看着呼律仁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简直不敢相信，刚才那几句话是从这个男人的口中说出来的。
  呼律仁发泄完了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他赶紧看了一眼雪颜，却发现雪颜已经泣不成声。
  他赶紧上前拉起雪颜的手，却不料被雪颜一把甩开。
  呼律仁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喃喃地解释：“雪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让你听话一些。”
  雪颜擦了擦眼泪，冷笑道：“大单于的意思，我已经很明白了，无需大单于再费口舌来解释。是的，我知道，大单于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女人，而不是我这样不识好歹的人。”
  雪颜本来能理解呼律仁将自己放逐的做法，因为毕竟是自己太想得到白翎薇才故意去惹恼他的。可是，既然你呼律仁旧情难忘，想来看望我，那么就不该这样鬼鬼祟祟弄得跟做贼一样。就算是要顾及奂静阏氏和扎龙拓家族，也用不着这样忍气吞声啊，你呼律仁才是大单于。又说什么责罚了奂静阏氏，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反正自己不能去王庭，随你怎么说了。
  这样一想，雪颜觉得自己更加不能原谅呼律仁。本来，她觉得三年过去，涤尘的病也渐渐好了，牵牛山也被自己打理得有模有样，是该和呼律仁坦白一切的时候了。但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又让她改变了主意。因为她觉得自己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呼律仁的的身上。不错，他曾经说过，自己是他的女人，他也曾在千军万马中拯救了自己，他也曾因自己的失踪寝食难安并想办法找到了自己。可是，这一切，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一切变化，让他们两个都措手不及。
  看雪颜半天不说话只是流泪，呼律仁也有些慌神：“雪儿，对不起。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你永远是我的雪儿，任何人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雪颜稳住情绪，反问道：“是吗？既然是这样，那么你现在就带我回王庭，恢复我大阏氏的地位。”
  呼律仁面露难色：“你知道，这办不到。至少，现在还办不到。我说过了，扎龙拓家族在最关键的时候帮助了我们，我们不能过河拆桥。”
  雪颜道：“那你对我就可以过河拆桥了是不是？”
  呼律仁气道：“雪儿，你这样说就不讲道理了。不错，我是因为你得罪了奂静阏氏而将你放逐，但这也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你一心要争宠，就和以前那些没头脑的女人一样。可你应该知道，既然要争宠，那就要能承当得起争宠的代价。”
  “你说我是在争宠？”雪颜惊愕得无以复加，“这么说，在你的眼里，我和以前那些没头脑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了？”
  雪颜伤心地想，这也是自己自食其果。可是，只要一想到涤尘活泼机灵的样子，雪颜就觉得，即使以后这个误会永远都无法向呼律仁解释清楚，那么，自己一个人背负这个误会，那也是值得的。
  呼律仁追问道：“怎么不说话了？你是无话可说了吧。以前我一直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聪明宽容，识大体，有大量，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你不过也是一个妒妇罢了。为了保住自己大阏氏的地位，也会不择手段。”
  “我做过什么不择手段的事情，请大单于明示。”雪颜简直要气疯了。
  “你是不是去过月亮山？”
  “是去过两次。”雪颜实话实说，不知道呼律仁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
  “你去那里是为了寻找白翎薇给你的儿子治病，对吗？”
  雪颜点头：“不错。”
  “我曾经问过你，你是否已经求到白翎薇，你说，明善族长答应给你足够的白翎薇花，是不是？”
  “是的。”雪颜越来越奇怪，不知道呼律仁重提这些做什么。
  “你大概还不知道，月亮山的白翎薇是从来不随便送给人的。”呼律仁又加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所以我很奇怪，明善族长怎么会那么痛快地答应给你白翎薇。按照你那天的说法，是明善族长心地仁厚，对不对？”
  雪颜心里说，不是这样的。那个明善族长根本不是什么心地仁厚，而是趁机要挟，而我，之所以能得到白翎薇，是因为我用大阏氏的位置做了交换。
  呼律仁不等雪颜回答，接着说：“我来替你回答吧。在月亮山，你大耍大阏氏威风，所以，明善族长才答应将白翎薇给你。”
  
第九十章 万箭穿心
更新时间2010-9-30 23:55:51  字数：2686
 雪颜惊愕地说：“是奂静阏氏这么跟你说的吧。不错，我去月亮山的目的就是要得到白翎薇，但是，我绝对没有动用我大阏氏的权利，更没有强行命令明善族长答应我的请求。”
  雪颜心想，一定是奂静阏氏故意在呼律仁面前诋毁自己。
  不料呼律仁气呼呼地说：“你不用狡辩了，你在月亮山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我都清楚。”
  雪颜尽量不让自己生气：“是奂静阏氏这么跟你说的吧。”
  “依云她根本没有说过你的任何坏话！”呼律仁脑海中又浮现出奂静阏氏温柔乖巧善解人意的模样，“反倒是你，总是误解人家的一番好意，处处与人作对！”
  雪颜实在忍不住了，大声问道：“我怎么处处与人作对了？被驱逐到牵牛山来的是我，而不是奂静阏氏！而且，奂静阏氏处心积虑要我离开你的身边，你还说她是一番好意！”
  呼律仁说：“雪儿，你再这样蛮不讲理，我真的要生气了。不错，依云她是想嫁给我，可是，她也并没有因此而挤兑你呀！她还经常劝我要理解你的苦衷，毕竟，你的孩子被人害成那样，心里也不好受。”
  雪颜冷笑道：“呼律仁，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你亲口说过，涤尘，就是你的儿子。可是现在，你不承认了是吧？”
  呼律仁不语。
  雪颜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再次夺眶而出的泪水：“我知道，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你对涤尘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了。当然，我对此毫无怨言，谁叫他是冒顿的孩子呢？现在，你有家世背景深厚的妻子，又有活泼可爱的儿子，自然不会再念着我们母子了。”
  呼律仁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对涤尘并无任何偏见。我早就说过了，我们匈奴人不讲究这个，你不要多心了。”
  雪颜淡淡地说：“你不用解释了。不管你们匈奴人讲究什么不讲究什么，毕竟亲生的孩子和非亲生的孩子是不一样的，更何况，涤尘是冒顿的孩子。”想了想，又说，“天色不早了，大单于应该回到王庭去了。我希望，大单于今后不要再来这个地方，一来您总是要瞒着奂静阏氏，偷偷摸摸的，会辱没了您大单于的身份；二来像我这样没头脑的妒妇也不值得大单于您来看望；至于这第三点嘛，您来的次数虽然不多，可是，每次您一出现在这里，不是吓着我的侍女就是麻烦士兵们替你圆谎。所以，您还是不要来的好，就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呼律仁狠狠瞪着雪颜：“那好啊，你就在这牵牛山过一辈子吧。